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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有的知己(二)
陆途回警局上班之前,同事特意给他举办了一场欢迎会,说是欢迎会其实也有些庆功性质,毕竟上一次的案件已经顺利的结束了。
“明天有时间吗?”陆途捂着话筒对知己说。
知己正窝在沙发里看书,一字一句地读着英文,进程十分缓慢。听到他说话时,也是愣了一下才回过神来:“明天有,怎么了?”
“她去。”陆途把遮着话筒的手拿开,对那边说。
电话那头很快传来了欢呼声,直嚷着:“又能见到嫂子了!”陆途也是哭笑不得,任凭他们胡闹着。
一个电话打完,陆途好不容易能坐下来抱住她。知己被他环抱在怀里,温热的感觉覆盖了整个背部,她不禁惬意地又往他怀里靠了靠。
“在看什么?”陆途靠近她的耳朵,看着原文书上的字。
“唔,最近打算准备职称考试了,多看点外文书没坏处,还准备跟着我们院大牛一起发篇论文,最近在恶补理论知识点。”知己嘟囔着,眼神却还没离开书。
“很难?”陆途玩心大起,故意呼气,热气喷涌在知己的耳垂上,很快就让她的耳朵变得通红。
知己转过头去瞪他:“你干嘛!”
陆途失笑,又重新把她转过身去,抱紧在怀里,头轻轻靠在她的肩膀上,说:“明天陪我一起去吃饭,和同事一起的,他们吵着要见你。”
“可是我都不太认识他们啊,会不会很尴尬。”
“不会,”陆途察觉到她看完了这一页,替她翻页,“有我在,他们不敢欺负你。”
知己却默默腹诽着:第一次见面是谁放任他们灌我酒,看了我笑话很久的来着?
第二天陆途自己自费掏钱请他们在城市边缘一家很有名的私房菜吃饭。说是私房菜,但其实看起来还是十分的奢侈。他们还没来之前,知己有偷偷瞄了一眼菜单,上面的价格看得她是心惊肉跳。
她偷偷拉陆途的袖子,低声说:“公费你们敢吃这么贵?”
陆途失笑,弹了一下她的额头:“知医生想什么呢?怎么政治素养一点都不高,当然是我自己出钱。你放心,我自己还有钱的。”
“私房钱?”知己睨他一眼,挑眉问。
“你有要过我的工资吗?”陆途反问她,知己讪讪。
结婚三年,他们一直就不大清楚对方的账面情况,因为结婚初衷的关系,甚至知己也从来没有拿过陆途的工资卡,家庭开支都是两人平摊,谁也没有欠谁。而陆途这边便更好说了,除了开车的油费和烟钱,他一个月还真花不了什么钱,工资就这样月复一月地存着了。
很快大部队就过来了,还有很多人是刚下班赶过来的。他们一路进来嚷着累死了,一路又笑嘻嘻地说:见到嫂子就一点都不累了,调侃的语气让知己有些经不住。
“嫂子,我就坐你旁边了!”付亮走过来,没看陆途威慑的眼神,大摇大摆地就坐了下来,知己当然是满脸笑意地同他点头示意了一下。
这群人知己大多都见过,不是因为见得频繁,而是因为她的记性恰巧还不错,见过一次就很难再忘记。眼前这些人,之前她去局里时基本都见过,上次陆途出院也曾经出现过。
王川首先伸手去拿菜单,打开菜单后看到字的第一眼就惊叹了一句:“哇,陆队今天是要大出血了啊!”其他人也纷纷凑过去看,皆是很惊奇,嚷着:“陆队老婆本都要被吃空了!”
陆途一脸风轻云淡,替知己续好茶:“老婆都有了,还要什么老婆本?”
桌上一众人皆吐血,直呼陆队虐狗。席间欢乐的气氛让知己也放下了一颗悬着的心,不禁也一起笑了起来。
同事们到底没有为难陆途多少,都挑着价格适中的菜随便点了几个,陆途看完菜单后倒是心里明镜似的,知道他们在为自己省钱,也没多说,只是默默地又多加了几个菜。
王川他们一听菜名,得,都是刚才他们想点不敢点的那个价位。这下大伙是彻底明白了:陆途今天就没打算还揣着荷包里的钱回去。一时之间他们又大胆了起来,要了几件啤酒,放言:今天绝对干倒陆队!
知己忧心忡忡捏他的手:你才刚做完手术,少喝酒。
陆途正愁手上没烟,看着对面同事的吞云吐雾,心里也是馋得慌,好不容易找到一颗口香糖扔进嘴里,让自己淡了抽烟那份心思。
“不要紧,我不想喝的时候,他们不敢逼我。”
迫于陆途颇具威慑力的眼神,大伙儿纵使有一腔想要问知己的问题都还是打住了,还是聊着平时工作里的那些事。说着哪条街哪天又有个笨小偷偷完东西不走,还在客厅里看电视的;说着最近夏季夜晚□□率高发的;说着自己又有几天连续值班没能回家,一身臭汗的难受得快崩溃了。
知己插不上话,只是握着茶杯,静静地听他们说着,也不觉得无聊,只觉得刑警的日子还是挺有趣的,有时也附和着问几句。
“他们闹起来就是没个正形的,你不无聊吧?”陆途问她。
知己摇头,笑眼看他:“你们还挺有意思的,我以前一直觉得当警察的生活应该很枯燥。”
“苦中作乐罢了。”陆途也笑。
曾低迷过,也曾失意过,甚至每每受伤后对着家人总有愧疚的感觉。
陆途自认对国家对人民无愧于心,却总是对自己的亲人愧疚不已。
可每当自己彷徨迷茫时,肩上的勋章却又及时将他拉回正确的道路上。
那是荣誉,是热血,是重任。他的肩上不仅有着自己的小家,还有大家,有人民的期盼和托付。他不仅属于身边这个女人,还属于整个国家。
愿得此身长报国,何须生入玉门关?
半途中,知己同陆途说了一声,就去洗手间补妆了。
出来时,却看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正靠着墙,手里捏着正燃着的烟,应该是在等她。
“付亮?”知己走近了,“有事吗?”
付亮猛吸一口烟,呛辣的感觉让他清醒了不少,他找到旁边的垃圾桶摁灭了烟不想熏到知己。
“嫂子,借一步说话?”
知己和付亮又找了一个没人的包厢坐下。付亮的神情很凝重,知己不知道他有什么话想说,一时之间也没开口。
踌躇了很久,付亮才犹豫着开口:“你和陆队感情还好吧?”
知己一愣,半天才点头。
他又忍不住去摸兜里的烟——他们这行的,熬夜通宵是常有的事,于是抽烟几乎也是人人都会的排解压力、驱赶睡意的方式了,到现在,对于他们这些烟瘾很重的人来说,说戒烟实在太难了。
想了想付亮还是没抽上烟。
“你抽吧,我不介意的。”知己看出他是想掏烟,大概是顾忌着自己在场所以没有。
付亮听她一说,终于放松了下来。
良久,她才听见付亮开口,眼神沉沉,有她看不懂的浓郁悲切。
“我们上次任务死了个兄弟。”
知己心里一惊:“是陆途出事那次吗?”
“不是,”付亮摇头,“在那之前。也是这个案子,具体我不好说,反正很凶险,那个弟兄是为了救我被枪打中去世的。”
知己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只好沉默。
“那个弟兄叫张志鹏,刚结婚没多久,老婆怀孕了,”付亮哽噎了,说到这里停住,低着头不让知己看到自己浮动的泪光,“葬礼我们都去了,他老婆开始还没什么异常,后来直接崩溃了。”
“她对着我们全队人大喊,说是我们警察对不起自己的家人,经常加班就算了,连命都保不住。”
“说实话,当时我是很难受的,感觉自己一贯来的理想受到了现实巨大的冲击,”他停顿了一下,似是自嘲,“可是我知道,最难受的不是我。”
他看着知己。知己似乎懂了他接下来要说什么。
“陆队他是个很要强的人,跟他一起工作也七八年了,就没见过他除了工作之外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事过。我们队里当然是担心他的,之前也七七八八地给他介绍了好些女的,没想到他连见都不愿意见,直说没时间没兴趣。几年前一次任务出了意外之后,他忽然跟我说:‘亮子,我该结婚了。’然后,我们就认识了你。”
“其实我们心里都清楚,陆队是怕耽误哪个姑娘,怕哪次危险任务下就回不来了,所以他结婚我也是很惊讶的。但后来他跟我说,你对他也没意思,就是纯粹为了结婚,就算他死了,你也不会难过。那时我还笑他,说小心哪天就假戏真做了。”
说到这里,他笑了一下。
知己被他看得不好意思了,但还是红着脸回笑了一下。
“没想到,这家伙还真的动心了。他没跟我说过,但我就是看出来了。七八年的兄弟了,对谁上心了,难道我还看不出来不成?老实说,我觉得挺好的,嫂子你也很好,很适合他。可我知道,陆队他心里一直有这个结,有个我们都有的结。他害怕哪天他跟你说了一句再见就再也见不到了。”
“张志鹏走的那天,陆队情绪很不对,我想他应该是联想到自己了。”
“那天我看你去警局了,其实我在门外,看到你们不欢而散了。我劝过他,可是劝不动,我知道他担心耽误了你,担心让你担惊受怕让你一个人过以后的生活,我也知道他觉得现在的他配不上你。”
“可是嫂子,我是真的希望你能和陆途好好的。他这个人,表面看上去淡淡的,没什么特别喜欢特别想要的东西,可是自从和你一起之后,我看得出来,他整个人都活了。以前他只为国家活,他是个警察。可现在,”付亮眼睛亮了,由衷地为他感到高兴,“他还为了你活,他终于是他自己了。”
知己越听越觉得心涩,只觉得嘴里都是苦的,到后来竟然是眼眶一阵热,忍不住眼泪。她的心一直拧着疼,从付亮说的第一句话开始,就拧着疼到她发慌。
原来,在她不明白的事背后,所有的事情都有了解释:为什么招惹了她,又要离开。为什么明明喜欢着她,却又要远离。
只是因为,她爱的男人,有着远大的梦,心里很挤,不仅有自己,还有国家。
可知己自发现自己对他动心那天开始,就从来没有过不甘和怨恨,她甚至欣然接受这些。只因为她也是同样,她的心里也不止有爱,还有梦,有理想。
这让她更加爱他。
“嫂子,跟你说这么多只是因为希望你能多谅解一下他,陆队真的也不容易。”
“我知道。”知己声音喑哑,语带哽咽,“我不会放弃他的——就算所有人都放弃他,我也不会舍得放弃他的。”
付亮笑了,他是彻底地为陆途感到宽心了。因为他终于也有人替他知冷暖,终于也有了自己的牵挂。
一场谈话,几乎从头到尾是付亮在说,还没等知己情绪平复,他就离开了,说是怕陆途起疑心。这些事,他不想让陆途知道。
知己应了他一声,坐在包厢里默默等眼泪流完,又对着气垫的镜子把刚才哭花的妆补得完美才出门。
没想到陆途正站在包厢门口,斜靠着墙似乎是在等她。
走廊上灯光正亮,门没关紧的其他几个包厢还有隐隐约约劝酒的声音。窗外的蛙声蝉鸣的声浪一层接着一层,在这座没有夜晚的城市早已经是日常。
而这个人,就是比窗外的明月,山间的清风,更美好的存在。
知己错愕:“你怎么在这?”
“看你很久没回来,有些担心。”他说着,向前走了几步,拉住了她的手。知己心尖都在发麻。
她忽然扑进他的怀里,抱紧了他,头埋在他的胸口,一声也不吭。
陆途环住她,问:“怎么了?”
知己摇头。
幸好你还在,幸好我还有勇气。
她没说出口。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知己抬头看他,眼前的人影子又开始晃悠着,知己明白,那是自己的眼泪,“我很爱,很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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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基友助攻(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