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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部之战（2）
“听说小月那孩子获得网球少年组冠军了？真是不得了，做什么都是最棒的……”“哎……打网球有什么用，只会耽误学习！”
长辈们评判的聊天声从客厅传进了房间，由于走廊的空旷而显得十分尖锐。
“呐，表姐，你这里的奖杯又多了一圈儿呢！你可真厉害。”玖兰慧干脆脱掉了袜子，在松软的地毯上来回踱步，她梗着脖子仰视着挂在墙面和橱柜中的奖章，这一切的获得者，都是她的表姐玖兰月。
飞逝的笔锋没有半刻停顿，玖兰月趴在书桌前直到做完了最后一篇阅读理解，这才满意的抬起头来。看着盘膝坐在地板上的小妹，玖兰月无奈的摇了摇头，她起身捡起玖兰慧脱下的袜子，蹲下身耐心的帮她穿好。
玖兰慧鼓起嘴，呼呼的吹着气，像是要把姐姐刚刚完成的作品中还尚带湿润的笔墨吹干。整洁规范的文字堪比文书店的字帖，玖兰慧忍不住夸赞：“这可是高中生的题目诶……”
“喏，送你的。”玖兰月抽走自己的字帖递过去一个崭新的芭比娃娃盒套装，显然还没有拆封。
年少心性的玖兰慧果然瞬间就被惊喜冲亮了瞳眸，呼吸都多了几分急促，她没有急切的拆掉精美得包装，而是用指尖隔着礼盒一下又一下的似乎在抚顺芭比娃娃及腰的长发。最终，玖兰慧还是收回了手，尽管眼神中仍有不舍。
但很快，芭比娃娃又再次竖在了她的腿上，表姐玖兰月望着她唇角上扬，“上次考全年级第一时特意问妈妈要的奖励，小慧不喜欢的话我下次可就不帮你要礼物了哦。”
“别别！姐姐最好了！”玖兰慧这下可毫不客气的一把将礼盒护在怀里。
小孩子总是意外的好哄，尽管她们只相差一岁，但身为姐姐的玖兰月俨然一副十足的小大人儿。她宠溺的揉了揉妹妹的头，陪着她一起拆开了期待已久的限量版芭比娃娃。
吱呀……吱呀……走廊中传来了细微的脚步声，玖兰月直起身贴心的先一步将房门拉开。这座宅院的女主人，她的母亲玖兰夫人提着一盒糕点走了进来。玖兰月从抽屉中拿出秀美的桌布，轻轻铺散开来。
“哇！大妈妈，你做的东西可越来越好吃了。”喜好甜食的玖兰慧忍不住已经拿起了最爱的豆沙糕，嘴中混淆着食物却还在不断发出呜咽，“不过表姐是个白眼狼儿，一点没瞧着长个儿！”
玖兰慧笑嘻嘻的冲姐姐扮了个鬼脸。玖兰夫人很是喜爱她这股机灵劲儿，玖兰月看得出来，母亲望着表妹的目光中满是慈爱，因此她也经常盼着妹妹一家能来做客。毕竟这般慈爱的目光，只有妹妹来的时候，才能见到。
“月，今天就不要做练习了，陪小慧一起玩玩吧。”
“是母亲。”玖兰月恭敬的欠身，直到母亲离开。
玖兰慧投入在给她的小芭比换上各式各样漂亮的衣裙和架起一间间别致的房间中，空气静谧了下来。
玖兰月的视线越过玖兰慧，追随着方才妹妹的步伐再次眺望着橱柜中的奖杯，四面的墙壁上表彰的奖状俨然已经摆放不下了。为此玖兰月有些绝望，因为她知道在以后的每一天里，自己都将获取更多的荣誉。玖兰月站起身，她走近那些奖章，按照时间排序把年代久远一些的收起，一一叠放在橱柜的一角。
玖兰慧注意到，那里已经堆起了两摞考试卷般高的卷纸。
望着那些沉积在角落的卷纸，玖兰月有些怔怔出神；很多人的美好童年都存活在记忆里，而她的履历全部被用官方且激励的文字形式呈现在一个又一个的奖品上，因此她对这些奖励总有一股独一无二的感情，毕竟他们承载着自己目前全部的人生经历。
嘟嘟嘟，列车沿着新干线飞速驶过。每当玖兰月望着窗外，她的眼神都不由蓦地黯然下来。看着即将消失在薄雾中的车尾，她仿佛就像看到了自己人生的尽头，沿着笔直的轻轨一路疾驰而去。
虽然，这并不是她想要的。但却是她唯一能做的。
当她回过神来时，玖兰慧正趴在自己的课桌上写着什么。
“我帮你做一点，这样姐姐就可以不那么辛苦了！”抬起头，对上的是玖兰慧狡黠的瞳孔，一丝心疼的情绪隐匿在眼波的深处。
这就是玖兰月宠爱妹妹的理由。
每当那种时分，她都尽可能的对妹妹绽放出一个标准的笑容，好让她无法洞察自己心中细微的变化，犹如此时，屹立在对手面前一样。
“比分5-5，青学玖兰月得分。”
玖兰月从背包中拿出第二条蕾丝发带，一下一下将粘着汗水的发丝聚拢在一端，这样的动作总让她想起表妹给她心爱的芭比娃娃梳头时的模样。
观众席传来两方不相上下的应援，玖兰月唇角微微上扬，似乎没有任何事可以打破这份独属于她的美好。
只不过……玖兰月手中球拍轻颤，她的余光不经意间瞥向榎本祹，对方却不似她这般平和，至少表面不是。那副眼神……玖兰月忽然被那双变化了的眼睛吸引，于是她索性直接转头看了过去，“似乎是被点燃了什么呢。”
玖兰月的眼神汇聚在天的一边，被光线刺的眯起眼。
记忆中那日的天空可比今天阴郁多了。所以榎本祹，很抱歉，失败，从来不属于我，它不能属于我。
“为什么会考成这样？玖兰月，你真让人失望。”
席间，母亲失落的语气夹杂着父亲的香烟弥漫在昏沉的空气里。玖兰月完全感受不到口中咀嚼的食物是什么味道，她甚至有点反胃，可她仍压抑着生理的抵抗，乖巧的坐到最后一刻。
玖兰月竭力不让自己呕吐的声音被发现，好在有浴室花洒的流水声做掩护。雾气蒙蒙的镜子被划开了一道明朗，看着镜中的自己，玖兰月莫名产生了一种厌恶感，一种比反胃时的分泌物更污秽的情绪蔓延在心底，好在水蒸气很快便再次遮住了浮镜。
回到房间，隔着长廊，玖兰月抱着接近满分的试卷无力的蜷缩在门后，白净的鞋袜褪在脚趾边缘，耸拉下垂的部分沾染上了一些灰尘。
玖兰月不敢拉开门走出去，她无法承受父母对自己失望的样子，甚至想都不敢想。
啪！在母亲折返之前，她飞快的扣起门锁，把做错的题目反复抄写了无数遍，直到见底的墨盒颜色不再那么深邃，直到房间中可用的白纸都沾满了她笔尖的墨水。
强忍着高温的困扰和同学们羡慕又嫉妒的眼神，玖兰月丝毫听不进去班主任过分夸奖着自己的口吻，此时的她恨不得下一秒就站在家里的书房中，将这一沓满分的试卷展示在父母亲的面前。
可当她真正站在房间的屏风前时，她唯一要做的，便是努力使自己起伏得胸口平缓下去。
玖兰夫人看着玖兰月小心翼翼的把试卷放在桌边，余光扫到了所有卷中的满分后，只是轻微的点了下头便继续手头的工作了。玖兰月甚至怀疑恐怕是自己被烧昏了头而产生的错觉，第一次，母亲望向自己的目光中，多了几分认可。虽然玖兰月并不渴望这片刻的赞许。
反而是她所在意的那些失望的神色，在往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成为了‘玖兰月’专属的禁忌品。
“榎本祹，你的意志力令我赞叹，但可惜……”玖兰月双手紧紧握住球拍，臂膀上的二头肌骤然凸起，一记直球飞速压在了对手的底线外角。“可惜，我不能失败！我不会第二次失败！”
球已经弹向界外……榎本祹迅速折返向落点奔去。
“已经是……不可能了吗……？”
汗滴顺着鹅黄的发带缓缓滑落，落在了年少时分，那个女孩的叠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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