皱纹的战争

作者:落其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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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过的老故事(上)


      安静是一个名如其人的人,出生至今二十三年,她最擅长的就是安安静静的当叙事的旁白,当擦肩而过的路人甲,当那些年里你记不住名字的某同学。对于安静来说,身边的故事不管是跌宕坎坷还是热闹圆满,总是和她并没有太大关系。大学毕业回了老家,考了两年公务员次次考考不上,再次落榜后躺在自己的小床上发呆,遗憾身边连个扯犊子的人都没有,于是半夜打开电脑噼里啪啦的写这篇文章,总结说来也没什么吸引人的,不过就是这些年来透过安静这双眼睛看过的家长里短,小小波澜。

      一九九四年,安静出生在东北的一个小城里,那里离边境很近,在她小时候对这些邻国的印象还仅限于这个国家的人个子高腿毛多;这个国家的人做的菜很下饭;隔壁小昭的妈妈去了那个国家打工,后来为了永久签证与当地人结了婚再也不回来了......

      那时候她家住在一楼,每天吃完饭,妈妈就带着小板凳和楼上的阿姨们坐在门口的大柳树下话家常,安静呢,就蹲在旁边用树枝扣土玩,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听大人讲话。更多的时候是和别的小朋友一起玩,当时也没什么特别有趣的游戏,就是一群小孩子咋咋呼呼地跑来跑去,每天顶着夕阳的余晖,刘海汗津津的贴着大脑门,叼着一支老街冰棍,嘴里充斥着丝丝甜味和冰凉,是那个年纪所拥有的十乘十的愉悦。日子就像街口斑驳的树荫一样,沉寂美好,直到有一天,一个小个子的女人踩在夕阳的余温里婉婉而来。

      安静站在妈妈身后,并没有认真的听妈妈和这个女人的谈话内容,只是眼神直直的打量着她,这个女人很白,眼睛不大,个子不高,涂着血红色的嘴唇,看上去岁数已经很大了,眼角的细纹深深浅浅,却是多少化妆品都遮不住的岁月留下的痕迹。唯一能打动人的就是她脚上的高跟皮鞋,深棕色的漆皮包裹脚趾,只露出套着肉色丝袜的白皙的脚面,走路的时候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不管何时她脊背都挺得笔直,像绷紧的弓弦一样,一种没有安全感的莫名其妙的美感。这就是安静记忆里关于刘艳淑女士的第一印象。

      刘艳淑女士年纪已经很大了,可是她每次出现在众人面前依旧是标志性的红嘴唇、高跟鞋以及剪裁精致,勾勒身材的裙子。听说她结过很多次婚,听说她三个女儿都不是同一个父亲,听说她年轻的时候是我们这座城市里最招摇的鲜花,是茶余饭后最热门的谈资,听说她后来去过很多地方依旧“不本分”的活着。在消息闭塞不发达的东北小城,她就是别人口中不着调的奇葩。

      安静的奶奶和她小时候是邻居,也是很多年的好朋友,虽然两个一起长大的少女都已经走上不同的人生轨迹,生儿育女各自老去,却始终断断续续地相互联系着,因这层浅薄的关系,安静听到了很多和外边的传言不一样的关于这个女人的故事,也许是听过了太多差的风评,当听到这个故事的时候她想,这样的故事发生在刘女士身上也真的是平添了几分戏剧,少了几分真实。

      1931年日本国在九一八事变之后,由于蒋政府的“攘外必先安内”政策影响,东北三省全境顷刻沦陷,艳羡于大陆的广袤富饶,占据东三省的日本军并不满足,在1937年7月7日,发动卢沟桥事变,开始了全面侵华战争。这段历史在历史书上是冷冰冰的文字,是耻辱,是鲜血,是不好的记忆,生于和平年代是我们的幸运,我们所享受的所有权利和安稳是有人付出了生命的代价来守护的。

      世界和平,大概这是内心柔软的人给予的最实在也最走心的愿望了吧!

      日本国占领东北三省之后,为了牢牢的掌握这块土地,开始了一系列措施,清除人口计划杀了好多人,在我的家乡有个著名的水力发电站就是当时日本人主持修建的,到今年正好是动工的第八十年,它依旧在使用,然而说来讽刺这水电站边上就是出名的万人坑,万人坑顾名思义里面埋葬着上万人的尸骨,在寂静流淌的历史长河中他们永远没有名字。

      安静有一次刷微博看时事热点,看到一个人在地域黑,骂东北人是日本人养的狗。那一刻安静感到了深深地无力感,一竿子打死一船人,键盘侠躲在网络后面耍嘴炮指点江山,恨不得生在战争年代,他挥着两尺键盘就能击退敌军,点点鼠标就能守住家园似的。扰乱和平和淡忘历史的人才真正可耻呀!战争年代吃苦的始终是老百姓!

      刘艳淑女士其实姓清水,她的父母就是那时从日本长崎的一个小村庄里远渡重洋来到中国的,她父母都是地地道道的日本农民,不管是在哪里生活都没有摆脱贫穷,日本军为了占领东北三省鼓励日本贫苦的农民来到中国,许诺给予他们土地房子,让他们的孩子可以接受教育,1940年清水夫妇俩带着五岁的女儿跟日本开拓团来到中国,并在同年生下二女儿清水香子也就是刘艳淑女士,随后又在1942年生下小儿子,一家人老实种地养家糊口,孩子和中国小孩一样去日本人办的学堂里学习日文。因是最老实不过胆子又小的农民,清水一家和周围的中国邻居并没有产生冲突,互不相扰。

      随着国际局势的动荡变化,在1945年8月日本签字投降,日本右翼激进分子不能接受战败选择剖腹自尽,而被他们带来的开拓团却站在了尴尬的位置,他们大多数是平民同样深受战乱之苦,他们很多人并不赞同战争侵略只想吃饱穿暖,他们没有杀过人,却无声的承受着战争带来的因果。那是最动荡的年代,官方记录迁入中国的日侨有两百六十万,最终撤离的只有一百零几万,剩下那些被日本放弃的人民,以不同的方式融入了中国,变成了中国人。

      安静并没有亲眼看到过那场声势浩大的撤离,听老一辈的说,日本人留下了毒气弹留下了万人坑,也留下了无数日本遗孤,在战败逃离的时候有的人带走了从中国掳走的金银财宝挤上了合不上门的列车,却把紧紧拽着他衣角的孩子踹下站台,人性可悲又可怜。正如清水夫妇来的时候一样,1948年,好不容易挤上回日末班列车的他们只带上了十三岁的大女儿,而八岁的清水香子和她六岁的弟弟边哭边追着那辆一去不复返的列车,两人最终留在了中国。

      清水香子被一个姓刘的教书匠领养,改名刘艳淑上了中国的户籍,刘老先生没有子女,但对这个女儿却是认真教养。奶奶当时是住在刘家隔壁性格活泼的小姑娘,两个人年岁相当就成了玩伴,抛开国仇家恨,八岁的刘艳淑只不过是一个被父母抛弃的可怜小孩啊,周围的邻居并没有为难她,于是刘女士有一个还算完整的童年。

      人生的际遇真的会改变人的一生,清水六岁的弟弟被距离较远的一农户收养,却不知经历过怎样的童年,据说和姐姐个性差距甚大,性格阴骘仇恨中国,成人后几经辗转回到日本安家立命,再也没有回到中国,寥寥数语就是我从长辈那里拼凑出的关于她弟弟的半生。

      而故事的主人公刘艳淑女士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奶奶口中的刘女士是一个敢爱敢恨的人,当然在战争过后,内部整顿的年岁里,这样的性格并不值得赞扬,可是人活一世,谁又能说中规中矩就是好呢?

      关于刘女士婚姻这段,家里人很少对我提及,可能因为我当时年纪小也并没有人说给我听。我是在别人的口中听来的关于年轻时候的这个女人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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