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腔和杀马特

　　江池交了班，穿好便服，正要回去，忽然被同事叫住。

　　“下班了吗？803包厢有个人好像喝醉了，你方不方便去看一下？”

　　KTV不少见把这里当酒吧来喝闷酒的人。平时江池没少受同事照顾，虽然是件麻烦事，这会儿也应下了。
　　只是没想到推门进去，看见了瘫在沙发上那个熟悉的身影。

　　“宵哥？”

　　他已经十多天没看见林宵了。可能是因为比赛的结果不尽如人意，林宵一直都没有联系他，他也就没去打扰。
　　两人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决赛前夕——
　　江池：宵哥加油。
　　林宵：[强壮]

　　据说Seizing一众还熬着夜眼巴巴地窝在工作室内等直播，却得到了林宵退赛的消息。

　　因为中午吃坏了肚子，林宵、程鹏和那个模特妹子三人上吐下泻不止，无奈遗憾退赛。

　　他还记得知道消息的时候，丁诗韵跟他说的话——
　　“三个人都吃坏了，那就是食物有问题！要么对手下毒！要么赛方故意给宵哥难堪制造话题！太恶心了！”

　　理是这个理，但网友才不管这些，他们只觉得林宵是故意逃避决赛，辜负了他们的期望，行为可耻。
　　铺天盖地的夸在一夜之间就变成铺天盖地的骂。

　　真相是什么谁会在乎呢？怂宵垃圾！

　　“江池？”林宵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还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
　　这家伙今天不是白班吗？怎么现在还在？

　　但他又无法否认，故意来嘉盛喝闷酒就是想要看一眼江池。
　　悄悄的，偷偷的。

　　今天早上一个早就商量好由他负责的秀场被人抢了，对方的说法是对方负责过主题类似的秀场，可能更适合。

　　发他妈的屁！全都是借口！

　　他不过拉个肚子而已，全世界的态度就完全变了。

　　为什么主办方的失误要他来承担后果？为什么一次比赛就可以否认他之前全部的成绩？
　　他不是那个年纪轻轻就上了《TI Gon》的林宵吗？他不是打破国人《SIGHT》零记录的林宵吗？他不是唯一连续三年拿下星光秀九图的林宵吗？凭什么因为一个破比赛就否定他？！

　　如果是江池的话，一定不会怪他的吧？

　　然而见到江池的第二句话居然是：“为什么你们包厢上都有一条缝啊？就不能给顾客留点隐私吗？”
　　江池看了眼门。
　　林宵说的是门正中间的一块玻璃。因为有这块玻璃，外面的人不需要开门就可以看见里面的人在做什么。

　　“为了防止客人们做奇怪的事情。”
　　江池笑着关上门，背对林宵站在门前，挡住了那块玻璃。
　　“现在没有缝了，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了。”

　　林宵醉醺醺地一笑，语气暧昧：“任何？你确定？”

　　“嗯。”江池想了想又补充道，“别把我衣服弄脏就行。”

　　林宵轻轻笑了两声，之后再没有发出声音。

　　江池默默地在门前站了十几分钟，包厢的点歌机随机播放着KTV金曲。

　　门外来来往往的人看到门上冒出一张脸都吓一跳，他不停地陪笑表示歉意。

　　也不知过了多久，林宵用力抽了抽鼻子，说了声“谢谢。”

　　江池想了想，问：“我可以转过身了吗？”

　　“过来。”林宵拍了拍沙发。

　　江池等了一小会儿，转身走到林宵身边坐下。看见林宵的眼睛和鼻子都红红的，看上去没什么精神。

　　他在墙上按了几下，将包厢内的光效调为舞厅效果。

　　林宵抽了张纸巾擦眼睛，小声道：“无形撩人，天然渣。”

　　“什么？”江池没听清。

　　“没什么，”林宵随口道，“你给我唱首歌吧。包了那么久一首歌都还没唱呢。”

　　他只是随便一提，本以为江池一定会拒绝，谁知江池说了声“好”，还真就走到点歌台点了首歌。

　　林宵默默地看着他起身，点歌，又坐回自己身边，一双乌黑的眼睛在昏暗的包厢里倒映着液晶屏幕闪烁的流光。

　　钢琴前奏响起，江池拿起麦克风，跟着音乐轻唱起歌。

　　这首歌的旋律平缓，很温柔。
　　江池的歌声低沉，也很温柔。

　　江池点了首英文歌，歌词无非是love来love去的，林宵也没留意，就是觉得在江池磁性的歌声和眼前昏暗的光线营造出的温柔氛围下，困意渐生。

　　他干脆地闭眼一倒，靠在江池肩上，察觉到江池明显一僵，轻笑一声，不管不顾地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

　　“你别当模特了，去当歌星吧，肯定能红。”

　　江池轻笑一声，歌声继续。

　　曲调舒缓，听着很舒服。肩膀宽厚，靠着很安心。

　　一曲终了，林宵靠在江池肩上，没有动弹。

　　“宵哥？睡着了吗？”江池思索着如果他睡着了就联系Seizing的人，把他弄回家去。

　　谁知林宵一睁眼：“没，精神着呢！”

　　江池：“……”

　　林宵保持着靠在他肩上的姿势，抬头看他，像是在撒娇：“给我叫一杯酒，要烈的。”

　　江池看着地上东倒西歪的酒瓶，劝道：“你已经喝了不少了，就别喝了吧。”

　　林宵眯眼威胁：“我要跟你们老板告状你阻止我消费！”

　　江池看林宵一副不喝到酒不罢休的姿态，估计他之前喝了不少，已经醉得不轻。反正人也哭够了，他歌也唱了，思索着便掏出手机要联系Seizing的人。谁知林宵忽然探身越过他，按了他身后的响铃。按完铃之后还就顺势扒在他身上不起来了。

　　江池：“……”

　　“请问需要点什么？”服务生迅速出现，看到林宵倒在江池怀里时有些诧异。
　　毕竟是同事，江池平时洁身自好的程度他心里还是有数的。平时没少见客人借着酒劲往江池身上靠，不过大多时候人还没碰到就被推开了。
　　眼前这一幕……

　　“……”江池把林宵扶正，林宵脑袋一歪又慢悠悠地靠在了他肩上。

　　服务生露出了然的表情。
　　江池：“……”
　　我的清白！为什么要想那么复杂？就不能是普通朋友吗？！

　　不过KTV服务生什么场面没见过？立刻就摆上了职业笑容，仿佛不认识江池一般。

　　“来杯whisky。”林宵搂着江池的肩打了个响指。

　　“不用，这边没事了，你去忙吧。”
　　江池按住林宵的手，谁知林宵立刻抬起另一只手死死地捂住了江池的嘴。

　　“我说来一杯whisky！”

　　江池想掰开林宵的手，谁知林宵看着细胳膊细腿的，手劲却大得不行。一只手环着江池的脑袋，一只手按着他的嘴，江池只有干瞪眼的份。“唔唔唔”地挣扎着朝同事投去求救的眼神。
　　谁知这服务生也是个怕事的，闹不清江池和这个客人的关系不敢插手，应了一声“好！”就大惊失色得连忙关门出去，偷偷透过门中间的玻璃里往里看。

　　见人离开林宵才松开手，得意地大笑了起来。江池无奈地看着他，叹了口气。

　　服务生看见这一幕吃惊地瞪大了眼睛，悄然离开。

　　白酒很快就端了上来，服务生迅速把酒放在林宵面前，趁着两人抢酒，迅速离开。

　　林宵近水楼台先得酒，江池从他手中抢走酒杯的时候，他已经喝了一大口。

　　“宵哥！说真的，别喝了。”

　　江池高举着酒杯，而林宵则一手搂着他脖子，整个人挂在他身上，伸长了另一只手想去够酒：“买都买了！又不能退！不喝浪费！”

　　说着他忽然想到什么，迷醉地一眯眼睛，凑近江池，语气撩人：“要不……你替我喝了？”

　　林宵借着酒劲一手勾着江池，一手搭在他胸前，抬着头挑衅又魅惑地看着他。

　　江池一动不动地跟他对视。

　　两人僵持了几秒，林宵忽然觉得江池明白地抗拒着自己还赖在他身上，这样没什么意思，忽然没了兴致，不悦地推开了他。不料江池头一仰，一口喝完了剩下的酒。

　　林宵没想到他真的就把剩下的酒喝完了，愣了一瞬，呆呆地看着他，看到他被辣得吐舌头时噗嗤一笑，又眯起眼睛，拖长了声音：“你碰的地方就是我刚才碰过的地方，间接接吻诶。”

　　趁着江池一愣，林宵就凑了上来：“间接有什么意思？”

　　江池反应过来连忙往旁边躲，林宵便借机得寸进尺地整个人压在了他身上，倒在了沙发里。

　　长长的沙发，被他们交叠着躺了一半。

　　“宵哥，你醉了。”江池抵着林宵。

　　林宵却自顾自直直地盯着他看，好半天才道：“……好帅啊。”

　　江池眨了眨眼：“我知道。”

　　“噗。”林宵一乐，“被吓到了？”

　　“有点。”江池诚实道。

　　平时他没少被人袭击过，装醉占便宜的，真醉想强吻的，什么样的人都有，早就练就了一身拒人千里之外的气场，对这些波澜不惊了。

　　要是换个人他早就毫不客气地把人推开了，但此时手抵在林宵身前，却没有用力。
　　面对林宵，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居然下不去手拒绝。

　　他从没有给客人唱过歌，刚才林宵要他唱歌的那一瞬间，他居然毫不犹豫地就走到了点歌机前。
　　他从来不会让任何人哪怕是最好的朋友像林宵这样靠在他肩上，亲昵地搂着他，甚至被人看见了也不推开。
　　他也从没喝过别人喝剩下的酒……

　　KTV里对他有所图谋的人很多，但看上的不过是他的脸而已。

　　他的宵哥，也是只要对方长得帅就可以的吗？

　　两人就这样一上一下僵持着。

　　林宵想靠近江池，被他的手抵着不能靠近。而身下的人明明能把他推开，却又一动不动毫无表示。
　　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态度。

　　这么耗着他也不高兴了，一皱眉：“你怎么这么怂啊？”

　　江池只是和他对视，不说话。面无表情的，看不出情绪。

　　林宵诡异一笑，手不打一声招呼就向下伸去。江池吓了一跳，连忙抓住他的手。

　　林宵趁他分神，伸手勾起他的下巴，听到江池喉咙里克制地“唔”一声，心满意足地将头埋在他颈窝里，呵出来的气都带着一股醇类的甜味。

　　“你怎么……这么怂啊？”

　　江池头皮一麻，只觉得香水混杂着酒精的味道紧紧地包绕着自己，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手上不自觉地松了劲。

　　于是他的手抓着林宵的手，一起卡在两人之间。

　　江池：“……”

　　林宵察觉到什么，低声笑了：“年轻真好。”

　　“……别忘了门上有缝。”江池试图推开林宵，但林宵两条筷子腿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紧紧地夹着他，推都推不开。

　　手还不老实，拽都拽不出来。

　　声音也带着慵懒的诱惑：“让他们看呗……”

　　“林宵……”他是在警告，也是在求饶，“别这样。”

　　“嗯……别哪样？”

　　“别……别这样！”

　　江池的呼吸急促了起来，然而他想推开林宵却又有些不舍，在矛盾和痛苦里犹豫着挣扎着，压抑着，煎熬万分。

　　别……

　　然而就在他觉得事态的发展要失去控制的时候，林宵却忽然停了下来。

　　江池呼吸有些深，但他小心地微屏着气息，减小胸膛起伏：“宵哥？”

　　身上的人蹭了蹭他的脖子，低喃一声，没有说话，手也没再动弹。

　　“林宵？”江池试探道。

　　林宵闭着眼睛，除了均匀的呼吸，没有其他反应。

　　江池长长地松了口气，感觉自己在步入地狱之前得到了解脱。他小心地把林宵的手抽了出来，却不料林宵忽然握拳，让他毫无防备地闷哼出声。

　　他轻轻叹了口气，伸手环住林宵的腰，低头注视着他安详的睡颜。

　　灯光很暗，密而长的睫毛投下一道若有若无的阴影，显得他乖巧可爱得很。

　　江池犹豫片刻，缓缓靠近，在他刘海上落下一个轻吻，然后推开他，往他怀里塞了个抱枕，把空调调高了几度，自己坐到一边。

　　包厢内温度很低，他却出了一身汗。

　　平静下来之后，难免有些失望。

　　明明自己高得多也壮得多，却只能无力地成为一直受照顾的那个人。哪怕在林宵最伤心最脆弱的时候，他能做到的，也不过是挡住玻璃外好奇的眼睛、喝掉他剩下的半杯白酒而已。

　　自信的林宵如此耀眼，他敢做自己不敢做的事情，敢说自己不敢说的话。
　　自己就像一只抬头仰望他的蝼蚁，只敢仰望，不敢高攀。

　　他摸了摸林宵的脸，很软很滑，一看这手感就知道肯定没少贴面膜之类的东西。

　　切。
　　娘娘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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