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人设又崩了

　　寿安宫是太后的住所。

　　太后是晋成帝的生母，只得晋成帝一个儿子。先帝在世时这位皇后亦是贤名远扬，颇得朝中大臣敬重，百姓无不爱戴。在一手扶持晋文帝登基以后，太后便放手把后宫诸事全交由给了薛皇后，自己安心礼佛诵经，很少过问后宫琐事，只有大事才会出面。

　　顾明瑾刚走到寿安宫门前，便听到里面穿了一阵欢声笑语。

　　宫门处的宫女向他请安，顾明瑾问道：“里面都有谁？”

　　那宫女道：“是柳昭仪并同四皇子殿下。”

　　顾明瑾点点头，大步跨进去，朗声道：“孙儿给皇祖母请安。”

　　太后见了他来，笑得慈祥：“来，快坐。”

　　顾明瑾又向柳昭仪和四皇子问了好。

　　他找了椅子坐下，便听见太后问起昭华怎么样、有没有吃药、过得可舒心等等。

　　昭华就是顾明瑾的妹妹顾明薇的封号，有腿疾的三公主，顾明瑾回答道一切都好，有劳外祖母关心，又道：“若是今年还没有冯神医的影踪，孙儿想明年初再去北地一趟。”

　　太后便是长长一声叹息，每一条皱纹都写着关切：“明瑾，你父皇拍了人在北地找寻了这么多年，都没有找到冯神医的踪迹，只怕她已遭遇不测，况且你也去过一次。你又何苦去那苦寒之地，吃尽苦头不说，还白费力气？”

　　昭华两岁那年，刚过十六岁的顾明瑾就亲自去了北地一趟寻人，结果不仅没找到冯修岚，自己反倒丢了半条命。

　　皇帝膝下共十一位皇子，除去夭折的老六、早逝的老八，还剩九位。在这九个孙儿中，太后最疼爱的，当属眼前的老五。

　　“总是要自己试过、努力过，才无愧于心。外祖母……”

　　“哼。”太后偏过了头，“哀家老了，你心意已决，哀家是劝不了也管不了。只要你能过了你母后那一关就行。”

　　母后那一关？更不好过……顾明瑾微哂。

　　自顾明瑾来了之后，柳昭仪和四皇子一直微笑旁听，太后知道冷落了母子二人不好，便又接起之前的话题：“方才啊，我和柳昭仪在说你四哥的婚事呢。”

　　四皇子的婚事是前三日前定下的，未婚妻是礼部尚书的掌上明珠，芳名丁安宜。据说这门亲事四皇子亲自向皇帝提起，还请了皇上下圣旨赐婚。

　　有了圣旨，这门婚事的意义就更加隆重了。其一是对于女方来说自然是彰显圣眷、多了一份荣耀；其二则是皇帝金口玉言，若是成亲之后四皇子不满意，那是万万不能和离或者休妻的。

　　而这道圣旨还是四皇子亲自去向皇帝求来的，足以说明四皇子对这位未婚妻很是看重。

　　不过……他怎么好像听说这位未来的四皇子妃却并不是那么愿意呢……

　　和他喜好外出闲逛不同，四皇子喜静，难得踏出宫门一步，是以对礼部尚书家的传言未曾有过耳闻。

　　不过这种煞风景的话说出来是不合时宜的，顾明瑾心道私下找个时机给他四哥说一说，面上半分不显，对四皇子说道：“还没恭喜四哥喜结良缘。”

　　四皇子脸上浮现一片生动的笑意：“多谢五弟。”

　　“婚期定下来了吗？”

　　四皇子回道：“今年年底便能完婚。”说着又是一笑。

　　看样子四哥陷得还挺深的……

　　“老大老二都有正妃了，老三不提，老四和老七也都定了亲只待完婚，现在宫里成年的皇子里，只有你的婚事还没有着落。”

　　太后为这个孙儿操碎了心。话说老五在九个孙儿里面外貌品性皆上等，怎么就是于婚事上坎坷呢？

　　顾明瑾也是订过亲的，对方是忠勇侯家的二姑娘。结果人家没过几天就和一个下人私奔了，简直就是一巴掌拍在了皇家的脸上，到现在忠勇侯远远看见四皇子都要绕道走。

　　后来大理寺卿的独女也看上了顾明瑾，然后在接近顾明瑾的时候意外发现某个小侯爷挺好的，于是和这位小侯爷火速定亲。

　　所以……

　　顾明瑾一听这话就头大，他对自己的婚事看得其实不重，但是她周围的人，母后、外祖母、甚至兰漪姑姑都对这件事情很上心，隔三岔五就要在他面前唠上一唠，弄得他心力交瘁。

　　不过这种事顾明瑾应付地也算得心应手，赶紧用几句缘分未到啊之类的话搪塞过去，引得太后一个嫌弃的眼神。

　　走出寿安宫的时候，外边冰冷的空气瞬间席卷而来，顾明瑾深深吐出一口气。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分离。他只希望自己未来的王妃就是那位“一心人”。

　　……

　　后宫向来不会风平浪静。某日侍寝后，宁才人晋升位份成为宁美人，成为这一批新入宫小主里第二位达到六品美人的人。

　　宫里人纷纷把眼光投向了紫薇阁，羡慕嫉妒有之，冷眼旁观有之，坐等好戏亦有之：那体寒告乏的瑞美人知道宁美人趁虚而入后还能坐得住么？而那与宁美人交好的昀才人又会不会心里不平衡，虚伪姐妹情能维持多久呢？

　　不过终究让这群想看戏的人失望了，荣锦堂迟迟没有传来动静，好似瑞美人真的病重，不问世事一般；昀才人叫玉棠备好礼物，赶去紫薇阁祝贺宁美人升位分一事。

　　到紫薇阁时刘充媛正巧也在，见了她，那双尚且算得上漂亮的眼睛一翻，阴阳怪气地说道：“哟，人家封了美人，昀才人就眼巴巴地赶来啦？想巴结的心思怎么这么急切呢？不过人家是炙手可热的风云人物，你一个七品才人，人家才看不上。又何苦跑来热脸贴冷屁股？”

　　刘充媛这一番话说得实在粗鄙又难听，昀才人脸上笑意未减，没有丝毫变色，不轻不重地顶了回去：“姐姐不也是这么快就赶上贴过来了吗？说不定再早来片刻，还能见到皇上一眼呢。”

　　刘充媛脸涨得通红，眼神在昀才人和宁美人二人身上来回飘忽，半晌，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待刘充媛走出去之后，宁美人脸上强堆出来的笑意才消失，望着刘充媛背影消失的地方恨恨道：“也不知我怎么就扎到她的眼了，宫里比我得宠的人也不少，不见她去顶撞欢贵嫔、曹昭容，怎么就指着我一个人作践？”

　　见昀才人坐下，她又道：“莲真，她的那番疯言疯语你可千万别忘心里去。”

　　“琼姐姐，我省得的。”昀才人含笑道，“她挑拨离间的用意那么明显，我是不会着她的道的。”

　　昀才人闺名赵莲真，宁才人闺名傅婉琼，为表示亲昵，二人都互称“琼姐姐”、“莲真”。

　　宁美人吐出一口气：“挑拨的手段简直低级，这般蠢笨的人，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在宫里活下来的。”

　　昀才人倒是略知一二。别看刘充媛阴阳怪气尖酸刻薄，但除了这一点外，不管是她本人还是她名下的宫女太监在行为上都没有半分行差踏错，拿捏不到丝毫把柄，看得出来刘充媛对自己在皇帝心里的地位心知肚明，将小心谨慎四个字发挥到了极致。

　　——要是能管上那张惹人厌烦的嘴，就更好了。

　　昀才人将衣裙上的褶皱抚平，说道：“我倒是宁愿这宫里都是刘充媛这种外强中干、只嘴上厉害的人。”

　　宁美人也懒懒一笑，说道：“说的也是，她也就会动动嘴皮子罢了，真要她害人估计也是不敢的——别管她了，十二月初是小千秋节，生辰礼可备好了？”

　　皇后生辰，是为千秋节。逢十称为“大千秋节”，其余为“小千秋节”。

　　“入宫时爹爹准备了不少东西叫下人们带进宫，都在小库房里，到时候让玉棠挑几件就是了。”昀才人认真地对宁美人说道，“咱们都是低等级的妃嫔，送的礼物只能直接交给兰漪姑姑，不会在寿宴当日展示。所以，咱们不求什么出奇制胜，只要不出错便好。”

　　宁美人点点头，扬起一抹笑意：“我晓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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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紫薇阁出来，回到自己的绛雪阁，秋霜殷勤地向她行礼，说道：“主子，刘敬忠公公在里边。”

　　被罚了月钱，那日又被崔莺时弄得肩颈一片淤青，秋霜估计是怕了，举止收敛起来，也不再处处针对崔莺时了。昀才人也乐意见到手下四个宫女相安无事的场面。

　　刘敬忠是韶贵媛身边的大太监，也是宝泉宫的掌事太监。昀才人和他是没什么私下交集的。他来找自己，多半是奉了韶贵媛的命令。

　　果不其然，刘敬忠看见昀才人的身影，向她行了礼之后，说明了自己的来意，却原来韶贵媛底下的人最近在为韶贵媛一件礼服，听说昀才人手下的有个叫莺时的绣工很好，故特来向昀才人借人。

　　这也不是什么为难的事，昀才人当即首肯了，刘敬忠满面笑容地退出来，又来到崔莺时面前，趾高气昂地对她说道：“莺时姑娘，随咱家走一趟吧。”

　　刘敬忠微眯双眼，那双猥茸的眼睛仿佛长出来一根舌头，露骨地在崔莺时身上舔舐。

　　那日中午第二个“夺舍者”说的话，在这一刻，又重新在崔莺时和初墨耳边回荡。

　　“那个刘敬忠不是什么好人……最爱玩弄女人，还闹出来过好几条人命……”

　　“被刘敬忠玩死的，都是宫女……”

　　心底蓦地升腾起一股危机感，阴影当头罩下，崔莺时全身都紧绷住，突然手腕一暖，原来是初墨握住了她。

　　好似心间注入了带着暖意的水，崔莺时放松下来。她拍拍初墨的手腕以示安抚，镇定地跟上刘敬忠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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