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绿水带笑颜

　　乙木油煮出来了，除了振奋人心之外，村里人干劲十足，更忙了。

　　安宁做为主心骨，还没飘，巡视了平安与得财两人打纸的工坊，看了一下路志林打制铁器的进度，路家人有兵器，但还需要更多兵器，常氏一个人蜗居在路家原本的制陶房里，一步未出，安宁从窗口望进去，她蓬头垢面在制胚，只看见两只眼睛炯炯有神，手法熟练，认真的像在做一件艺术品。

　　阿宏与虎哥儿下乡卖纸回来，都会在安宁这里记账，交钱，安宁把前两年记事本查阅完毕，姜氏送了晚饭过来，“二姐，吃饭。”

　　安宁抬头打量着她，“这几日辛苦你了。”

　　想拉着姜氏的手，到进前说话，姜氏拒绝了，站的远了些，把自个隐藏在黑暗里。

　　安宁不以为意，她道：“六妹身子骨弱，上山的事，别掺和了，累倒了怎么办？老六该心疼了。”

　　后面才是重点，不过姜氏乖乖的，一声未吭，性子倒是执拗，安宁看出来了，“老六是我亲弟弟，我亏了谁，也不会亏了他……”

　　“这样会让二姐难做。”姜氏实诚，细声解释道：“我就在屋后山，不走远。”

　　“你以为二姐是什么人？”

　　“甭说你，就是老五老六两家，加上老三一家，都不是懒惰的人，家里有人出力，你二姐我有主意，全都养的起，你听我的，上山打乙木树叶的事你别去了。”

　　“明天我做饭，你歇着”，安宁接过饭开吃。

　　姜氏这哮喘病，安宁试过上辈子听说过的各种切方了，不见好，稍有改善而已。老六好不容易钟情一个人，比起传说中会被家暴的张氏，安宁想保住眼前人。

　　姜氏自知自家事，不吱声，垂着头。

　　一碗米饭上盖了一个煎蛋，铺着回锅黄豆，安宁才吃一口，尝出味道，“吴氏做的？”

　　“恩”，姜氏应了一声，有些委屈，她连做饭都不会，“我是不是很没用。”
　　她上山没捡着多少乙木树叶，手被刺破了，脚起泡了，落后很远，还要二嫂抱着小石头把她背回来。

　　“哪有，你不要妄自菲薄，要不……”安宁给她找了个活计，“你从明天开始就来同我一起记账好了，不懂的我教你。”

　　姜氏眼里有疑虑，一双杏眼瞧过来，安宁笑，“还不许我偷懒，使唤你？看我一天到晚忙……”

　　“我来。”姜氏嗡声道。

　　好不容易劝好姜氏，安宁没忘记答应路元虎的那只文昌鸡，村里晒纸场里，用干柴烧着火堆，热火朝天的在选乙木树叶枝，听见三姑娘嗓门吼着，“谁不心疼环生了？咳咳……环生心疼我，早歇下了，最近可是很乖，咳咳……”

　　“三姑娘你怎么了？”

　　“着风寒了，咋了？”

　　何氏一问，路安芷一答，众人大笑，何氏骂了一句，手上活计没停。

　　三姑娘，“哎，你们别说，你们觉得安宁中意什么样的人？”

　　汪氏赶紧跟三姑娘使眼色，火堆不够亮，她嘴撅的，白瞎了。

　　结果汪氏哎呀一声，唤了一句，“安宁，还没睡吗？”

　　“你们不是都没睡，时候不早了，以后日子还长着呢，乙木树叶今年剃了，明年还发，别把身子累倒了，都回去睡吧。”

　　何氏带领着年氏等人，亦氏还顶着个大肚子，都不想走。

　　安宁提着竹篮子，守着没动。

　　等了一会儿，大家见安宁不走，只好焉儿焉儿散了。

　　三姑娘混在人群里，安宁开口叫住她，“三姐，你留下，我有话要问你？”

　　“那，咳咳……”三姑娘等人散了，就剩下她两人，她捂着嘴，瞧着安宁道：“有啥好说？”

　　“我看你和结金兰契的姐妹走得近？”

　　“没啥，没啥，我就是觉得她们可怜……”

　　安宁盯着她看，最后叹了口气，“不管你怎么想的，想帮她们，等你以后有钱了，你联合乡里或县里多办几家居养院，安济坊，既有名声又能做好事。”

　　末了，安宁又添了一句，“如果环生将来走科举的路，还对环生前程有利。”

　　三姑娘瞪她，“咳，你打什么鬼主意？”

　　“我让你通知前面的媒婆们，告诉她们我与那人没可能的，你带话怎么带的？”

　　安宁话题转太快，三姑娘一时没转过弯来，而后反应过来，她瞅了瞅安宁手里的篮子，“我闻着你篮子里的味了？”

　　“文昌鸡？”

　　“二妹，你不够意思，咳咳……三姐对你这么好……”

　　“别贫了，鸡是给十四的，你嗓子怎么了？”

　　三姑娘摆手，“小毛病，没事。”
　　“那我的事呢？”

　　这边张相之天天在村口送礼，安宁着急了。那边当事人面无表情，张相之的母亲孙氏急的满嘴起火泡，“小五啊，你说你咋那么倔呢？”

　　满头银发的孙氏眉间化不开的忧愁，幺儿刚折了，她最疼的就是小五，可小五那个脾气，“算算娘求求你了，行么？你不要再去附近乡里请媒人了？”

　　张家的脸面真是丢尽了，被人扔地上踩，捡都捡不起来。

　　张相之从小与人不一样，不讨人喜欢，村里人也排挤他，孙氏只是想给他更多的爱，可这孩子的亲事一晃悠，二十岁还没定下来，一看上就看上路家那个丑八怪，前阵子媒人接二连三带信过来，路家有兆显不吉，这亲事吹了。

　　可小五求她，她又厚着脸皮去请媒人，现在媒人都躲着她走，这儿子又不知中了什么邪，天天觍着脸给人家送礼，她都说礼重了人家知检点的好姑娘不会收，结果换着花样去送。

　　人家不收，就请媒人。

　　一个男子汉到处找媒人沦为笑谈，一谈张家与路家的亲事，媒婆就开始骂。

　　这倒好，媒人没请到，还骂上了，路家那边也欺人太甚，让以前请的媒人带话来，“管好你自家的儿子，癞蛤蟆还想吃天鹅肉，你张家也配！”

　　三姑娘的原话是，“姓张的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是不可能的，让他死了那条心吧。”

　　经过三个媒婆嘴里，传到孙氏那里，气的孙氏跳脚。

　　今日好说歹说，小五答应不送礼了，孙氏趁热打铁，给张相之做思想工作。

　　张相之面无表情的坐在一张小凳子上，高大威猛的身子与之及不协调，孙氏苦口婆心的劝，张相之不知道神游到了哪里，突然站起身道：“今日八弟，小叔烧三七，我去中堂里烧。”

　　孙氏：“？？”

　　“你终于想通了？”

　　“乡里的媒人太笨，赶明个我去请镇上的媒人去。”

　　孙氏气得身子一晃，靠着旁边的柱子才稳住。

　　张显山坐在屋檐下磨刀，“我们跟路家那边没什么恩怨，小五赚一个回来也好。”

　　“你没听人家说，二姑娘丑，还凶？这样的姑娘有什么好，再说人家还看不上小五，小五这热脸贴冷屁股，跟魔怔了一样，你不心疼，我心疼！”

　　“不行！”孙氏一合计，把张相之锁屋里了，还让兄长替去镇上请假。孙氏原本以为万事大吉，等未天亮听见一声巨响，张相之把门拆了，连门框都没留下。

　　孙氏穿好衣服出来，张相之抱了一捧梅花刚从院里梅花树上下来，面无表情的嗅了嗅，好像才发现孙氏，唤了一声，“娘。”

　　最后考虑了下说还是不说，张相之骑马离开后，又下马狂奔回来对孙氏道：“癞蛤蟆和天鹅般配。”

　　面对面无表情说这句话，又策马离开的儿子，张显山哈哈大笑，“我儿有骨气！”

　　孙氏气的不想打儿子，追着老头打，“你两爷子怕不是傻的，有啥骨气？是造孽啊，造孽啊！”

　　孙氏气哭了，号啕大哭，一睁眼仔细一看，傻儿子早没影了。

　　孙氏眼泪一抹，瞪着老头，“戏，白演了。”

　　旁边她家长媳与长孙两人对视一眼，眼里都是笑意。

　　老头道歉安慰着孙氏，“儿孙自有儿孙福，小五的事由他去，我不管了。”

　　孙氏叹气，靠在老头身上，“我舍出一张老脸去，再给他请一次媒人。”

　　张相之不知道老娘改口了，他只知道他需要的是什么，他想要的是什么。

　　他臆想着和安宁姑娘一起生活，过着儿女成群的好日子。

　　也许他是病了。

　　可能很早之前，他就病了。

　　他说癞蛤蟆与天鹅般配，其实不是那么自信，他很想很想拥有那道光，他第一次对娘亲，撒谎了。

　　但他中意安宁姑娘，安宁姑娘也没有嫁人，两人男未婚，女未嫁，他还有机会。

　　晨曦中，张相之骑着马，捧着梅花而来。

　　安宁却被扰得刚刚睡下。

　　昨晚三姑娘打包票，张家那边搞定了，那个男人这两天就不会再来了。

　　可送文昌鸡至路荣堂家里，当时路元喜，路元启都在，却听见阿宏在与他说朱家的事。

　　原来当日与她为难的朱家人之中有七虎之一的三虎在场，朱家人走背字，安宁少出门不认识朱家三虎，误打误撞把人打的两死一残，与被朱家人压迫的宁家村也斗上了，不过是宁家村人不服朱家人欺压，七虎受损，他们起了反抗之心。

　　昨天晚上，宁家村村正一家十七口人，除了出门的老三与老七之外，被人趁夜摸进村里，屠了十五口人，大人小孩都没有放过，死状七窍流血，胸口中刀，夜里却没有惨叫声传出。

　　安宁站在偷听，被吓到了，冷静了下，才敲门进屋，屋里的人都换了话题，路元虎收到文昌鸡喜笑颜开，安宁与他们聊了几句路元虎去学堂的事，才离开。

　　路家几个老少爷们愁眉紧锁，又装若无其事，夜里轮流蒸煮乙木油，有事没事半夜都叫安宁去灶房看看，安宁被他们骚操作搞得身心疲惫，沾床就睡。

　　安宁在睡着之间也想明白了，伯父，大哥，二哥他们怕她听到了，又怕只是他们多想了，才如此折腾，用这种手段安慰她，同时她也明白了，朱家人可能不会善了，宁家村的事有奸细投毒，否则村正一家不会死的如此悄无声息。

　　不知道什么时候路家村里的氛围有点紧张。路富贵一家处事更加的谨小慎微，路元虎潵泼打滚要了许久的鞭子，路荣堂连夜给他做了一条，旁边还配了一把匕首。

　　安宁起床的时候，已经响午了，洗漱好出门，发现路元虎手里拿了一条鞭子鬼头鬼脑在屋外面打转，“你怎么来了？”

　　“是不是路家人有人做了官，朱家人就会夹着尾巴做人了？”

　　安宁：“……”

　　“我问我爹娘，他们都不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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