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豪野犬]漾虚集

　　作为一名能力不稳定的精神系异能者，我一直是港口黑手党里的人所忌讳的存在。

　　我的异能力——「无心」，拥有把接收对象变为没有感情、只会攻击别人、行尸走肉一般的“人”的威力。

　　今天的我也被森先生拘禁在港口Mafia最深层的地下室，不见天日。

　　自从不知多久前的那次异能失控以后，就一直是这样，已经习惯了啊。

　　诶，我的异能和梦野久作那个小孩子差不多吗？

　　相似的地方是有啦，但是Q的异能要发动起码要有契机，我的异能完全可以根据我的情绪发作。而且就算我死了，已被接收的异能作用也不会消失。

　　也就是说，只要我想，毁灭世界不在话下。这也是森先生把我关在这个地方的缘由。

　　虽然这么说，但是被关了这么久，属于人的情感早就被消磨干净了，更别提还要操纵异能。

　　——我已经没有「心」了。

　　*

　　“这就是「R」吗？是位很可爱的小姐啊。”

　　忘记说了，我的代号是R。

　　不过这个时候为什么会其他人过来？明明以往出入的只有给我打营养剂的森先生。

　　算了，反正也不关心。

　　下一秒，我的下颔就抵上了温热的肌肤，随即被抬起，强行与面前的人对视——

　　一个披着黑色大衣的黑发青年，右眼被绷带缠着，脸上也贴着一块。

　　对视时我的眼中毫无波动，因为早已忘记了这时该用什么样的反应去面对。

　　“你是什么人？”

　　沙哑的嗓音在寂静的地下室中很清晰，青年身后的黑衣人因惧怕，接二连三地退出了这个房间。

　　唯独他神色自若，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小姐只需要记住，我的名字是太宰治，这就足够了。”

　　太宰治。

　　这是我所记住的除了森先生、爱丽丝和尾崎红叶以外的名字。

　　“太宰先生，您的行为很危险……”部下焦急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

　　太宰治挥手示意他们离开，自己没有动，只是放下抬起我下颔的手。

　　随后，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动作轻缓地解开了我身上的禁锢。

　　我的瞳孔难得动了动。

　　长期的营养供应不足以致我连站立起来的能力都没有，支撑着我的禁锢被解开后，我就径直倒下。

　　意料中地板的冰冷并没有袭来，我反而被一双有力的手接住，然后被拥入温暖的怀抱中。那是我许久未感受到、几近忘记了的触感。

　　耳边响起他低沉的声音：“我是来带走你的，小姐。”只不过是为了首领的命令而来，

　　我没有说任何话，只是一昧撑着他、尽力想要自己站起来，可身体怎么也不听使唤。

　　“以小姐的身体素质，再怎么逞强也是做无用功。”太宰治轻笑，眼中却无半点笑意，轻而易举地抱起了我，“再乱动就让你自己爬出这里。”

　　果然是黑手党的人，骨子里的冷酷再怎么样都不会改变，我这么想着，在他怀中闭上眼睛休息。

　　听说这个男人善用控心术。只是现在，这种能力对一个没有心的人而言，毫无用处。

　　*

　　我被太宰治带出了那间我以为余生都在待在里面的地下室，重新回到太阳普照之地。

　　我没有自理能力，生活的方方面面自然都要太宰治照应。有时候他也会把我丢给一个叫中原中也的人帮忙照顾。

　　我原来穿着的那件破旧的白色长衫被他早早丢弃，换成了价格不菲的高档衣物——都是拜托中原先生买来的。

　　最大的改变是，一直靠营养剂维持生命的我，终于可以吃到温热的饭菜，口感如何另当别论。

　　*

　　这天，太宰治拉着我上街，说是要我陪他买最新的游戏机。我对这种东西没有概念，陪就陪吧。

　　只是，我严重发育不良，个头很小，跟着他的速度走很吃力。

　　太宰治似乎也注意到了这点，改为拉着我的手。我觉得这感觉很舒服，生出了一点贪恋。

　　但身体很却诚实，我抽回自己的手，“太宰先生，我是「梦魇」，身为干部与我亲近不好。”

　　他笑着再次握住我的手，“怎么会呢，优就是优。”

　　“优”是他给我取的名字，没有姓氏。

　　到了一家商场，太宰治迅速松开了我的手，奔向摆着各种款式游戏机的柜台。我没有在意，站到一个里等待。

　　然后，我的脖子就被抵上了锋利的刀刃，身后传来的是有些病态的女性声音：“乖乖的不要乱动才好哦，小妹妹~”

　　我又一次被关在阴暗潮湿的屋子里，只不过这一次不是港口Mafia的地下室——太宰治好像说过，这叫绑架？

　　哦，绑架身为「梦魇」的她，这人也算有勇气。

　　在女人手中的匕首指着她、疯狂地碎语中，我知道了她是原港口Mafia成员，因为一次任务失败被开除。但是她一直心心念念着太宰治，刚才看见跟着太宰治的自己，一时心生嫉妒就绑了回来。

　　好像还要杀了自己。

　　“为什么、为什么啊……像你这样要身材没身材、像个废物一样的弱者……凭什么跟在太宰先生身边！”闪着银光的匕首不断在我面前挥舞着，仿佛下一秒就要划破我的脸，

　　经历过一开始关在地下室里的那些折磨，我觉得已经匕首不算什么了。就算这个女人拿枪指着我，我也不会害怕。

　　死亡就死亡吧，已经不在乎了。

　　“我说过的啊，不要轻易言死。”

　　然后我就真的被枪指着，子弹贯穿的却是绑架我的女人的身体。

　　太宰治握着手.枪，金色的瞳孔一如既往地深邃。

　　游戏机没有买成，回去的路上他一直在向我抱怨都是因为我的不小心才害得他要花时间去救我。我没有反驳，因为事实如此。

　　——话虽这么说，但在经过一家冷饮店的时候，他给我买了一支冰淇淋，香草味的。

　　*

　　一次任务，森先生让太宰治带着我一起执行。

　　“乖乖待在这里吧，优。”

　　把我安置在大楼里，太宰治抛下这句话后，带着部下清扫敌方势力。

　　我知道，体术糟糕、被禁止动用异能的我根本就是累赘。

　　因为无聊，我拿出带过来的太宰治的游戏机，帮他通关。

　　突然，子弹射击的声音离我近了。

　　我下意识地躲到太宰治说过是安全的储物柜里。

　　却没能遭到幸免——潜入这里的敌方成员直觉意外灵敏，找到了我，在我奄奄一息之时，太宰治出现，再次救了我。

　　最后任务成功，我却受了重伤，被紧急送去医疗部。

　　“感觉怎么样了，优？”港口黑手党历代最年轻的干部此时坐在我的病床边，削着一个苹果，

　　我木然地摇了摇头，受伤对我来说其实没什么——“森先生这次让我跟着太宰先生一起出任务，真正的目的是想要我自己见证，我真的是一个废物吧？”

　　一无是处的废物，只配关在地下室，享受最不平等的待遇。

　　太宰治听了我的话后，出奇地沉默了许久，才抬手轻轻摸了摸我的头：“没有的事，优不是废物。”

　　我明白，我的异能力对于港口黑手党而言其实是一张很有效的牌——但这要建立在我可以任意操控它。

　　殊不知，这次任务是他亲自向森先生情愿让我跟着的。

　　在我熟睡后，太宰治轻抚着我的脸，然后俯下身，在我额上一吻。

　　“森先生，我想我可能对优起了恋慕之心了。”

　　“是吗？啊，我对太宰君的私人感情不干涉，只要不伤害组织利益，我无条件支持。”

　　“当然，要是能教会她如何操控异能，那就更好了。”

　　*

　　“优觉得，太宰优这个名字好不好听？”一天，太宰治问起我，

　　在训练场里练习剑道的我有些迷茫，“太宰先生觉得好听就可以。”

　　“这样吗……”他沉思了一会，“那优好好加油哦。”

　　看他跑远的方向，我知道他是要去森先生的办公室。

　　大约十分钟后，我被通知去一趟首领办公室。

　　我到了那里以后，太宰治已经回去了，然后看见森先生的表情有点复杂。

　　他家幼女爱丽丝主动凑过来，“太宰刚才说，要让你入他的户籍。”

　　太宰治说起的时候，他就明白这间接等于是求婚了，森鸥外很心塞。

　　算了。“有没有异议？”

　　我不知道结婚是什么概念，但是听了爱丽丝“结婚后优就可以无时无刻待在太宰身边哦”的话后，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之后，太宰治和我说，等他出完这一次的任务，他就会回来给我一个婚礼，婚礼上会摆满我想要的铃兰花。

　　但我却没能等到那天。

　　在一次异能暴走后，我被关回那间地下室，接受了三天的刑具折磨，但我不觉得疼。只是，听处刑的尾崎红叶说，我好像再也不会见到太宰治了。

　　心中突然生出了难以言喻的苦涩，在尾崎红叶讶然的注目下，我的眼中溢出了温热的液体——那是眼泪。

　　她叫来了森先生，一番交谈后，我被送进了实验室。

　　躺在手术台上，我闭上眼睛不去看耀目的灯光，依稀可辩人影在我面前晃动。我被注射了不知名的药物，然后昏昏沉沉地晕了过去。

　　昏过去的前一秒，我还在留恋上一次躺在病床上，隐约感受到额前的温润。

　　我醒来的时候，全身都被缠上了纱布。站在我面前的森先生告诉我，因为这次异能暴走影响太大，已经不得不到了让我注射药物死亡的地步。

　　“等拆掉纱布以后，你就可以接受正常的女孩子的待遇了。在那之后，也是你该沉睡的时候了。”

　　我很清楚这番话是什么意思，但我丝毫不在意，拆了纱布后就跑去太宰治的办公室，确认尾崎红叶的话是否真实。

　　我跑到熟悉的门前，却发现门牌上太宰治的名字已经撤下。听他从前的部下说，太宰治在一次任务过程中放弃任务并叛逃黑手党，这间他原本的办公室早已废弃了。

　　被骗了。我脑中只有这个想法。

　　我跟着他从前的部下芥川龙之介一起在整个横滨里寻找他的踪迹。可是，我们没有找到一点蛛丝马迹。

　　很快，我的器官渐渐衰竭，我很清楚我就快要长眠了。可是我还没有等到太宰治说要给我一个婚礼的那个时候。

　　我已经无力支撑身体行走，倒在了地上。

　　听中原先生说过，太宰治这个人最擅长做的事情就是令人陷入美好的谎言之中，让他们享受被可耻的梦境所迷惑的感觉。没想到终有一天我也能体验一回这样的感觉。

　　这么想着，一股浓浓的无力感袭来。我不稳地倒在地上，慢慢失去了知觉，片刻后终于闭目而终。

　　其实我应该清楚的，在遇见太宰治的时候，我的心早已不是空无一物。从那时起，我大概就已经染上了一种无可救药的病。

　　病名为「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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