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鸾殿

作者:雨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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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嫁


      豁然转身看向周围低头不敢直视其颜的贵公子们,共工濯清冽声音道:“我共工濯本非寻常女子,娇怯于我不知何物,今日在此一问,可有好儿郎愿迎娶于我?”
      共工濯不仅身份贵重为九王姬,更为可护佑一方平安的蓝阶高手,无论何族皆是张脉偾兴如能得九王姬下嫁,若有此幸愿以城池而易!
      当下慕容凌逸站在共工濯身侧弯腰拱手道:“吾慕容凌逸,今日求娶九王姬为妻,愿倾尽风华永在九王姬身旁,沧海桑田不离不弃!”
      随慕容凌逸领头,尚未婚配的贵公子们三三两两站出,十数人向共工濯施礼许下承诺。
      站立在共工濯身后的云渃祎见她这般轻易的言嫁娶,显然是已然怒极,银牙轻咬了唇瓣强撑着精神上前声音温柔而不知所措:“我惟愿濯儿寻至良人喜乐平安一世,天下间岂会有濯儿不相配者,莫要妄自菲薄。”
      究竟是何人常将我弃之如敝屣?共工濯湿润了绒羽般的睫毛,唇角凝结冰冷笑意:“今日诸位公子汇聚于此,云太后与三姐倒是有心,花园之中牡丹正盛,劳烦云太后替我摘取一朵。”
      不知共工濯究是何意,云渃祎踏入花丛之中低头的瞬间眸中泪落在花瓣之上,站起身来已无痕迹。
      牡丹花瓣红似火半开半合间绽放,共工濯神情依旧含笑接过放在鼻尖轻嗅却唯有云渃祎散发的淡雅清香入了心,轻轻阖眸遮住了痛再次睁眸之时如盛万载寒冰,自此喜乐再与己无缘。
      信步至贵公子们身旁,共工濯清澈声音含笑道:“循规蹈矩数百年,业已为其所累,我之婚事便以天定,牡丹花花瓣不知几何,最后一片花瓣由哪位公子所得,我共工濯便愿下嫁哪族,你们且说可好?”
      二流氏族的世子们当即暗喜,共工濯的身份贵重,莫言他们二流氏族世子身份,便是一流氏族世子配之九王姬也可相形见绌。
      云渃祎闻言震惊,伸手欲夺过共工濯手中牡丹花却被共工濯轻易闪过,声音颤抖隐有悲怆:“濯儿,你若是不喜,此事就此作罢。”
      共工濯一步上前迫向云渃祎寒冰般的眸偏盛着森寒笑意:“诸位公子皆是人中龙凤,论这天下诸位公子若不堪匹配,那我此生岂不是孤苦伶仃,有劳王嫂与三姐费心,每位公子皆是出众,令人踌躇,唯有天替我定夺。”
      重重推开挡在前方的云渃祎,共工濯笑着从牡丹花摘下一朵朵花瓣,所经之处的贵公子们皆是手心中捏了汗,不知哪族公子有这天之幸得九王姬下嫁。
      伫立在慕容凌逸身前,共工濯唇角扬起淡淡笑意将最后一片花瓣摘下,火红花瓣随着共工濯之言落于泥土之上:“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
      说罢转身顺手将站在身后的乔秧佩剑出鞘,剑刃森寒映出共工濯精致容颜,所经之处被共工濯威严震慑皆是后退一步。
      共工濯青竹般挺拔的身姿立在云渃祎身前左手横起长剑,右手掌心握住剑身,一声轻响精铁所铸的剑被共工濯生生折断,鲜血淋淋自剑身滴落,云渃祎神色苍白握住共工濯受伤的右手掌心,素白指尖被共工濯的血染红黑眸渗出了痛。
      共工濯弯腰靠近云渃祎,唇角轻勾出笑容贴着云渃祎白皙耳尖:“云渃祎,此生再无相见,倘若我待你再若刻骨铭心,再若奋不顾身,便有如此剑!”
      轻轻将手掌自云渃祎手心抽离,共工濯吩咐乔秧道:“令钦天监择近时的黄道吉日,通告天下!”
      转身离去,再也不曾看云渃祎一眼,再存不下半分奢望留恋。
      花园之中九王姬与云太后一前一后离去,站在各贵公子身后的随从纷纷出常安府,骏马飞驰出共工城门向各方而去。
      逐云阁势力接至九王姬令沿途护送慕容族世子返回慕容城中,于慕容族大小姐慕容珂动用先族王旧部的暗中相助下,由明转暗皆入慕容城中。
      九天寒潭之中灵气升腾,共工濯坐在一方玉石之上,共工惜单膝跪在地上神情透着小心翼翼,用纱布沾染上楚潇婳倒出的烈酒替共工濯将血迹清洗,血嘀嗒溅落在玉石之上。
      共工惜眸中含泪抽泣道:“娘亲掌心剑痕多半会留下伤痕,娘亲在常安府中若直言不嫁,莫非神王胆敢逼迫娘亲?娘亲要去慕容族,惜儿随娘亲同去。”
      楚潇婳将手中酒坛放下,从怀中掏出锦帕蹲在地上细致替共工惜擦拭泪痕:“天下间师尊不惧任何人逼迫,或许师尊在水神中倦了累了,你莫要让师尊担心了。”
      共工濯笑意苦涩指尖轻拂共工惜青丝:“潇儿所言不错,不曾有人逼迫于娘亲,是我如今计穷力竭,也厌倦了无休无止付出的辛累,慕容凌逸非是天意所定,他无法拘我,倒是应了幼年之时喜爱的无拘无束,下嫁慕容族,娘亲心甘情愿之。”
      花园之中共工濯接过牡丹花的瞬间已用灵气将多余花瓣震为粉末,在场者无一人的灵气修为能与共工濯匹敌,当是无人发觉。
      站起身来共工濯弯腰将共工惜扶起:“如今大势已去,我无法再护持你们,惜儿与潇儿同留于九天寒潭之中,待我离去之时封印此地,修为不至青阶,不允出此。”
      共工惜与楚潇婳惧是红着眼眶,退后一步双膝跪地磕头道:“是,娘亲。”“是,师尊。”
      共工濯笑意透着温暖:“神王族的三书六礼再快也需半载,如今何须伤风悲秋,起身罢,幸而有这半载时光,我将所修诛仙剑阵传予你们,青阶修为之后方可习练。”
      玉石角落,凝聚成形的灵气滴滴答答落下被共工濯声音覆盖。
      水神域九王姬亲自允诺下嫁慕容族世子,短短数日传至天下,水神域神王定下九月为九王姬下嫁之期。
      九天寒潭经诸高手的加持除却知晓阵法的共工惜与楚潇婳,亲自布下此阵的共工濯,除非相柳大神等绝世高手可硬闯阵,外人无一可入内。
      原本耸入云霄之中方圆可见的冰山被阵法掩盖,夜色已静云雾浓厚凉意涌动,云渃祎站在水神王宫御花园中被小溪流水环绕的四角凉亭中遥看九天寒潭方向。
      自那日常安府后,共工濯闭关于九天寒潭之中,云渃祎便日日夜夜在此痴望冰山,侍奉在身侧的方茹神情之中隐有忧心,大着胆子上前向云渃祎福了福身而后双膝跪在亭中:“王姬如今待小姐已生嫌隙,既小姐万般不舍王姬,为何不去寻她自此再不相离?”
      云渃祎唇角溢出苦笑,泪却不自觉中从脸颊滑落:“如今你也明了我待濯儿的倾慕。”
      方茹向云渃祎磕头一拜:“奴婢侍奉小姐早已逾百年,小姐淡然的性子常为王姬独自垂泪,百年前与神王误入青云殿中见那一幕,小姐沉稳自持,岂会将王姬误认为南逍王,奴婢求小姐莫为了天下再伤己伤王姬了。”
      云渃祎弯腰将方茹扶起身来泪滴落在青石地板:“当年我唯知女子爱慕女子有悖伦常,天理不容,又何明心既悦了,与男子女子身份又有何干系,濯儿的爱恨悲欢我又何尝不是感同身受,我,愿为她尝尽天下的苦楚从此寂灭,怨我便是怨了罢。”
      何尝不知慕容凌逸乃是当年濯儿善念之下所救的少年,慕容凌逸早已奉濯儿为主,无论何事决不敢强迫了她,这方是安心放任她出嫁于慕容族。
      唯迫她离去方能保她平安,神族动辄千年的命数,濯儿修为高深更是万寿可期,短短百年的爱慕不过过往尘埃,惟愿此生安好。
      水神域九王姬下嫁慕容族世子在即,火神域中平静之下暗藏波涛汹涌,六王姬府邸中桂花幽香阵阵,祝融婧独自一人站在与锦江府相合的花园之中,当年共工濯暂居此地之时两人常在此谈论风雅。
      祝融婧红了鼻尖抬头看向湛蓝天际,那般骄傲如烈阳般予人温暖的女子,如今却被牺牲在争权夺利之中,幸而共工濯从未想过独揽大权,否则罅隙难寻。
      共工濯,百年约将至,这将为我此生最后一次思你,希你甘愿于慕容族中安稳,否兵戎相见,再不留情!
      九月初十,薄雾尚未散去,共工城中已是万人空巷,通往城门的街道黑压压的人群一眼望不到尽头。
      神王宫中却是人心飘浮,今日九王姬将下嫁慕容族,慕容世子已至吉时将过,亲自封印了九幽寒潭的共工濯方姗姗来迟。
      沐浴之后梳妆淡抹,乌黑青丝盘成了发髻,眉前凤凰金钗摇曳,红纱轻拢青鸾缠绕的红嫁衣,站起身来身姿玉立,金带束于不盈一握的腰间,盖头之上的七色凤凰遮住共工濯容颜,却遮掩不住举手投足见的气度风华,虽不见容颜也知足以倾城之色。
      青鸾殿门缓缓而开,身着红鸾嫁衣的共工濯踏出殿外那刻,共工泓悬在半空的心终是落下,喜悦之中掺杂了愧疚,无论姑姑是否因母后之故,待他原来都是一心一意。
      共工泓上前向共工濯深深躬首:“侄儿送姑姑上鸾车,沧海桑田,水神域永会与姑姑休戚与共。”
      盖头之下共工濯笑容冰冷,青竹般的身姿透出磅礴气势令人不可亵渎一分,声音凛冽道:“覆水难收,终此一生,再无相见。”
      立在共工濯身后的乔秧双手捧着龙符而出,跪在共工泓身前,共工泓双手颤抖将龙符举起,凭此可调水神域天下兵马,兵政合一,再无惧内忧。
      七道钟声自神王宫起,九王姬登鸾车,百官跪拜送行,神王宫宫门侧大神相柳弯腰恭敬叩拜九王姬鸾驾离去。
      云汐潮涌复又寂灭,相柳双膝跪在虚空之中向原冰域的入口沉沉叩拜,而后站起身来消失在云层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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