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我永远的青涩少年

　　回到旅馆，才一推门，阿婆的声音就从院子里传来：“小煜，怎么去了这么久？我还以为……”话说了一半就顿住了，看着喻桐身后的戚亦笙，表情十分疑惑。
　　“那个，阿婆，夏煜有事先走了。”喻桐解释道，“那我们也……”
　　“明天再走吧，这么晚了。”阿婆热情提议，将两人拉进院子，关上门。
　　“好吧。”喻桐笑了笑，转头看向戚亦笙，“亦笙，我们住一晚好不好？”
　　戚亦笙的表情十分勉强，最后还是答应了。随他们走进里屋，坐在圆桌前。
　　“上山去啦？”阿婆俏皮地眨眨眼，“看到萤火虫了吗？”
　　“嗯。”喻桐有些羞涩地点点头。这个举动落到戚亦笙的眼里就有了另外的意味。他冷哼一声，脸色沉了下去。
　　阿婆盯着戚亦笙，颇有些深究的意思。“哎，小煜这孩子，昨天一清早就过来了，做了好多漂亮的玻璃瓶子，说是晚上要捉萤火虫。成百上千的瓶子，抓了一晚上才全部装好，连早饭都没吃，又开车匆匆忙忙地回城去。我还纳闷儿，你说他饭也不吃、觉也不睡，没事倒腾虫子干嘛？原来是去接你了，晚上还打算跟你一起去看萤火虫呢！这小子……我说你是他的小女朋友你还不好意思，你要不是他心尖上的宝贝，小煜才没这闲工夫做这些事呢！”
　　戚亦笙的脸色更臭了，顾不上礼仪道德，盯着阿婆，眼神是掩不住的冰冷。
　　“阿婆，您真的误会了。”喻桐扶额，“我才初中啊，这是早恋，是不被家长们所认同的。”
　　“要是真的喜欢，不会惧怕时间的阻碍，只想放下一切奔向他，不管前方是世俗、道德还是唾骂，只想与之并肩，成为他生命中的一部分。”阿婆严肃地反驳，“我与老爷子十二岁相识，十四岁时与对方心生欣羡，十八岁时喜结连理。直至现在，我与他认识六十一年了，我却还是遗憾没有早些遇见彼此，只恨自己与他在一起的时间太短太短，恨不得再来一世，不！十世、一百世！哪怕有一天奈何桥头望断了尘世俗念，下一世就算用去半生，也要找到他，就算耗尽青春，也要与他在一起。”
　　有泪窝在阿婆布满皱纹的眼角，可那眼里分明满是希望和喜悦。喻桐轻轻弯起嘴角，眸子里是写不尽的温柔。她偏头凝视着戚亦笙映在暖光里线条柔和的侧颜，喃喃轻语，怕打碎这美妙的梦境，“十二岁啊……”
　　戚亦笙转头对上她的视线，她的眼底波光荡漾，“十二岁啊。”她又重复了一遍。
　　他突然意识到，他们初相识的那个夏天，是她的十二岁，他的十三岁。
　　他挑起眉，之前沉重的脸色烟消云散，“阿婆，你说你们认识了六十一年，你觉得够了吗？”
　　喻桐扯了扯他的衣摆，小声提醒：“你怎么能这么问呢。”
　　“当然不够，六十一年啊，一眨眼就过去了。”阿婆并不介意戚亦笙话里带刺。
　　“我觉得够了。”戚亦笙扬了扬下巴，“如果是我，六十一年足够了。因为只消短短一年，就如同过了半辈子，六十一年，岂不是已经好几世了。所以上帝只赠给每个人短短几十年的光阴，是为了成全世间所有的眷侣，让他们临终前脑海中想到的是无尽的爱恋，阖眼时才不会有留念与不舍。”
　　“你还是太年轻。”阿婆无奈地笑着叹气，“你现在肯这样说，无非是还没遇见那个人，眼前的人没有那么喜欢。等你遇见了，你才会明白，世间的一切磨难都是成全。七年之痒不过是为自己的不爱找的借口，要是真的在意，又怎么会允许她倚在别人怀里，又怎么能允许自己将别人拥入怀中？”
　　“您说的对。”戚亦笙终于换上一贯谦卑温和的笑容，“我还没遇见那个人，自然是没有理由去反驳您。”
　　“我想上厕所。”喻桐站起身，快步往门外走去。
　　“左拐，尽头就是。”阿婆提醒她，转头拍了拍戚亦笙的肩膀：“去，安慰一下她。”
　　“什么？”戚亦笙皱眉，不解。
　　“傻孩子，你伤了人家小姑娘的心了。”阿婆也站起来，“外边凉，赶紧哄着她回来，你们俩的房间在二楼，天也晚了，赶紧睡觉。”
　　戚亦笙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出门四处寻找，终于发现了香樟树下的喻桐，松了一口气，走到她身边，问她：“怎么不开心了？”
　　“没有。”她带着软绵绵的鼻音，声音低低的，像是哭过。
　　“是因为我说的那些话吗？”戚亦笙有些不确定地询问。她没说话，算是默认。
　　他微不可闻的叹气，拉住她的手腕，“外边冷，回房间去。”
　　她垂着头任他拉着往回走，低声问：“戚亦笙，你为什么要来找我？”
　　戚亦笙微愣了一下，“你是我朋友，终究还是不放心你一个人回来。”
　　“谢谢。”喻桐吸了吸鼻子，“谢谢你肯认同我这个朋友。”
　　“怎么了？”他敏锐地察觉出她今晚异常的善感。
　　喻桐冲他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戚亦笙，我们可以做一辈子的朋友吗？像现在这样。”
　　“可以。”他回答得很干脆，又补充，“一定可以。”
　　他对于她的要求总是一口答应，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就由着她、惯着她，不想让她受一点委屈。
　　他觉得自己糊涂，可聪明如他，又怎会不明了？

　　次日，戚亦笙打电话给苏部，让他来接他们。
　　喻桐惊得下巴差点砸到地上，“苏部居然会骑摩托车？！好家伙，有两把刷子啊！”
　　阿婆从厨房里探出头来：“桐桐要走了啊？多玩几天吧！”
　　“改天吧阿婆，”喻桐也很舍不得，“等下次来，记得要给我讲您和阿公的故事啊！”
　　“没问题，一言为定！”
　　苏部来得很迅速，喻桐首先跨上摩托车，一脸兴奋，戚亦笙皱着眉：“喻小乔你坐后面去。”
　　“为什么？”她有些不满。
　　“坐后面去。”他又重复了一遍，她这才不情不愿地挪了挪屁股。
　　“喻桐你是不知道，昨晚戚亦笙来的时候有多着急，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他狂奔的样子。”苏部难得的打趣。
　　“闭嘴，好好开车。”戚亦笙有些尴尬，轻咳了两声。
　　苏部抿着唇，不再说话。摩托驶出郊区，回到他们所熟悉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