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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 章
茂密的树林之中,一辆大半新旧牛车在林间沿着青石板路飞驰,车轱辘发出不堪重负嘎吱嘎吱的声响,仿佛下一刻车轱辘会裂开,板车就会散架。
山林中猫头鹰咕噜咕噜叫,不知什么东西流窜,惊飞了山雀,扑棱棱的逃。
隔山传来一声虎啸。
老六打了个哆嗦,看见旁边稳如泰山的二姐,不,现在要叫二哥。
老六尴尬,说起买牛车这事,“这事都怪二哥,车轱辘当时就坏了,就板车是新的,二哥看他们父子可怜,给了全新的牛车钱,别人都要少收点,不知道咋想的?”二哥给了全额。
“呵!”
“人家卖牛车的认为,”
“那怕不是个蠢货,白送我家银子。”
“下次还卖他。”
老六搞不清楚二姐冷笑是什么意思,直到听了个全,他转过头去。
还真是。
那卖牛车的两父子见到二哥去墟市就觍着脸来让二哥买他们家牛车,后来才听说,人家就是个卖二手牛车,哄傻子,挣钱的。
老六安心赶牛车,那饿得叫的老虎被甩远了。
不过有老虎也不怕,二姐,不,二哥不止带了棍棒,还带了雪亮的手刀,指宽的白刃。
说不定是白捡的财。
但看二姐比自己黑好多的脸色,还有那双蓝色的眼睛,老六不确定道:“二姐,我们这样行吗?”
“叫二哥。”
“二哥。”
“二哥,那我们行吗?”
“不行也要行!”
安宁本来是打算让路元喜,路元启两兄弟出面,用蒸乙木油的秘方换取路家其他分支的支持,可现在路元启受了挫折缩了,要是不做出点事来,“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就完了,他们甚至不敢用乙木油的机密去接近路姓其他大族,更不要说是协商合作了。
一个时辰之后,牛车在安宁抢了赶车的活路后,牛车嘎吱嘎吱的飞奔至离莲山路家村四十多里外小马村。
牛车赶至村口,停在几十米之外,让老六前去打招呼。
有安宁在不远处盯着,老六害羞,不敢上也硬着头皮上,把袖子里小陶罐里从路家村里带出来一斤左右乙木油亮了亮,说了几句话,有一位十七八岁左右的成年男丁过来查看,把刀具留在牛车上,让人看管,把安宁与老六迎了进去。
不过,他们很快就被人棍棒要挟,打出来了。
至始至终,人家生意不成,可也不想惹事,棍棒只是威胁,没落在他们二人身上。
村里的祠堂不是任何人都能随便进的,人家引你入祠堂,可若发现外姓女子,除了结亲,就是乱棍打死。
安宁不敢赌,这不女扮男装,导演说不会穿帮就不会穿帮电视剧,小马村人非常热情,安宁才不想有不稳定因素,有一天翻脸,所以拒绝进祠堂,马家村正也是人精,安宁转弯抹角的表示在村口就近一家谈事情,就被村正判断出安宁是女人,骂了一声,“晦气”,突然就翻脸了。
好在安宁选择村子的时候都是选了口碑好,处事仁义的村庄。
人家买卖不成,仁义在。
先后又拜访了李家冲,周家湾,没想到离路家村边界相连的周家湾主事人对安宁两人带去的乙木油感兴趣。
安宁示意老六示范,周家村村正一家子主事的,与旁系叔伯都挤在周家村口周老四一家院里,看那灯盏中昏黄的火苗燃起,冒出浓浓的黑烟,还伴随着乙木的清香味,众人表示惊奇,一个个轮流去看,有的还嗅了嗅。
周家老三问,“可以吃吗?”
他指的是炒菜,或食用。
快响午了,看他们盯着乙木油发绿光,肚子咕噜噜的叫,可能也是缺食物,勒紧裤腰带,紧巴巴的过日子。
安宁摇头,“不能。”
“老六,你把灯熄了。”
周村正开口,“可是有什么不妥?”
“委实没有。”
不过,安宁话锋一转,“乙木树,我知道你山上也有,可取油不是你们想的那样简单的,乙木油对我们来说,也很珍贵,它除了可以照明以外,可以用来洗头,驱虫,消肿止痛。”
安宁示意有外伤的上来,上来试试,众人好奇,但没先试。
安宁道:“乙木油不是万能的治伤良药,恩……”想了想怎么解释过敏问题,安宁想起上辈子卖乙木油的时候,路如意被人问的词穷了,他鬼扯道:“有福之人就能享受乙木油,没福气的人就不能享受乙木油。”
“不能享受乙木油,不用清水洗掉就会带来灾祸,奇痒无比,刺痛难受。”
所以过敏的时候,用清水洗掉乙木油。
有不少迷信的佃户穷的揭不开锅了都会来买一两二两乙木油回家试试自己是不是有福的人,穷人皮糙肉厚的,只有非常小的概率对乙木油过敏,大家都是有福气的人,你好我好大家好,那时候乙木油卖的很好。
不少人开始蒸煮乙木油,算是为乡里添了一条财路,造福乡里。
此时安宁说道:“乙木油可以兑水擦拭伤口,也可以用于洗澡,用纯乙木油止痛消肿效果更好,不过要是奇痒难忍,刺痛之时立刻用清水洗掉,免得加重病情。”
她把路如意上辈子说的有福之人论提出来,众人蠢蠢欲动,没人下手。
老六一看,性子急,抽别人手里刀,吓了大家一跳,伸手就在刀刃上一画,一条贯穿手心的伤口鲜血淋漓。
安宁赶紧把小陶罐里的乙木油倒出来,替他清洗伤口,一边讲解,一边示意大家看,洗干净伤口之后,又掏出一个纸包的药粉,给他洒上。
周家人看了看,血很快就止住了。
安宁出于良心,“我家的药粉是祖传秘方,单独乙木油达不到这样的效果。”
周村正对安宁这样敞亮非常佩服,如果安宁不是女子,他可能开口就问路兄弟可曾娶,打算嫁女儿了。
不过是女子更好。
周村正捻着那一撮小胡子,看周家人都试了试灯盏里面乙木油的效果,并点头,“怎么样可以买到你祖传的药粉?”
他其实随便问问,买到便宜更好,没有?有乙木油蒸煮秘方也不错。
安宁认真道:“乙木油秘方,十两银子,一次买断,不管将来你转卖给谁。”
“药粉,如果是结盟,三十文钱一两粉,不二价。”祖传秘方没人会傻乎乎的去问,买不买断?
药粉更值钱,安宁还不想卖。
生意都是满天要价落地还钱,与周家最后的买断成交价格是六两银子,对外声称十两买断的成交,其中的猫腻大家都懂,心照不宣。
周家村人正月里肚子就饿的咕咕叫了,自然没银子付账。所有安宁怀里就揣了一份“莲山路家村承雇周家湾鸟十八只,鸟粮每只三百文。如鸟飞不归,付完抚恤金一千一百文……”的契约书。
大抵就是路家村发生械斗之争时,路家村需要,周家湾就要派出十八个男丁助阵,此时还是老六与周家村村口立下的契书,在经过书铺写文书,两家村正签字,按手印,就受官方约束,正式生效。
所以安宁把周家湾人拿乙木油秘方的日子定在上元节之后,正月十六,来路家村学习蒸煮乙木油的技术,同时双方签字画押,让契约受官方约束生效之时,安宁才会交出去乙木叶提纯之密。
出了周家村,坐上牛车,安宁拉过老六的手掌看了看,“你傻吧,哪有这样折腾自己的?不疼啊?还疼吗?”
安宁 在身上找了一番没合适,转身背着老六,从中衣上撕下一块布条,拿出乙木油用指尖沾了抹在伤口周围,又换了一次药,给老六手心包上。
老六手往后缩,倔强道:“我没事。”
安宁任由青牛在路边吃草,停下牛车,对老六严厉道:“下次不要这样自作主张,这样傻了。”
“哦”,老六有点失落。
安宁给他包好了伤口,捏了捏他的手指,拍他肩膀安慰道:“我知道你是着急,是我了我好,你可知当时,你把我吓到了。再说,你要试乙木油,不知道画小小一条口啊,你看你这伤,伤得有多重,你不疼啊?”
“傻不傻?”
“你是姐养大的,你不疼,姐心疼呢。”
“哦。”老六笑了。
有人周家湾成功在前,老六一路下来放开了许多,自信了许多,两人从平湖边上沿平湖而上从飞马桥过河,走大马村,三旺村,白杨凹途经赵家湾,过赵家桥沿平湖而下路过宁家村,走望儿冲,经赵家冲,从文家冲回路家村。
一路行来一百多里路,除了在谈结盟的事,就是在赶路,饿了在牛车上吃点干粮,回村子的时候,青牛累的口吐白沫,安宁和老六都下车步行。
天黑的时候与路家村遥遥相望,两人不是没有收获的,有三个村子感兴趣,有两个村子没谈就被赶出来了,有七个村子定了书面契约,其中两个村子是付钱一次性买断,一家六两,一家五两,共计十一两银子,对路家村来说是一笔巨大的收入,银子到位了三成定金,协议到手了。
除了绕过的宁家村之外,路家村方圆四十里之内,安宁和老六一一拜访,七个村子与之结盟,达成守望相助,对朱家村算得上形成了合围之势。
其中最满意,最意外的就是赵家湾大族释放出来的善意,别人不知道,安宁知道赵家湾族长是言而有信之人。与他们达成结盟协议,是路家村高攀了人家,过两年周家第三代第九子进京赶考,一甲进士及第出身,被天子亲封的探花郎,正七品任翰林院编修,那时的周家就不是现在这个周家了,路家村现在攀上,无疑是抱大腿。
人家收购乙木油每斤市价五十文,虽离安宁的估价偏低,可论斤买,也不吃亏。
安宁原本定价以两为单位,走亲民路线,每两七至九文,佃户一家紧一紧买几两油晚上应急照明用够了。
蒸煮乙木油普及之后,这价格看销售量,可能还要下降,也可能上升。
老六一听安宁定下来的价格,“我和五哥一个时辰煮一次,一天十二次,一次两斤到三斤油,不,就算两斤油,一两七文,一斤七十文。”
老六掰了一会儿手指头,绕安宁面前道:“二姐,你帮我算算,我们一天挣多少钱?”
安宁牵着牛车的牛,“六弟,有空要多读书。”
老六陷入沉默。
“没读书,不识字,你拿着契约都看不懂,被人坑了,轻者负债累累,重者深陷囹圄,妻离子散。”
安宁觉得自己真是罪过,每天都在为路家人灌输要读书洗脑包,“你说是不是该多读书?”
说了完了之后,老六那边没反应,安宁叹了口气,“每两七文,每斤七十文,没一次蒸油赚一百七十文,按你说的每天就是一……”
“一贯零六百八十文。”老六打断安宁的话,报出了数字。
“对的。”
“老六真聪明。”
“下乡卖纸的时候,大哥教的,看我不用读书,我也会。”我不想读书。
“大哥谁教的?”
“好像是二哥。”老六不确定道。
后面他不说话了,老二是读书的,还是路家十五岁就考上童生的天才,而二姑娘,老六他们的父亲都是读过书的,连他们母亲都识字,二姑娘就母亲教的,后来她好学,二哥也借书给她看。
半响,老六道:“我考虑考虑。”
关于读书,老六愿意考虑考虑,可未必有机会读书,安宁叹气,“好好考虑吧。”法子都是人想出来的。
转眼到了村口,路家村隐藏在黑暗中漆黑一片,老六还往日夜点火堆的地方瞅,黑暗中,突然有人道:“留下书信就敢走,你们能啊?”
还知道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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