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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奇华
夜深了，烛上光焰跳动。
萧玉姬向青蓉打听起了元昭予。
青蓉诧异道：“公主怎么问起元世子的事了？您和元世子可没什么交情。”
萧玉姬沉着冷静：“我是和那位元世子没什么交情，但永寿公主对我很好，甚至算是救了我的性命，元世子是永寿公主的旧情郎，曾是她最喜欢的人，我不免想关心关心他。”
这话说得有道理，青蓉信了，点头道，“公主病得那样厉害，眼下好起来了，也是公主有福，但咱们做人，还是要念着别人的好。”她谨慎地到门口看看，确定话不传六耳，才敢凑近来告诉萧玉姬，“元世子的事，奴婢不是很清楚，都是去拿药时听旁人闲言来的，听说在永兴公主去探视前，永寿公主还好好的，永兴公主走后就出事了，元世子非常伤心，为此还与永兴公主恩断义绝了。”
萧玉姬挑眉：“当初元昭予背离永寿，是何等坚决，永寿一死他该高兴才是，你确定没听错？”
青蓉连连摇头：“不能听错，许多人都这样说，还说元世子为永寿公主到了伤心欲绝的地步，自永寿公主去后，他守在奇华殿上，不吃不喝，人都消瘦得不成样子了。”
萧玉姬听后，心里隐隐泛疼。
青蓉见她脸色不大对，手又按在了心口上，以为她是哪里不舒服，连忙扶住了她：“公主是哪里不好？”
萧玉姬默不作声，只是摇头。
停灵十五日即要入葬，便是元月十三日棺木就不在了，现在那奇华殿上不知是何光景。
萧玉姬想去看看，她对青蓉说：“明日，我们去奇华殿。”
青蓉道：“公主是想去祭拜？可您这身子……”
“不碍事的，我就是想去。”
“那好，奴婢这就去准备明日外出的衣裳，公主先歇下吧。”
伺候萧玉姬歇息后，青蓉端走了烛台。
这一夜，她心事沉沉，几乎没有睡着过。
因为萧玉姬自幼体弱，加之大病初愈，虽然只是在宫中行走，但青蓉还是翻出了厚衣给她穿上，萧玉姬骨骼瘦弱，不堪重负，走起路来总感觉整个人都站不稳，多亏得有青蓉一路搀扶。
走到奇华殿的时候，已是气喘吁吁累得不行，她忍不住腹诽道：“想我萧玉媛在十三岁能跑能跳，摔跟头摔得膝盖青肿，第二天照样敢去赛马，老九这副身子骨，果然是不行的，难怪一病就呜呼哀哉了。”
奇华殿院门外，守卫个个素稿，一片哀凉色。
萧玉姬走进去，四下里寂静，直至奇华殿前都不见半个人影，只有白幡在寒风中飘动，她转头小声地问青蓉：“这里怎么没人？”
青蓉答道：“听说是元世子将人都撵出去了，要独自陪着永寿公主。”
萧玉姬暗暗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哼，元昭予啊元昭予，人都死了你来作哪门子的深情姿态，如果不是你冷情绝意，好好的一位圣宠优渥的公主，怎会发狠杀人，更不要说会沦落到被几句话逼死的地步。
“公主小心台阶。”青蓉提醒道。
萧玉姬突然缩回手，止步不前了。
青蓉惊怪望向她：“公主？”
奇华殿她住了九年了，从母妃离开后她就住进了这里，一砖一木俱是熟稔的，她停在廊屋下，抬眼看向正殿，从这个方位正好能看见那里的一切：厚重棺木前，设白花白烛，火盆中纸钱飞灰，凄凄惨惨的景象里，还跪着一个浑身素稿的人，那背影她实在太过于熟悉。
不知为何，她忽而心中惊怕，不敢近前。
……这算什么呀？她站在元昭予面前，该将自己作谁看？她混乱分不清。
青蓉说：“公主怎么不走了？就快到了。”
萧玉姬不仅是不再往前走，而且还往旁边缩，正在这个时候，她听到有人往这边走来的脚步声，遂急急忙忙拉了青蓉躲到柱子后面去。
三个人快步从廊屋下经过。
青蓉趴在柱后，眨巴着眼说：“公主，不是别人，是太子殿下来了。”
没错，是太子萧统，身后跟着裴政和太子近卫徐青方二人。
萧玉姬觉得太子步履匆匆，面色凝肃，不像是来祭拜，倒像是来打架的，太子与丁贵嫔一样，都很疼爱萧玉媛，那么多皇子公主，就数他们兄妹两个的感情最好，若说太子因为萧玉媛的死而迁怒于元昭予，不是不可能。
躲在柱子后头的人不由得整颗心都悬起来了，她放心不下，连忙提着裙摆出来，躲到离正殿更近的莲花缸后探头观望。
青蓉不解：“公主不敢见太子吗？”
萧玉姬赶忙竖起手指，放在唇边做了一个嘘声的动作：“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青蓉就理解了，再不质疑她行为举止的奇怪。
躲在莲花缸后的好处，是离得近了，能听见殿上人说话。
太子进了奇华正殿，在跪于灵前的人身后站了一会儿，才出声唤道：“修君。”
修君，那是元昭予的小字。
元昭予跪在灵前像是一尊木雕了，不动亦不回应来人。
旁边的裴政打圆场，到他身边推他道：“修君，太子殿下在和你说话呢。”
昔时，太子读书缺少陪侍，第一个选去东宫的就是元昭予，虽然元昭予是北魏送过来的质子，但他的生父与大梁皇帝曾有过命的交情，元昭予表面是北魏质子，实际上大梁皇帝更将他作故友之子相待，不然也不会让他与最受圣宠的永寿公主一起长大，后来更不会让他去东宫做太子的陪读。裴政与元昭予结识，就是在东宫同为太子陪读的时候。太子、元昭予、裴政三人意气相投，很快就打成一片，成为了同进同出的铁哥们。
裴政出面，元昭予终于肯开口了：“太子要对我说什么。”
他的声音听上去很没有气力。
太子忽然之间动怒，他冲上前揪住了元昭予的衣襟，厉声叱道：“你以为你跪死在这里，我皇妹就会回来了吗？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你既然狠得下心伤害她，就表明心里不在乎她了，现在她死了，没有知觉没有感情了，你的这些痴情她也根本不会在乎！”
元昭予被太子萧统轻而易举从地上拎了起来，太子是谦逊温和的人，论武功比不过元昭予，可此时他抓住元昭予的衣襟，就像在对待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大概，还没等元昭予反应过来，太子就照着他的面门给了一拳。
“太子！”裴政大惊，急忙去扶扑倒在地上的人，“修君……修君你没事吧？”
地上的人慢慢爬了起来。
就这样，她以另一个身份归来，重新再看见了他。
第一面，有的只是震惊。
萧玉姬震惊于元昭予的憔悴支离，才半个月不到，他竟然会消瘦成她想都不敢想的模样，好端端一个丰神俊朗的人，现今脸上白得可怕，破了的嘴角，血的鲜艳色愈发衬出他神色的衰败，她胸口窒住，顷刻间便是深深的心疼。
裴政见太子下手没轻没重，忍不住发火：“太子殿下要打人，不急于这一时吧？修君这些日滴水未沾、粒米未进，你下这样的狠手，也不怕将他打死了！”
被裴政搀着站起来的元昭予低垂着眼，扯动嘴角笑得凄清：“打死也好，省得煎熬。”
“修君，你别这样！”
太子推开劝慰的裴政，强迫萎靡失神的元昭予抬头看着自己：“元昭予，你好好听着！我告诉你，从内心来说，我是恨你的，若不是你薄情寡义背弃永寿，她不会死……我最疼爱的皇妹不会死！可从兄弟感情上，我不想看见你这样，你文才武略强于众人，振作起来可大有一番作为。你可以对永寿心怀愧疚，但你不能毁身伤己，你的父王母妃只有你一个儿子，难道你要对不起他们吗？记住我的话，活着的人，才是最重要的。”
元昭予呆呆望着他，眼中还是一潭死水般，泛不起半丝波澜。
太子心急摇晃他：“你听明白了吗？到底听明白没有！”
裴政怕太子情绪激动会做出别的事，连忙上前扶住元昭予，替他答道：“他明白了，他全都明白了。太子，这是在永寿公主的灵前，你就给公主几分薄面吧，不要再逼迫修君了，他会慢慢缓过来的。”
空洞无神的双目倏忽朦胧，继而坠下清泪来，干裂无血色的嘴唇翕动道：“我只想……阿媛不死……”
太子怔了一瞬，终于忍无可忍：“徐青方！”
“是！”
干练的太子近卫徐青方应声，迅速出手打晕了元昭予，再二话不说把人扛上肩离开奇华殿。
裴政看傻了眼：“你、你们这是干什么？说好来劝解的，怎么将人打晕了！”
“他要是听得进劝，我倒不至于用这一手。”
太子不大有工夫与懵着的裴政多话，跟着徐青方迈出了奇华殿去。
萧玉姬躲在莲花缸后，听得太子边走边吩咐徐青方：“他不吃不喝多日了，先给他灌些温米汤。”
裴政与他们同来的，追在后面也跟着一块儿走了。
萧玉姬站起来，看着人都走了，再转头看看奇华殿，殿上空空，再没有旁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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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哎呀，忘了说，开文第一周日更哟~
美萌萌们，请让作者君在评论里看见你们可爱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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