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环环相扣
夏子期应得顺口:“对啊。”
话音刚落半秒不到,粗神经犹如火芯上炙烤的棉绳,耐不住这么一烤,咻——断了。
他在似曾相识的余音之中,战战兢兢地回过头,迎接他的,是学姐辛辣而鄙夷的目光。用脚指头想想都知道,无外乎三个字:萝莉控。
宇宙世界超级无敌变态萝莉控。
“不,不是的……学姐你听我说……”夏子期试图做着最后的挣扎,“女朋友这个词不准确,你不能误导我!再说啦,感情是你情我愿的,我可没有强迫她……真的没有!”
然而轩漓只是把眼微眯成两条迸着利光的缝,眼睑垂,下巴半抬,视线恰好凝成四十五度瞄准夏子期,轻飘飘地道:“禽兽。”
宽面条泪当场顺着粉白色的宅男脸簌簌地落了下来。
夏子期的第一反应是把手机揣进万能的大裤兜里,生怕对方一发玉葱捞月,人赃俱获。可转念一想——不对啊!平时视名利如浮云的学姐无缘无故地跑教室来凑什么热闹?
他刚想问“领导莅临指导有何贵干?”教室外,隐隐的骚动伴着一阵方向、目的俱是明确的风,不紧不慢地卷到了轩漓身旁的空座上。伸出手,十分之自然地越过长发,将香肩顺势扣入怀中,同粗狂的锁骨窝完美贴合。
……魔王们要么不出现,要么便是约好了一起出现。
“景景景杭哥……!”夏子期一紧张就结巴,“你们为什么会在这里啊啊啊?!”
怀中抱妹杀的景杭先是嗳了声,作为自己姓氏重叠的回应。再以某种不可名状的眼神扫扫过周遭,宛如一只无形的大手,把看热闹的目光齐刷刷地摁灭。最后方道:
“来监督你有没有好好学习,上课有没有躲桌子底下玩手机。以及——课间有没有和女同学谈恋爱。”
说罢,小鸟依人状的轩漓抽手举起:“我举报,刚刚夏同学说他有女朋友。”
景杭故意沉着一副粗哑沧桑的教授音,模仿得有板有眼:“哦?此话当真?”
“当然当真,我哪一次的情报不是当真?”
“干得好宝贝!”景杭握住在胸口叮当捶的小拳拳,揉了又揉,“景哥决定今晚要用实际行动好好奖励你一下,先吃三十个嘴嘴怎么样?”
夏子期:“……”
不仅辣耳朵,还摧残人家幼小且脆弱的神经。
这两魔王坐镇身后,想开小差搞点动作什么的,自然是痴心妄想。奈何夏子期平日在家松松垮垮地瘫惯了,突然被逼着腰杆子挺得笔直,好似年久失修的轴承,发出负荷过度的悲鸣。不敢动,更不敢回头,只觉得有阵风对着脊梁骨呼呼直吹。
那是后方有人在咬耳朵的动静。
“昨天不是说了么,不要成天到晚老跟着我。”轩漓反掰开肩上的手,低声冷语道。
被掰开的手很快又死皮赖脸地贴了回去:“可我放心不下呀!”
“有什么好放心不下的?”
“我怕你被人给欺负了嘛。”
“欺负?”烟嗓一声冷蔑的嗤笑,“赵晗情早都毕业了,你说还有谁敢在我面前说‘欺负’两个字?”
那声天不怕地不怕的嘲讽毕,轮到景杭悠哉哉地朗笑几回合。将臂膀松松垮垮地搭着,修长的二郎腿顶着桌底,示意主子往自己身上靠些。
于是乎,一个执着于毕业的留级生和一个闲着没事干来陪读的学长坐在一起,美其名曰监督,实则魂游了将近一节课。临下课前,当课老师给准毕业生们人手发了张去向意愿表。拿到表的夏子期连转头的勇气都没有,光用胳膊拎着,往后一甩——
然则不等意愿表落下,印着黑色粗框线格子的A4白纸已被轩漓信手拈来,正反面来回翻了翻,折成一架带条纹的纸飞机。推开窗,机头正对窗外。
对楼413教室,随着地中海倏然一回身,青丝稀疏的脑袋赫然映入眼帘。
正是那一刻,仅容得下黑白双色的眼眸微缩,纸飞机头部当即被拇指摁成一团废渣。
轩漓不顾教室里可有可无的书写声,霍地从座椅弹起,旋即被景杭牵住衣角,稍稍一滞。
“……去哪?”景杭如临大敌。
“去洗手间。”当事人盯着窗外,眼皮都不带眨地说瞎话。
“要不再等等?还有三分钟就要下课了。”
“不等了,再等下去就要尿裤子了。”
“……”
恰恰是那无语凝噎的片刻,掌间的衣带轻拂过深刻的脉络,留下令人眷恋且惶恐的温度,消失殆尽。
景杭亦是起身,夺路追了上去。
博学楼413教室,出师不利的林放抹了把汗,顺带抹了把焦烂的额头,听苏妹子神神叨叨个不停:“咦?你都二十二了啊?干嘛想不开重读四年?怎么,家里有矿啊?”
“没矿,有太平间……”林放道。
苏玖差点没被口水噎死:“信不信我先一脚送你去太平间?”
信,林放当然信。别说眼前的小姑娘,哪怕是夏子期都能让自己吃枪子。遂瞅准地中海走远的空档,小声嘀咕:“你知道他是谁吗?”
苏玖姑娘的目光随地中海飘远的路径亦步亦趋,柔媚的双眼有如春光,随时可能叫人着了魂。她勾着甜软的嗓子笑了笑,道:“你说谭五一啊?”
“谭五一……?”
“就是刚训你话的秃头啊!不是我说你呀,虽然家里有太平间,老师们的大名还是要记一下的啊!新生全科第一不知道校长叫什么,传出去丢不丢人啊?!”
“……”
由秃头双连发来看,小姑娘的字典里似乎并不存在“忌惮”二字。而那声秃头终是成功引起了真秃头的注意,半侧过首,用几近杀人的锋利视线狠狠瞪了林放一眼。
林放觉得很冤,冤大头的冤。
“历史其实也就那么回事吧。”伸了个懒腰的苏玖轻飘飘道,“胜者写的玩意叫历史,而败者呢?哪个不是用来给胜者当垫背的?就比如——被世人口诛笔伐的子受,励精图治开疆扩土三十年,到头来,还不是被黑成了个残暴无道的昏君?!”
林放稍怔:“子受……?纣王?”
“不然呢?你叫子受啊?”苏妹子嗤笑,“看在朋友一场的份上呢,我奉劝你一句。这降妖师的地盘可不是随随便便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既然来了,你还是好好琢磨下怎么保住这颗脑袋吧。”
林放:“……”
曾经在脑海中无数次构建成型的沪学校园生活,在现实的敌意面前轰然崩塌。望着所剩无几的废墟,林放突然有点儿不知该怎么办了。
一时半会,其眼中只有谭五一谭老师阴晴不定的背影,往腋下夹了两本书,压着敲响的下课铃匆匆离开教室。
就在谭五一离开的后方,两双瞳色迥异的眼眸正盯着飘然消失的地中海。一步,一眼,好似两对隐没于夜色之中的银钩,紧紧咬住了猎物。
夜,周而复始地又深了。
宿舍区深处,一抹近乎纯白的光斑好似萤火虫,蛰伏在虫鸣起伏的草地里。迎着微风,又悄然落在枝丫上,见四下无人,便顺着外壁徐徐上爬。
翻过窗台,越过棱角——最终在紧闭的窗前紧紧伏了下来。
毫无存在感的忽明忽暗。
窗后方,暗色窗帘倏地拉开一条缝,露出半张警觉的面庞,注视着不请自来的白光,敛成两道细缝。
而那张面孔的主人,轩漓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拉开窗,借着气流扰动,白光顺势仰进房间,却恰到好处地止于窗框边缘,并没有想要入屋的意思。
一股微弱却似曾相识的妖气。
她趋近试探性地伸出手,甚为小心地接近窗边来路不明的光。可不等泛白的指尖触及,白光忽地蹿进屋,擦过昏暗到了极致的床头灯,盘旋数秒,又嗖一声从门缝钻了出去。
轩漓蹬了一双平底便鞋,夺门而出,追着白光消失在了夜色中。
夜零点,沪学图书馆。
这所被冠以沪学地标性建筑的图书馆矗立在园区正中央,四面环湖,湖上架了桥。可本体走的又是西式风格,同外滩上的十里洋场倒是切合。
话说这图书馆白日虽热闹,可偏偏零点一过。偌大建筑便和断电似的骤然一黑,森黑无光,倒像一座阴恻恻的古堡,浑身上下散发着“闲人勿近”的气息。
可望不可即的白光淌过湖面,其后方,一道漆黑迅捷的身影随之疏忽而至。
轩漓追着白光,一路追到了图书馆。
疾行,幻影,所有比奔跑更快的法子她都试过了。可白光存心是在戏弄人,忽远忽近,撩得人心头直痒痒。再往紧闭的门间一钻,拖着狭长的尾巴,晃晃悠悠地消失了。
门上,一块斑驳半褪的铭牌犹如万世,赫然映入轩漓眼中,在仅有黑白成像的视网膜上,烙下“闭馆禁入”四个大字。
她就这么一动不动地站着,沉冷的目光聚焦在光路暗淡的终点,不知所终。未几,长叹一口气,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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