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亲

作者:谋生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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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


      (1)

      二零一七年,十月七日,上午十点四十一

      吕枫叶在迷蒙中睁开双眼,她遮挡着从窗户照射进来的阳光。

      昨天晚上喝太多酒,把雯雯送进婴儿室以后,她进屋倒在床上就直接睡着了。

      她看着躺在自己身边熟睡的丈夫,接着转头看向卧室里的挂钟,已经快十一点了,快速地从床上爬起来,雯雯还要喝奶,她想到。

      “今天雯雯怎么什么动静都没有,既不哭也不闹,这太反常了,”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加速向婴儿室走去。

      王思雯身体泛紫扭曲,面容恐怖,像从地狱里钻出来的恶鬼,吕枫叶疯了一样的跑到她身边。

      “雯雯,”吕枫叶推搡着婴儿幼小的身体。

      “雯雯,”她将手指伸到婴儿的鼻边,已经没有气了。

      “雯雯,”她的声音开始颤抖,哭腔愈发明显。

      “雯雯你醒醒,你在吓妈妈对不对!”她撕扯着嗓子哀嚎,“你起来,妈妈给你买好看的衣服,妈妈带你去吃好吃的,你喜欢什么妈妈给你买什么。”

      “你醒醒,”她跪在地上,鼻涕和眼泪直往下淌,眼睛红得像被人夺走幼子的母狼,五官夸张的挤到一起。

      “爸爸说等这次的工程做完了,在室内给你买最好的学区房,将来上最好的学校,你一定是家里四个孩子里最有出息的,”吕枫叶已经没有力气再去喊,她瘫倒在地上不停地嘀咕着。

      王怀一昨晚凌晨一点多才上床睡觉,他陪他父亲聊了很多有关工程的重要事项,已经筋疲力尽,不想起床。

      在睡梦朦胧中,他好像听到了妻子的哭声,哭声越来越烈。

      可能就是个梦,她能有什么事,他如此想着裹起被子,将身体埋进被子里面。

      哭声渐渐变轻了,他又听到妻子开始不停地在嘀咕什么,声音不大,他听不清。

      “女人就是麻烦,”厌恶地从床上爬起来,向婴儿室走去。

      已近正午时分,今天的阳光很足,洋洋洒洒地照进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唯有厨房在阴暗面,照不到任何阳光。

      王怀一不紧不慢的走进婴儿室,第一个入眼的便是瘫倒在地面上的妻子,她没有注意已经死掉的女儿。

      吕枫叶好像没有看见他进来,不停地嘀咕着,你长大以后之类如何如何。

      “你在发什么神经,雯雯还躺在床上等着吃饭呢,你不给她喂点奶,坐在这里发什么疯,”他恼火的抱起王思雯,“你不给她吃奶,我去给她泡奶粉。”

      见怀里的孩子毫无动静,他心中霎时充满疑惑。

      王思雯还穿着昨天董银珠送她的那件衣服,她脸上的肌肉完全松弛下来,口水痕还在下巴上淌着,眼睛睁得大大的,但眼瞳已经完全涣散。

      倏地,王怀一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他的脸色煞白,嘴唇抖得像一条脱水的鱼,颤栗着慢慢把孩子放到床上。

      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事,他呆立在床边,大脑完全放空。

      “你怎么看孩子的,”绝望到深处便是平静,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说出这句话的,只知道自己未来的盼头全没了。

      他已经四十多岁了,晚年得子,做的还是试管婴儿,妻子的身体已经无法再承受下一次怀孕。

      天伦之乐的美梦,在这一刻,全部破碎了。

      “我在问你!”王怀一怒不可赦地揪住吕枫叶的衣领,一字一字地吼着,“你是怎么看孩子的!”

      吕枫叶慢慢清醒过来,她悲切地看着自己的丈夫,眼泪顺着鼻子下巴滴下来。

      “我不知道,早上起床的时候就已经这样了,我们的孩子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死了!”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她突然激动起来,使劲推开王怀一,抱住自己的孩子。

      “我要报警,”她说,“雯雯一定是被人害死的,一定是有人故意把她害死的。”

      “你够了!谁能害一个孩子,又没有人和她结怨!”

      吕枫叶已经走到门边,没有阳光照射的地方阴冷骇人,温暖离他们那么近,他们却再也走不到温暖的地方,阴影像利刃割裂阳光。

      她转过头看向王怀一,“我不相信,我不相信!雯雯就这样无缘无故的死了,如果你是这孩子的亲生父亲,就给我打电话报警,把这事查个明白。我要把害雯雯的那个人千刀万剐,扔进油锅!”

      “枫叶......”王怀一颤着腿把她扶进里屋,“我打电话,你先休息一会儿吧。”

      (2)

      “这里出了什么事,”单飞拉起警戒线,俯身钻进案发现场。

      “今天上午,一个男人给局里打电话,说是他们家的孩子被人杀了,请我们务必来一趟,”常守义说。

      两人并步走进住楼,楼道里十分整洁、明亮,空气中散发着消毒水和柠檬清新剂的味道。

      电梯在三楼停下,房间里传来男人的说话声和女人的啜泣声。

      正对面是楼梯,一层楼只有两个房间,它们一左一右对峙而立,302号房间前堆满垃圾。

      也许他们昨天举行聚会了,单飞想着走进房间。

      这房子里几乎每个房间都被墙隔开,只有餐桌正对着,被摆放在大门前,实在是设计的古怪。

      “单队,你终于来了,”一个刑警队员从客厅跑出来,“我们都等你好久了。”

      “现在里面什么情况,”他悄声问,“这案子你怎么看。”

      刑警队员纠结地挠着头,“我也说不准,毕竟在这方面你是专家,但确实有让人摸不清头脑的地方。”

      “案发现场在哪里?最近真是糟糕透了,我都想细胞分裂变成两个人,实在是忙活不过来。”

      “就在那个最靠里的小房间。”

      “哦。”

      “那队长,你先进去吧,我们都到外面了。”

      “好,”单飞说着把常守义招呼过来,“你跟我进去,你对细节的把控力,有时候比我好。”

      常守义当然乐意跟进去,赶紧屁颠屁颠的跑了过去,“你总算开始发现我的闪光点了,”他说。

      单飞戴上手套,走进大敞着的门,这房间大概只有二十平方米,除了一张婴儿床和玩具外,几乎没有什么其他东西。

      “黄法医来了吗?”他问常守义。

      “没到,刚刚你还没赶到的时候,我给他打电话,他说还有半个多小时才能从市内赶来,”常守义抬手看了一眼手表,“大概还有十分钟左右吧。”

      单飞没有回话,他点点头,看向躺在床上婴儿的尸体。

      她应该没有一岁半,大概也就在七十公分左右。胖乎乎的胳膊使劲向里扭曲,穿一件红色上面印有大写字母A的连体开裆衣,胃部的布料已经被抓烂,衣服上的字母中间的一杠已经模糊。身上可见的地方没有任何伤口,但全身的皮肤都变成青紫色,眼睛充血,嘴张的很大。

      应该是中毒死的,单飞想,尸体没有伤口,一个孩子也不可能与人结仇,如果被害,就只有可能是仇杀。

      “报案的那对夫妇呢?”他问,“我有事要问他们。”

      “他们在客厅,和我们的警员们在一起。”

      今天是周六,因为不用去上班,王怀一穿着家居服,颓废地坐在沙发上,吕枫叶已经失神,含含糊糊不停地说着什么,警员们全部都聚集在这个房间,他们全都衣装整洁,脚上的皮鞋被擦得铮亮,腰间别着qiang支。

      看见他们的队长来了,所有人乖乖地走出这个房间。

      “您好,我是刑警队队长单飞,”礼节性地伸出一只手,单飞观察着男人的反应。

      “你好,”王怀一伸出一只手,有气无力地说着话。

      “为了更好的了解情况,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你,”单飞搬了个凳子坐到他对面。

      “你问吧。”

      “请问你们夫妇两人有和谁结过仇吗?”

      王怀一没有说话,其实他觉得董银珠很可疑,但从昨天的表现看她好像已经原谅他们了。而且把她供出去对他也没有好处,她可是全程目睹自己母亲被人推下楼的,把她供出去,自己下场肯定也好不到哪去。想到这里,他决定什么都不说。

      “没有。”

      “你们家昨晚有谁来过吗?”

      “昨天我妈过七十大寿,所有人都在我家聚餐。”

      “孩子吃的和你们都一样对吗?”

      “对。”

      “你们家有晚上锁的习惯吗?”

      “每天晚上七点钟就会在里面上锁,根本没有人能进来。”

      “那最晚走的是谁?”

      “我父亲和母亲,他们走的最晚,大概十点多快到十一点才走。”

      单飞问到这里,也开始迷惑了,他感觉这并不像一宗谋杀案,更像是误食有毒食物意外死亡,但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他从包里拿出记录本,撕下一张纸。

      “你把昨晚在你家里吃饭的人,还有他们的住址都写到这张纸上,我们会仔细调查。等法医检查出具体的死亡原因和时间后,我们会再联系你。”

      王怀一开始往纸上写名字,写到王思雯的时候,他握笔的手开始发抖,忍不住自己的情绪,他哀泣起来。

      (3)

      小区B号停车场内

      手里夹着抽了一半的香烟,单飞靠在警车的车身上,他有些可怜那个死状凄惨的孩子,想到不幸丧子的父亲流下的眼泪,他长叹一口气。

      “人生无常啊!”

      屋外清冷新鲜的空气让单飞混沌的脑子稍微清醒了些,熄灭衔在嘴里的香烟,他坐到警车里,开始翻阅昨天从赵市长处取回来的文件。

      像是走进幽暗森林里迷路的孩子,看不清楚出路,也没有鲜活的生命。

      野兽嚎叫的声音传来,在耳边回荡,那声音越来越近,可找不到它的来源。

      猎人在暗,猎物在明。

      但这不过是它仗着自己的优势虚张声势罢了,林子很大,自然会有回声,摒弃没有用的细节。

      先思考凶手的杀人动机是什么。

      这起案件,看似只是一起单纯的谋杀,但极有可能内情复杂,后者的可能性更大,毕竟没有人会无缘无故的杀一个婴儿,那对夫妇说的话更为可疑,且不论他们有没有得罪别人,别人有没有得罪过他们还不得而知,但他们却选择沉默不言。

      是什么事让他们恐惧?又或者说是某个人。

      手里拿着文件,单飞完全看不进去,指关节僵硬地捏着薄薄的档案,它像废纸一样快要被捏碎。

      常守义像只大马猴似的跳进车里,车身在他进来的那一瞬间明显的向右沉下去,“诶,你怎么看,就这个婴儿的案子。”

      “我怀疑你是不是爱上我了,”单飞收起档案,翻了个巨大的白眼,“你能不能别成天跟在我屁股后面,问东问西的。”

      “不行,局里就属你最聪明,了解的重大事件多,我当然得找你来打探小道消息。”

      “这案子看起来确实像是意外死亡,疑点还是很多,但也有让人不解的地方。这孩子死的时间还不确定,也许就她爷爷奶奶在家,他们不会杀害自己的亲孙女吧。而且孩子前一天吃的东西所有人都吃了,谁都没事,怎么就这孩子出事了?”

      “我觉得不是吧,你看那个孩子的脸,”常守义使劲绷住自己的脸,他悄声说,“她看起来就是被人毒死的!你见过哪个正常死亡的人那个样子,身体整个都扭曲了,我看着都害怕。”

      “你怎么知道不是缺氧致死?”

      “你见过缺氧缺成那样的?我感觉,这案子,要么根本没凶手,要么凶手很聪明啊!”

      “嗯,对对对,你又懂了。”

      常守义发现自己不受欢迎,也不再说什么话,转身准备出去。他扫了一眼被搁置在变速杆旁边的文档,一张被撕下来的纸引起了他的注意。

      “诶,这单子是啥啊,”常守义好奇地把它拎起来,“都是人名啊,我帮你看看啊。”

      他和往常一样,翻找着觉得有意思的地方。

      “哈哈,你看这些人的名字,简直太逗了,他们怎么寻思的起这么土的名字,”他一边低声嘀咕着名单上的人名,一边哈哈哈的笑起来。

      念到最后,他打住了自己的笑声,也不再继续念叨人名。

      “你怎么不念了,念完了?”

      常守义抬头严肃地盯着单飞,过了好晌,他慢吞吞地开口说,“我感觉这孩子有可能不是自然死亡,但是不太确定。”

      “你发现什么了?”

      “最后这个叫董银珠的女孩,就是两个月前,说她父母是被她舅舅、舅妈害死的那个女孩。你说,这案子有没有可能跟她有关系。”

      单飞沉默地看着常守义,缄默着没有说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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