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抗战末期,上海一邮递员无意中拿到一封无法投递的信和一张汇票。围绕这封信,日伪宪兵,帮会各派,军统,重庆,延安,以及美国人展开了争斗。为什么要为这封信争斗,这封信又落到谁家?
故事波澜起伏,情节曲折动荡。
内容标签: 江湖 三教九流 民国 复仇虐渣 正剧

搜索关键字:主角:李东宝 ┃ 配角:张书 ┃ 其它:信,情报,青帮,谍战,小男孩,帮派斗争,正义复仇

一句话简介:为一封信的八方争斗。

立意:为抗战胜利而奋斗

  总点击数: 746   总书评数:2 当前被收藏数:7 文章积分:231,017
文章基本信息
  • 文章类型: 原创-无CP-近代现代-悬疑
  • 作品视角: 不明
  • 所属系列: 侦探推理
    之 卷一
  • 文章进度:完结
  • 全文字数:16997字
  • 版权转化: 尚未出版(联系出版
  • 签约状态: 未签约
  • 作品荣誉: 尚无任何作品简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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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法投递

作者:柳宝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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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法投递


      一惊灵,赶紧起床,擦把脸,穿上制服,蹬起车子就窜出去了。昨天师傅开香堂,他介绍的兄弟张文和赖顺发终于被师傅收徒了,拜完香堂,一帮徒子徒孙喝酒庆贺,从下午一直闹到半夜,喝的昏天黑地,头晕脑胀。公事都耽误做了。
      耽误的公事是当天最后一班收信。送信收信分上下午各一班。昨天下午喝酒去了,就没去收信。要赶紧在早班前把收的信送到局里。要不就要挨班头骂了。
      天还没亮,上海人起得早,买菜的、买早点的人陆陆续续、三三两两、朦朦胧胧的走在弄堂口、马路上。李东宝飞也似的奔到二马路,开始收邮筒,二马路、三马路是他自己的邮路,各有两个邮筒,四马路和飞霞路是老张的邮路,老张昨天回苏州老家办丧事去了,怕丢了饭碗,没有请假,让东宝帮着连送代收。老张的这两条马路长,各有三个邮筒。
      每个邮筒都对应一个帆布邮袋,上面栓一把钥匙,拿钥匙打开邮筒,把里面的信放进邮袋卷起,再放入车大梁上的邮包中。东宝做惯了这种活路,天还没有完全大亮,他就已经收完了7个邮筒,到了飞霞路打开第一个邮筒,邮筒很脏,黏糊糊,好像是血渍,东宝嘴里骂着,因为经常有人把手里买的东西搭在邮筒上歇把手,蹭一下脏,有鲜肉,垃圾筐、马桶扁担,甚至粪勺。第二个邮筒还是这样黏糊糊的。东宝把翻出的邮件迅速包好,用钥匙绳一卷,塞进邮包中。奔向十字路口最后一个邮筒。
      这个邮筒在华茂银行高台阶西边。十子路口周围站着不少警察宪兵。华茂银行高台阶的东边聚了些便衣围着地上的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在翻查。由于飞霞路在法租界的边上,巡捕房也来了一些巡捕。邮筒边站了一个警察和一个巡捕在窃窃低语。东宝走过去,都是常来常往的熟面孔,那个警察还是帮里另一位老头子的徒弟,有抬眼低头的见面礼。东宝指了指信箱,那警察让开了身子,说声:“赶紧,日本人查得紧!”
      东宝打开邮筒箱门,问:“啥事情,这么紧张?”
      “昨夜一路枪战,从路南一直打到路北,打死的一个还在那里躺着呢。”巡捕指指东边便衣围着的那堆东西。
      “刚才队长来了,说日本人马上要封路,你赶紧走,再不走,就走不脱了。”警察说。
      东宝卷上信赶紧蹬车回到宿舍。他想把邮件粗分一下,到了局里,往各个邮包里一塞,神不知鬼不觉就让早班的邮车拉走了,省得让班头看见,又不知生出多少事来。
      他按外地、本市、近郊分出三个堆。然后再把本市的按各个分局分出来。李东宝是多年的老邮递员了,这种分拣工作手到擒来。几个邮筒的信都不多,不几分钟就快分完了。但是飞霞路的前两个邮筒各出了一封无法分拣的信件。地址不详、或模糊、损毁、肮脏不清的信封时常出现,这种无法分拣因而无法投递的平信,一般扔回局里的废信堆里报废处理了。也没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事。
      但是让李东宝心惊胆战的是,两个信封上都有三个红红的“送抗日”的血字……
      李东宝慌慌张张的把分好的信送到局里,塞入分拣邮包。转到前台营业厅,不见张文,问收包裹的崽妹,说是文哥歇班。
      东宝又跑到张文宿舍,还没酒醒。死拽活拉的把他拉出来,睡眼惺惺的直骂:“拜个老头子,孝敬多少银子,又灌了那么多酒,不合算的。娘希匹的,侬一大早闹腾个啥,不让人多睡会儿。”
      来到一处小茶馆,找一僻静处坐下。李东宝拿出那两封无法投递的信,给张文看。张文一看尽是血,就说:“哎呦哦,脏死了,还不赶紧扔到废信堆里去。”这两个信封,一大一小,一厚一薄。东宝从小信封中抽出一张纸给张文看。还没抽出一半,张文就睁大了双眼。那是一张巨额邮政汇票……
      当李东宝从那封未封口的信封中看到那张汇票时,就立刻想到要找张文商量,一是张文是他的铁杆结拜兄弟老三,二是张文是他们哥几个文化最高的,三是张文就在汇兑柜台工作。
      张文抽出那张汇票,仔细观看。是一张从南京寄来的汇票,是那种见票即兑的现汇票。即不管是谁拿这张汇票,邮局只要用他的手戳在存根上盖上章,就要兑付现银。汇票上面的地址是一个饭店的房间,姓名是一个四字日本名。信封里正好有一个微型的扁平印戳,也是此四字。
      东宝问,这钱能取出来吗?张文说,取款邮局正好是我们支局,只要查出底账,向分局调款,就可以取出。手续没问题。怎么,你想打这钱的主意?
      东宝说:我这不是拿不定,才来和你商量的吗?
      张文说:“不义之财……等等,看这上面写的什么?”
      汇票边上有一条窄窄的留言栏,中文写着几个字:咨情费。
      东宝摇头,大惑不解。说赶紧看看那封信。两人拆开那个大信封,抽出厚厚的一叠纸,全是日文,有几张还有地图、表格、图片。第一页左上角有极小四字中文“重要咨情”。最后一页,不是日文,而是四个一串的乱码,有数字、有洋码,中日文居多。最下面一行中日文小字“日本厌反同志会”。
      两人不约而同的说,赶紧去找赖顺发。顺发在日本洋行当伙计,会一点日文。是他们三兄弟老二。
      顺发勉强能认得些日文,好在那上面汉子颇多,仔细一看,大吃一惊。文件题目是“上海决战计划”,后面还有两个附件:《帝国陆海军作战计划大纲》和《决战非常措施刚要》!
      顺发说:“你们惹上麻烦啦,这种东西还敢往家拿。”
      三人心慌。还是老大李东宝世面见得多些,来上海时间长,入帮会也久。以前有什么事,都是人靠人、帮靠帮,惹了祸事,只要老头子出头,一般都能摆平。找师傅去!
      师傅孔令福,山东人,“学”字辈。在沪上同辈人中,算是有点武功,也有点儿修行的。此话怎讲,即他不愿总是打打杀杀争天下,想做点正经生意。因此,孔老大的地盘不大,香堂开的晚,弟子不多,盘口也利落。
      孔令福一看两封信,知其事大,因他在警察局和巡捕房的朋友已打来招呼:日本人正在大肆搜捕,叫他们帮里的弟兄不要乱动。孔令福感觉事态非常严峻,赶紧去找他的老头子讨教。
      孔令福的师傅,也就是李东宝的师爷胡祖山,一口白髯,人称“白胡仙”胡爷。虽说是“悟”字辈老大。但是年纪较大,一向不爱出门,日本人来后更是托病躲在家中。但是他亲近的几个徒弟倒是常来常往,从不回避。外边的大事他要知晓,家里的小事他也指点。
      看到两封血信。白胡仙胡爷感到这是通天大事。立刻做了如下安排。一、此事一定要保密,只你们师徒四人知晓,再不要传于外人;二、两封信分别保藏,李东宝不要拿信,三人赶紧分头躲藏;三、其他事听我安排,明天一早,小孔来我这里听消息。
      四人走后,他立即打电话给黄老板。黄老板虽是留在上海的帮中老大,但是被日本人管控的甚严。不敢惹事,叫赶紧给杜老板汇报。
      一个电报打到香港(帮中秘密电台),杜老板已经到重庆去了。赶紧又给重庆去电。这就惊动了天地。
      原来,年前的12月,美军经过艰苦战斗攻下太平洋岛屿雷伊太岛,至此日海军联合舰队全军覆没。1月17日,接替东条英机任首相的小矶国昭在东京召开了大本营最后决战会议,大厦将倾,困兽犹斗。会上主战派的将领们占了上风,制定了所谓《帝国陆海军作战计划大纲》和《决战非常措施纲要》。他们除了要在日本本土进行顽抗以外,还要在中国上海、台湾以及其他关键地带“展开登陆反击战,以免日本陷入孤立无援”。在这些命运攸关的决策中,制定了自杀式的“玉碎”作战方式,即要日本士兵和人民用□□去硬拼盟军的飞机、舰艇、坦克和大炮,以此来为天皇“效忠”。同时会上也采纳了小矶国昭的意见,召伪南京政府的缪斌到东京,企图通过缪斌与重庆国民政府取得联系,继而由重庆国民政府和美国、苏联调解,利用决战和外交两种手段,争取一个好的结果。
      1月下旬,日本大本营把决战的《大纲》和《纲要》送到南京日本中国派遣军总部,并密令“把加强战备重点放在长江下游领域”,“特别是上海附近沿海地区”,阻止盟军在上海、江浙登陆。冈村宁次接受命令后,立刻制定了以防御登陆为主的“上海决战计划”。按照这一计划,将在大上海地区展开“焦土战”和“玉碎战”,以“纵深防守”和“机动出击”给“敌军主力以成建制重创,减轻本土防卫压力”。
      在日本大本营和南京派遣军司令部中有一批厌战和反战的军官。他们也曾听说德国高层军官在狼窝刺杀希特勒的事件,试图效仿。日军中向来不缺以下犯上的军官和事件,只是没有合适的机会和目标,又不甘心将来作为战犯被处决的下场。于是策划把决战计划透露给盟军,换取战后的宽恕。日本大本营的这群军官让送达密令的参谋到南京后找到派遣军司令部中的一位高参,给了他两份大纲的副本,并让他窃取了冈村宁次的“上海决战计划”。同时日本大本营的这群军官又凑了一笔钱寄给南京司令部的这位高参或作为情报经费,或捐给中国抗日组织,并用暗号做了签名,以此证明对抗日的贡献。这位高参并没有与中国抗日方面联系的直接渠道,只在秘密通报中看到上海有日本反战同盟的宣传资料和联络方式。于是就携带秘密文件到上海来了。巨款不便随身携带,就直接转汇到上海。他这种瞎猫撞死耗子的方法不啻是一种自投罗网的愚蠢作为。日本宪兵很快在飞霞路追捕到他,他在危急关头,还是凭借瞎猫撞死耗子的想法把汇票和文件分别投进了两个信筒,并用血指写上了那三个字。
      盟军情报部门已探知日本大本营出台了决战大纲。这对盟军是非常重要的情报,了解了日本最后的作战意图和方式,就可以决定下一步对日本的作战方针。因为小男孩计划到底实行不实行取决于日本是否负隅顽抗。
      急于得到情报的美军司令魏德迈(史迪威和□□闹僵后,换来魏德迈)迫不及待的跨进了□□的办公室,指出如果冈村宁次一旦实行焦土决战,上海这样的大城市就有可能不保,盟军登陆作战也会受到阻碍。让他尽快把情报弄到手,交给盟军。
      重庆方面在美军的督促下动员起各个渠道,于是从后方紧急发出了多条电报,有给军统的、有给中统的、有给美军情报站的、有给国际情报组织上海站的。此时统战善好,重庆要求中共利用自己力量弄到情报,事关重大,中共方面也发出了紧急电报,命令上海的地下组织协助有关方面把情报安全送达。
      有一封电报是杜老板打给上海青帮的:要求务必把情报交给重庆,丢失者格杀勿论。
      电报一来一往就是一天多的功夫。这期间事情就发生了巨大变化。日本人从那位日本高参的被射杀,以及南京和东京方面都抓到了厌反军官,知道情报被带出。但是从那位高参的逃跑轨迹来看,情报还没有泄露。于是在飞霞路大肆搜查,发现两个邮筒血迹。顺藤摸瓜就去追查收信的邮递员,说是已到苏州去了。再追查苏州的邮递员,这一来一回日本人也耽误了一天多。当知道是李东宝替班,已经是第二天凌晨了。李东宝本想遵照师爷的吩咐,躲出去,没想到日本宪兵来的这么快,在被窝里就被抓走了。
      本来师傅说张文拿小信封,赖顺发拿大信封。因为将来兑付,张文也方便些。出来赖顺发还是把信封换过来了。等到白胡仙胡爷接到黄老板的电话,李东宝已经被抓,张文、赖顺发刚刚躲藏出去。
      胡爷把孔令福叫来,才知道李东宝被抓。赶紧叫孔令福派人保护好赖、张二人,尽快拿回情报。
      孔说我的徒弟不多。胡爷意识到不能再在这几个人中保密了,必须动用他手中的所有徒子徒孙。立即召集四大弟子虎狼熊蛇,以及两位门生。
      那边黄老板拿到电报,一看大事不好,如果情报丢失,□□非首先拿他是问,即使□□拜过他的山门。他下面的措施就完全是甩担子、丢责任的做法了。一方面他通知胡爷保护好情报;另一方面他命令手下,通过帮中秘密渠道,用青帮中的家传切语,把保护情报的指令下达到“学”字辈以上的老头子。只说“遇上即保,舍弃身家,勿容遗失”这是一个总动员令,既不说情报在那里,也不说怎样保。这样一来,事情就在帮中传开了,从而也趋向了两个方面:一方面帮中确有一些义气冲天,家国情怀的徒众,日本占领以来受够了欺凌侮辱,甭说发财,连温饱都成问题,在大老板的号召下必定誓死赴任;另一方面,一些暗中投靠日本人的帮中败类也就得到了消息。自从李士群被日本人毒死,76号已不能发挥作用,于是日本人不再建立专门的伪特务组织,而是在帮会中发展中间力量,收买和吸收帮会成员为他们工作,虽然没有76号效率高、势力强,但耳目多、伸展广,经费少,在战争逐步走向颓势时不失为好的方法。于是那些被收买的老头子蠢蠢欲动,竭力探听情报下落,以期报效日本主子,何况谣传伴随着情报还有一笔巨款。更是个个垂涎欲滴。

      日本人抓住李东宝,心急火燎,恨不得一下子审出情报下落。在宪兵队里加重酷刑。李东宝自小和张、赖二人结为兄弟,情同手足。他来上海较早,进邮局、入帮会,落定后又把张、赖二人弄到上海,找了工作,又介绍他两入会拜老头子。他们扬州人视白寡妇舍已救帮的行为为楷模,此时怎能供出他的弟兄(而且他也确不知道张、赖二人躲到哪里,只要他不说出两个弟兄,日本人就没有下一步的侦查方向)。整整一天的用刑,毫无结果。
      日本宪兵恼羞成怒,抓耳挠腮,正不知下一步怎么做。那边青帮的眼线就传过话来了。说是情报在青帮手里。日本人转忧为喜,进而又转喜为忧。青帮在上海的势力大了,从“大”字辈到“学”字辈的老头子就不下几百个,徒子徒孙好几万人,再加上一些“空子”自立的山门,更是鱼龙混杂,青帮讲究“许冒不许赖”,黄老板原来就是个“空子”,于是青帮就更是遍布上海各个角落、各行各业。说是在青帮,又如何去找。
      没有了76号,日本在上海的特务组织“梅”机关,赶紧招来已经收买的几个帮会头子,令他们赶紧去找。
      白胡仙胡爷不在此列。但他的四大金刚之一金环蛇金舍标却拐弯抹角的又投了另一位“悟”字辈老头子唐子卿。唐子卿从日本人那里出来以后,立即就通知了他的徒弟,包括金舍标。

      唐子卿这人野心很大,日本人来了以后,黄老板不管事了,杜老板去了香港,张老板被杀。唐子卿本来就觊觎上海老大的位子,他本是杜老板的得力干将,杜老板一走,他就把杜老板在上海滩上的大部分势力包括徒弟和黄赌毒生意都揽到手里,他本想借助日本人的力量占据上海滩。公开投靠日本人又怕像张啸林那样被杀,于是秘密联络梅机关,在上海和附近城市大肆扩招徒弟,还不惜惹怒同门兄弟,违反帮规,挖同门老大的墙角,于是就出现了一徒两投的局面。

      白胡仙把四个徒弟叫来,传达了黄老板的指令,帮中有事,兄们要相帮相助,一旦遇难群起支援,这本是帮中常用的手段。
      金舍标从师傅那里出来后,马上叫徒弟们四处打探,特别注意孔师兄那支。事情很快就有了眉目。李东宝是胡爷这支孙子辈里的老白相人了,隔房的师兄弟们都很熟。被宪兵队抓去一天多了,这消息很快就被徒弟们探听到了,日本人并没有从李东宝身上弄回情报。
      隔房的师兄弟们都知道李东宝介绍了两个弟兄刚拜了孔师傅的香堂,有些人还去吃了席。这两个新人入帮前就和李东宝是换过帖的弟兄,过从甚密。金舍标精明狡诈,马上就怀疑情报已经转移到东宝那两个兄弟手里了。但是这两人早已不见了踪影。刚入帮的徒弟,其他支系的人一下子也摸不着底细。金舍标就去问孔令福。两人虽是师兄弟,但并不融洽,在这人命关天的关头,提防之心悠然而起,更何况孔令福已经知道金舍标暗地里投了唐子卿(这种事在帮里是瞒不住的),这种欺师行为心里只有蔑视。只回了一句:“不知道。”
      金舍标这人是个上海滩上混大的流氓,是个有奶就是娘、有钱不要命的主。只不过起势较晚、辈分不大,一心只想发财、做大。当前情报之事一下吸引住他,一是有钱,二是日本人重视,三是事情就在身旁炙手可夺。因此他没有急于向唐子卿汇报,想着把钱独吞,情报直接交给日本人,既能得赏钱,又能得提携。于是就派徒弟们四处打探。

      赖顺发遇上此事,心中既有不甘也有侥幸。不甘是舍不得日本洋行那份工作,侥幸的是日本人不会发现情报和钱落在他们兄弟手里。因此他跟洋行请了个假,就躲到附近他相好的一个“幺二”吴春妹那个怡香堂里,想等两天风声过去了就去上班。幺二堂不像长三堂子能长包,住一晚要交一晚的钱,因为幺二的姑娘是没有包房的,即使幺二愿与相好让你长住,老鸨也不答应,除非有一笔大钱把人和房都包下来。赖顺发只是个小伙计,哪有钱在幺二堂里长住,吴春妹倒是倾心相投,柔情似水,可是赖不住老鸨指桑骂槐,堵着门口要钱。就在赖顺发要离开去上班的时候,听说东宝哥被抓去了。他不敢回去,就与吴春妹商量,打算拿那张汇票换钱,或长住、或赎身。吴春妹这才晓得赖顺发惹上祸事,又发了一笔小财。
      赖顺发想到邮局换钱,一不知手续,二不知日本人是否已经盯上了邮局。在街上溜达许久,就想还是去找张文。到张文宿舍,说是请假回老家了,可能是苏州还是镇江。赖顺发和张文、东宝三人从小一起长大,心想这个兄弟真个胆小,这一躲就跑回扬州了。
      刚回怡香堂门厅,就见吴春妹披头散发在那里摆手,身后就涌出来金舍标的几个徒弟。赖顺发回头就跑,没跑多远,就被压在了地上。吓得一众嫖客猢狲乱散。原来,金舍标的一个小徒弟阿三也是怡香堂的常客,跟吴春妹也熟。吴春妹正急着帮赖顺发探听汇票换钱的事情,阿三就说干脆兑给我吧。三句两句就套出了赖顺发意外得到汇票之事,于是就守株待兔,把赖顺发抓回了金舍标的香堂。
      金舍标正要拷问赖顺发汇票和情报的下落,孔令福就带人过来抢人了。怡香堂老鸨打电话告了胡爷(这一带的堂子都归白胡仙胡爷管),说是你的徒弟搅了了我的生意。胡爷马上就意识到此事与情报有关,叫孔令福赶紧过去。于是在金舍标的香堂,两个师兄弟的人就对峙上了,论武功金舍标的人不如孔令福,论人数金舍标徒弟多。这边金舍标怕到手的鸭子飞了,赶紧派人通知了唐子卿。那边白胡仙胡爷就赶过来了。白胡仙并不是偏向孔令福,各人徒弟各人管,隔房抓人有点不合规矩,弟兄争执,师爷来管,本是家事,点名让金舍标把人还给孔令福。正在僵持之际,日本宪兵就闯进来了。虽然香堂都在法租界,太平洋战争爆发,汪伪政府就把租界收回了,因此日本宪兵虽然不多,但是长驱直入。
      白胡仙胡爷大怒,本堂家事,为什请来日本人(他认定是金舍标请的,自家徒弟里通外邦,岂有不怒)。上去交涉,意思不用你们管,我们自己可以处理。日本人是有目而来,唐子卿已将李东宝的兄弟被金舍标抓住的事告知了日本人,日本人正心急火燎。哪管你帮主来阻,小队长上去就一耳瓜,胡爷哪受过这气,就摆开了架势,孔令福的人也摆开了架势,金舍标的人一看不好,也摆开了架势(毕竟是自己的师爷受辱)。日本人哪管这些,队长举枪就打倒了胡爷,一挥手,机枪冲着香堂乱扫(倒没冲人群,因为还不知赖顺发在哪里)。所有人都吓得趴在了地上。队长军曹大叫:“赖顺发在哪里?”阿三赶紧把趴在地上的赖顺发推了出来。宪兵们押上赖顺发,坐车走了。
      日本人在赖顺发身上没有审出情报,也没有搜出汇票。此时日本人既不知道汇票的存在,对汇票也不感兴趣,一心只想追回情报。赖顺发架不住拷打,说出了张书的去向——扬州。日本人虽然高兴,但扬州离上海好几百里,来回联络抓捕也不是一半天能够解决的事情。

      这边孔令福与其他两个兄弟商议给胡爷办丧事的事宜。金舍标引日本人杀了胡爷,这是欺师灭祖的行为,大逆不道。余下三兄弟一致同意将金舍标逐出本帮,并昭示本帮弟兄为师报仇,不但不再往来,碰一个打一个,见一双敲一双,所有胡爷管的烟馆、妓院、赌场都不让金舍标再插手。暂时推举孔令福为本帮首领,处理当前丧事、寻仇、管场等一应事项。金舍标那肯屈服,光退出那些场子,他得失去多少利益。于是法租界靠近飞霞路一带这些日子就大打出手,胡爷原来的这两拨人马打的乌烟瘴气,胡爷的丧事就停摆在那里了。

      日本人加紧追查情报,把搜查方向定在了扬州,战事吃紧、76号倒台、梅机关人手也不足,宪兵队那点人光管上海市区就捉襟见肘,又抽调部分兵力对付上海周边的游击队,追查情报之事就督促收买的帮会协助去办。因为这几个帮会头子中数唐子卿势力最大,不但在上海而且在上海周边都有他的徒子徒孙,梅机关长影佐少将把唐子卿招来,面授机宜,让他去扬州截获失窃的情报,务必尽快。唐子卿点头弯腰一口应承,心中却有难言。他确实在苏沪地区徒子徒孙甚广,但是苏锡常居多,苏西地区势力很弱。而扬州是青帮大佬曹又山和日本人新扶持的青帮新贵常雨晴挟持的天下,唐子卿的手是直接伸不进去的,好在都为日本人卖力,不免要费点周折,进点儿礼数。
      其他方面还有几股势力也在追查情报,一股是重庆方面,这次为查情报,中统、军统等上海的重庆地下组织联合到一起。其实抗战初期□□就成立了一个“上海敌后工作统一委员会”全面指导上海抗战的地下工作。无奈乎各组织各自为政,争功劳、争经费,让76号各个击破,到战争后期各自势力缩小,已不成气候,只好再次联合起来行动,他们能依靠的办法还是利用帮会,好在杜老板原就是□□任命的“上海敌后工作统一委员会”的主任。造成了帮会中两股势力都在追查情报。
      另一股势力就是共产党领导的抗日组织,不容小觑。在上海各个层面都有他们的外围组织和人员,特别是中下层职工和工友,在上海郊区还有不少游击队组织。因此共产党就利用他们的优势发动群众询查情报。
      再有就是美国的中情局和苏联的国际情报组织都想尽快得到这份情报,但是他们在上海的势力很小,不足以在这样的大城市中发挥中坚作用。
      后面的几股势力起初并不知道日本人把侦查方向定在了扬州。各自通过自己的渠道在寻找,也可以说都是在瞎猫碰死耗子。

      唐子卿坐火车奔到南京,带上礼物觐见曹又山。所说觐见并不为过,曹又山是青帮“大”字辈仅剩的五个大佬之一,按青帮的规矩是要大礼才能拜见的。曹又山年事已高,不想管事,听说是日本人的事,赶紧就推到常雨晴那里去了。也不能说曹又山推卸事端。常雨晴这两年投靠日本人坐大了,南京一带已经成了他的天下,虽说常是曹又山的徒弟,早已不把曹又山放在眼里了。唐子卿坐小火轮冒雨到镇江去见常雨晴,镇江是常雨晴的本座香堂,当天正在镇江开香堂。两人都是靠日本人坐大的,两人见面惺惺相惜,把酒换盏。唐子卿着急,不敢贪杯,常雨晴也知日本人事大,连夜陪唐子卿坐船过江去了扬州,当即在香堂召集子孙,遍撒扬州。扬州城本不大,这些地痞流氓都是土生土长,与李东宝兄弟三人过去或有交集、或有过节,拌过嘴、打过架(因此东宝三人不愿入扬州的香堂,而跑到上海去拜了香堂)。不到半天,翻遍扬州,没有张书的踪影。唐子卿大急,叫再找,除了张书家,他的叔伯家、他娘舅家、以及李东宝家、赖顺发家都翻遍了,不但没有本人,也没有人见过张书回来。
      张书根本就没有回扬州——这是唐子卿和常雨晴商讨后的结论。这样回去没法交代啊。常雨晴有个师爷叫顾华堂,帮规切语、天文地理,无所不通、无所不晓,人称小诸葛、赛半仙。看见两位大佬着急,就说:抓不着人,弄些线索回去也好交差呀。于是顿悟,问有何高招。顾华堂说:张书那小子没回来,肯定是在上海有落脚的地方。无非就是亲戚朋友。他的亲戚朋友还不都是扬州人……。于是指派喽啰们又去追问东宝三兄弟的家人。三家人看出来者不善,至亲子侄,哪能拱手被害,不肯交代。连哄带骗,威逼利诱,这帮流氓本就是些地痞无赖,逼急了只能使用下流手段,威吓拷打,闹得鸡犬不宁,血肉横飞。直到把几个孩子逼得鬼哭狼嚎,才问出几条在上海的亲戚线索。多数都是远房,住在哪里也是模模糊糊,扬州人哪知道上海的地盘,其中有一条张书娘舅家的线索引起唐子卿的警觉,唐子卿赶紧给管家打电报,急匆匆坐船返回上海,叮嘱常雨晴继续查问。

      张书本想回扬州躲一阵的,因为上海离扬州较远,来回一趟也不容易,回扬州前去看了一下他的表哥。他娘舅家与他家很近,从小就与娘舅家很亲,尤其他这个表哥,就跟亲兄弟一样。想问一下有什么要捎的东西或捎的话。表哥赵英豪是陆家嘴一带的工人,在很多工厂做过工,由于豪爽义气,到一地儿,就成了那里的工头,也就成了老板的对头,因此总被解职换地儿。赵英豪在棚户区搭了个木板房,老婆孩子都接来住了。这天赵英豪上大白班,等到晚上10点多才回来。在班上听说了飞霞路那边的事,李东宝被抓了,都是扬州老乡赵英豪认得李东宝,说给张书,吓得张书直哆嗦。心想还是胡爷英明,让他们早点躲出去。唉,东宝哥怎么就没走呢。天晚了也走不了,赵英豪就安排张书在棚户区的大工棚住,那里都是单身工人,有的是大通铺。第二天下起了连绵小雨,赵英豪歇班,跟张书说,等天好了再走吧。为了避险张书本打算走水路回扬州,雨天坐船既不安全也不舒服。赵英豪说:正好陪老哥喝两盅。在板棚里摆下酒菜,就问张书:放着生活不好好做,不过年不过节的为啥急着回家。自家兄弟,张书只好照实说了。赵英豪吃惊不小: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思索片刻,说:还是暂且别回去了,你的行踪是明摆在哪里的,日本人稍微一细查,就知道你回扬州了。我再找人打听打听,看事情发展到哪一步了,然后再做下一步打算。赵英豪是个小工头,手下也有几个工人弟兄听他调遣。打发出去一打听,才知飞霞路那里乱了套了,白胡仙的徒弟们打起来了。白胡仙被日本人打死,还抓走了一个徒弟——赖顺发。张书惊得目瞪口呆,师爷被打死,两个生死弟兄被抓,这可如何是好。赵英豪说:万万不可回扬州了,你先在我这里躲一阵,有机会了再离开。
      于是张书就在棚户区住了下来。这里有一家一户的简易板房,也有单身工友的大通铺工棚。棚户区绵延好几里,阡陌交通、窄街陋巷、乌烟瘴气、四通八达。张书混住在大工棚里。这里鱼龙混杂,黑白两道,各色人等都有。既易躲藏,也易暴露。此话怎讲。即人员混杂,来个生人也不显眼,来这里找工作的外乡人很多,来来往往,住几天又走的人很多。但因各种人都有,眼线也就多,消息通得快,一旦异常情况被人注意,很容易就通过各个渠道传出去了。
      张书读过几年书,并不仅是帮会里那种侠肝义胆之人,还是怀揣着爱国抗日情怀的。因此他知道手中这份情报的分量。已经有人为他死去、被抓,受尽磨难,他要尽快把它送出去。苦于他跟抗日组织没有一点儿联系。于是在这人来人往的工棚中,留心打听各色人等。
      早上张书正在露天洗衣池边,刷牙洗脸,旁边一人问道:“看侬是读书人,怎么到这里来了。”转脸一看,对襟小褂,平头小眼,个子不高。张书说:“阿拉家里遭难,到上海找生活来了。”
      “嗨,这年头日子都不好过,都是日本人祸害的。”
      “侬也受过日本人的害?”张书问。
      “几乎家破人亡,那东洋鬼子不是个东西!”
      “侬现在做什么生意?”
      小眼男人神秘的四处看看:“跟着大佬闯世界呗。”
      “闯什么世界?”张书警觉,随口问了一句刚学来的切口:“贵帮头?”
      意思是问哪门那派?
      小眼男人笑道:“一看就知道侬是刚入门的小毛头。哪有这么问的。”翘起大拇指向脖子后面伸了伸,悄声说:“阿拉是中央派,老头子是通字辈的。”
      “什么中央派?”张书问。
      “国民政府。”
      “哪个国民政府?”现在中国有两个国民政府,张书当然警觉。
      “当然是重庆的,直通蒋字头。”声音低的快听不见了。
      张书睁大眼看着这个小眼男人,说:“我也想做这营生,带我见你们老大。”
      “你可有投名状?”
      “有!”
      “什么东西?”
      “非常重要。”
      “是硬是软?是薄是厚?是方是圆?是黄是白?”
      “软、厚、方,不白不黄!”
      “拿来我看。”小眼男人喜形于色。
      “见了老大再说。”
      小眼男人拉起张书就走。
      旁边一个精瘦高挑男人伸手一拦,对张书说:“他是南京的,想找重庆的跟我走!”
      瘦挑男人和小眼男人就打起来了。
      张书一看大事不好,赶紧就向一个巷子跑去。没跑出巷口就被几个人架起,连拖带拽拐进了另一个巷口。
      刚跑了几步,前面又是一帮人拿着家伙挡住去路,赶紧又往左拐,后面有人上去拼杀。
      左突右冲,几个方向的巷口都有人阻挡。无奈就拐进了附近一座破旧的板房,空置无人,四面透风。这种板房在棚户区到处皆有,并不显眼。外面多个巷口都有拼杀的呼喊声和器械的抨击声,还暂时波及不到这里。
      原来军统联络的几家帮会也都撒出了眼线。他们在原76号现在缩编成日伪上海政治保卫局中的卧底也传出了被抓的李东宝和赖顺发的消息,并探听到有可能那三兄弟之一的张书携带情报潜逃,拿到了张书的相貌照片。
      唐子卿在扬州拿到线索就赶紧先打电报告知上海他的管家徐如海:“急入XX棚户区抓张书”。其实他拿到的线索也不明确(家人还是不愿细说),说是有个亲戚住在棚户区,棚户区大了,也没有门牌号码,无法确切抓捕方位。好在青帮在这种地方也有许多徒众,眼线如麻,徐如海立即指令下去,拿着照片去找。帮会这种组织,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而且“许冒不许赖”,互相冒充渗透的事很多。徐如海接到电报,刚一布置,就被一个徒弟报到了军统那里。军统赶紧通知棚户区附近的青帮老大陈振山派人进入棚户区。于是就出现了大清早张书刷牙碰见两帮人马抢拉他入会的事情。
      把张书抓入板房的人我们暂且还不知道是哪个方面。紧急之下这些人已经开始在板房中搜查和拷问张书情报在哪里。这一闹腾,张书一下提高了警觉,哪方面都不相信了,情报并没有带在身上,死活也不说出在哪里。拳打脚踢打得张书死去活来。
      闹腾到下午,唐子卿回来了,随后日本宪兵也包围了棚户区。说是包围为什么不进去呢?一方面,战事吃紧宪兵人数太少,棚户区太大,四通八达,这点兵力进去后不便于搜索捉拿。在外面堵住路口,守株待兔不失为以逸待劳的方法。其实这么大的棚户区,这点兵力也包围不住,还是依靠唐子卿的帮会势力,宪兵在外面虚张声势。另一方面看着帮会火并,消耗实力也是日本人处心积虑的忧患所在。
      唐子卿在梅机关长影佐少将的催促下急于获得情报,趁着天还没黑,赶紧带了一帮得力的徒弟,要了一班宪兵就进了棚户区。见了一帮火并的双方,收起自帮人马,就叫日本宪兵把对方用机枪扫了,血肉横飞,血流成河。人们呼喊哀嚎,各自躲藏,整个棚户区万人空巷。他们就进入了棚户区的中心地带。这棚户区,棚连棚,屋挨屋,竹竿晾晒、水坑火塘,这要是一户户找起来,不啻是大海捞针。唐子卿喊道:“是谁最先发现的?”,那个瘦挑个的徒弟站出来说:“是徒弟,阿拉。”
      “人呢?”
      “被人夹着往那个巷子跑了”瘦挑个用手一指。
      从这里放射状伸出去好几个巷子。走错了,要跑好多冤枉路。
      唐子卿带人往那个巷子奔去,砸门挑窗,鸡飞狗跳。刚挨近一个板房就传来枪声,打死一个宪兵,打伤一个弟兄。宪兵急了,一顿乱枪。唐子卿赶紧制止:“别打,别打,伤着了人质。”叫人喊话:“交出人质,留下性命。”
      里面是军统的特务,军统在上海区的多少头头都叛敌了,包括区长陈恭澍。这些喽啰们那肯拼死成仁。一个个扔出了枪支。唐子卿进去,大叫:“那个是张书?”一个特务指指地上的血人。唐子卿叫徒弟们赶紧扶到一边。宪兵进来一枪一个,把这些特务都打死了。
      军统特务们心太急,把张书打得已经昏迷,还未醒来。唐子卿赶紧叫日本人退回外围,身边只留两个徒弟,两个在院子里,其他人都到巷子外面把守,派一个徒弟回去跟影佐说,把李东宝和赖顺发从宪兵队押来。
      唐子卿心想,张书被军统打成这样,看来张书没有交出情报。这情报不会藏得很远,就在这棚户区内。不必回宪兵队去审(审也审不出结果),来一出反间计、再来一出苦肉计也许就能把情报弄到手。
      李东宝和赖顺发押来,张书还未醒来。唐子卿在另一个房间对他两说:“你们三人干的这事,按说是杀头之罪。你们劝张书把情报交出来,我就叫皇军免你们一死。”李东宝不语,赖顺发点头。唐子卿如此这般交代了一番。解了他们的捆绑。
      过到这边,用冷水把张书浇醒。张书还迷迷糊糊,眼睛被血遮的也看不清周围。只听唐子卿说:“你不要怕,我们是重庆派来救你的。那些劫持你的汉奸已经被我们消灭了。”
      “你们真是重庆那边的人?”经此一劫,张书疑心甚重。
      “我们这回来了不少人,为了情报,蒋委员长空投了一批精锐的武装人员。”唐子卿把李东宝和赖顺发推到张书跟前:“你看,我们的武装人员已经把你的兄弟都救出来了。”
      张书用手抹去脸上的血渍,看清了李东宝和赖顺发两人,叫了声:“宝哥、发哥。”脸上露出笑容。
      唐子卿用手捅捅赖顺发。赖顺发说:“赶紧把情报交给国军吧,也好少受些罪。”
      张书说:“情报好着呢,没丢,在……”
      “老三,这些人不是国军,千万不要说……啊呀”李东宝倒地,后背插着一把尖刀。嘴里还在说:“别说,别说,好兄弟……”
      唐子卿拔出尖刀,用刀把在伤口乱捅,李东宝疼的嗷嗷直叫。唐子卿冲着张书叫到:“你要叫你兄弟活命,就赶紧说出情报在哪里。”然后又叫一个徒弟,把赖顺发的手拽过来,一下子就切掉了赖顺发的大拇指。赖顺发也嗷嗷叫起。张书爬过来“宝哥”、“发哥”的叫不停,东宝也“不说”、“不说”的叫不停,顺发疼得也跟着:“说”、“不说”……屋里乱成一团。
      正在这时外面几声轻微的撞击声,几个黑衣人闯将进来,一手□□一手短刀,刀上皆有鲜血,一眨眼功夫就把唐子卿身边的徒弟割喉了,动作之快犹如天降。其中一人举枪早已指向了唐子卿,夺过唐子卿的手中尖刀,问道:“报上名来?”
      “鄙人就是杜老板门下黑船帮悟字辈人称花子唐,请问贵帮头?”
      “原来是你,花子唐,真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个黑衣人咬牙切齿,举起尖刀。旁边一人说到:“汪哥,现在不是报仇的时候,还要用他闯关突围。”
      这时天已大黑,东宝三兄弟被人背的背、扶的扶,押上唐子卿就往出走。棚户区外面已经枪声大作。巷口的几个徒弟见唐子卿跟着一帮人匆匆往外走,唐子卿举手挥挥不让靠近,只好呆呆站着眼看着这帮人走远,一人赶紧回去报信,其余人远远的跟在后面。这帮黑衣人向东穿过巷子到了江边,赵英豪正在一艘小船上等候,众人上船,向江对岸划去。这边宪兵队向江边追来,但碰到了两股武装夹击,异常激烈,根本没有办法冲到江边,接近小船。
      原来赵英豪很早就参加了共产党组织领导的地下工会。组织工人,一方面与资本家斗争,争取工人权益,一方面秘密参加抗日活动。听到张书所遇之事,赶紧就向共产党地下组织做了汇报。上海共产党地下组织正在奉命询查情报下落。
      正在这时,在邮局的一位地下组织人员送来了唐子卿发给徐如海的电报。唐子卿一方面着急(这是最主要的)、再一方面他侥幸的认为即使外人拿到电报也来不及弄明白是怎么回事,于是就从邮局发了明码电报。恰好就被共产党地下组织的一位邮局收报员收到了,上级已经布置了追查情报的任务,通信部门是重点关注单位。
      得知日本人和唐子卿的人已经进入棚户区,共产党地下组织赶紧做了周密安排,向新四军总部请示调来一支武装精良的郊区游击队,并配上几个武功高强的武工队员,这几个武工队员,不但武功高强,还对上海各方面情况十分熟悉,其中那个举刀要杀唐子卿的黑衣人汪继华就是从小在上海滩长大的。调来的新四军游击队在外围阻击宪兵,武工队员进入棚户区抢夺情报和人质。外围游击队和日本宪兵正打得激烈之时,另一只武装也来凑热闹。原来军统因为他们的特务和陈振山的徒弟被日本宪兵和唐子卿的人打烂,实不甘心,再说完不成任务也要受重庆的处罚,于是调来附近的忠义救国军就往棚户区冲。这片棚户区的边缘已经接近郊区,过江便是游击区的天下,各类抗日武装非常活跃。各方力量很容易在此集结角逐。倒是方便了共产党乘机抢夺人质和情报,突出重围。

      小船刚离岸不远,张书就问:“英豪哥,这是怎么回事?”赵英豪就把共产党地下组织派来武装人员搭救他们兄弟三人,意欲截获情报的目的向张书三人娓娓道来。英豪表兄本就是张书极为亲密的一位至亲,这些人冒死相救,张书已无疑惑,只是遗憾说:“那封信没带在身上。”汪继华急切地询问:“在哪里?”
      “在行李里,放在表哥家了。”
      大家一时着急起来,忙了半天,最重要的情报没有得到,这不是前功尽弃吗!于是七嘴八舌商量是回返还是另想办法。
      正在慌乱之际,只听咕咚一声,唐子卿跳进了江里。
      汪继华打了两枪,岸边立刻也打来乱枪。汪继华不顾一切跳进江里,赵英豪和另一个黑衣人也跟着跳了下去。
      唐子卿虽然年纪大了,但是他祖上是漕运起家,船帮上长大,水性还是相当精湛,甩开后面的黑衣人,迅速划回岸边。
      岸边还有他的四个徒弟在观望,见他回来,赶紧脱衣给他换。唐子卿不让,说:“留两个人挡住后面的□□,其他人赶紧跟我去拿情报。”跑回棚户区中心。唐子卿在船上听见张书和赵英豪对话,但只听见张书叫了一声“英豪哥”,这个“英豪”家在哪里却不清楚。一眼看见那个瘦挑徒弟又站在跟前,一把揪过来:“英豪家住哪里?”这个瘦挑徒弟眼珠转了十八圈,名字就在耳边,听见过,就是想不起来。赶紧说:“阿拉赶紧去问,马上就问来。”唐子卿松开手:“快!问不来,拿头见我!”瘦挑徒弟跑走。唐子卿叫另一个徒弟阿祥赶紧出去调日本兵和他的其他徒孙。剩唐子卿一人,赶紧躲到旁边的院子里,又饿又乏的靠篱笆坐下了。
      赵英豪和汪继华三人游到到岸边时受到唐子卿的两个徒弟阻击,三人散开,一人勾引,两人包抄,从两边上岸接近这两个唐子卿的徒弟,不料这两个徒弟武功可以,打斗了好一阵才把这两个徒弟制服。然后由赵英豪带着迅速向赵英豪家靠拢。刚进入赵英豪家院子,唐子卿也赶到了。
      瘦高挑徒弟转了好几家才问到赵英豪家地址,他自己也突然想起,此人是一个工会小头目,常和□□上的帮会作对,打过交道的。回来告诉唐子卿。这时又跑来三四个徒弟,唐子卿就问:“怎么就这几个人?”
      “日本人一看,你被抓走,对方两股夹击,顶不住,就暂时撤了。徐爷怕伤着你,留下几个人叫大家在撤到棚户区外。阿祥来报信,日本人又去调兵了,我们是殿后几个,碰见阿祥,就赶紧过来了。徐爷马上带人过来。”
      短兵相接近在咫尺。唐子卿为情报几起几落,早就急红了眼。汪继华不仅为完成党交给的重要任务奋不顾身,还有对唐子卿的深仇大恨也让他分外眼红。唐子卿急于进到屋内抢夺情报。黑衣人挡在前面伸手就打。唐子卿也是练功之人,在上海滩横冲直撞,靠两只拳头打下天下。两人情急之下都未拔枪,你来我往的打将起来。其他人也打成一团。
      正打着,徐如海带人也过来了。唐子卿人多势众,汪继华他们渐支不住,但唐子卿毕竟人老体衰,汪继华一个变招,左手双指就卡住了唐子卿的喉咙,右手一转就卡住了唐子卿左臂的麻筋,拉着他就向后退,并向赵英豪两人大叫:“退进屋里”
      屋里女人孩子都吓得躲在了床下。外头开了两枪,被徐如海止住,怕伤着唐子卿。双方屋里屋外对峙起来。赵英豪迅速找到张书的行李,从里面拿出了那个信封。唐子卿贪婪的看着那个信封说:“你们还是趁早交出情报,一会儿,日本人就来了,你们无论如何走不出去的。”
      看唐子卿如此猖狂,汪继华一拳揍过去:“闭嘴,你的账,迟早要和你算!”唐子卿就晕了过去。
      另一黑衣人说:“此地不能久留,赶紧想办法离开。”
      汪继华说:“我们几个如果冲出去,还有可能。但是老赵的这些家属怎么办?不能丢下他们不管。”
      赵英豪说:“我想办法组织些人来,赶他们走。让小张出去把游击队叫来打掩护。”
      汪继华问:“怎么出去?”
      “厨房有一个烟道,院墙外有个出灰口,可以爬出去。”
      赵英豪和另一黑衣人从烟道偷偷爬出去了。汪继华把唐子卿绑紧,在窗口露出半个头。向外喊话,意思要交换人质,放他们出去,实际是拖延时间。汪继华早就想把唐子卿打死,以解心头之恨,可惜任务没有完成,老赵一家性命还要保全。
      不到一刻功夫,外边大乱,徐如海的人纷纷退出院外,噼里啪啦的响声迭起,伴随着叫骂声。原来赵英豪出去动员起周围的工人兄弟拿着棍棒铁锹等工具涌向了赵英豪家,这些工人常受□□的欺负,以前只能忍气吞声交保护费,后来有了地下工会团结起来和他们斗。人多力量大,徐如海的人渐渐支持不住,越退越远。
      远处枪声又起。
      因为情况不明,游击队不知道任务到底完成了没有,因此没有急于退去。黑衣人来报,赶紧组织人员迎击日军的反攻。又因为在新四军游击队的配合下忠义救国军居然打败了日本宪兵,这帮忠义救国军高兴得不得了,不愿离去,吵吵的要在上海玩两天。正在这时,日本人又掉过头来,这回人更多,两股人马立刻迎战,打得个翻天覆地。
      汪继华趁乱押着唐子卿,催着老赵家属急匆匆的又奔回了江边。
      赵英豪和黑衣人也都来到了江边。黑衣人向空中放了两颗红色□□,不多久江面上来了好几艘木板帆船,游击队也陆续掩护着撤到了江边。次序井然的准备登船过江。看官要问,为什么在上海这样的重镇,抗日武装敢如此放肆。只是因为日寇已到末日,冈村宁次的决战计划把兵力都放在了抵抗盟军登陆的方向。上海附近早已兵力空虚,无暇对付这些游击队了。
      唐子卿见大势已去,拔腿就跑,故伎重演又要跳江。汪继华甩起一刀,插入他的左腿。唐子卿单腿跪地,还向江边挪动。汪继华上前揪住他的脖领说:“看来你是死不悔改,那就不怪我报仇雪恨了。”抬头看着走下帆船的一位首长,点头说:“杀了他吧,为死难的烈士报仇!”
      十八年前,上海工人三次起义,工人领袖汪少华率领上海工人几乎就要把上海占领。□□发动了四一二□□事变,密令上海青帮破坏起义活动,暗杀起义领导人。于是杜老板组织手下几个干将,其中就有唐子卿,诱使汪少华赴会,几个干将把汪少华活活装进麻袋中,捆上石头坠入了黄浦江。工人运动失败,共产党遭受了巨大损失。刚满10岁的汪继华看到捞出来的父亲尸体,满腔悲愤,发誓报仇。
      汪继华冲唐子卿说:“我就是汪少华的儿子。”唐子卿一听大惊失色。杀汪少华无论从道义、从帮规都是大失人心的,汪少华当时是闻名上海的革命人士,是光明正大的应邀走进杜公馆的;汪少华又是拜过香堂,正经入过帮会的青帮“通”字辈大佬。杀了汪少华,上海百万工人怨声载道,帮中弟兄们也不耻于这种欺师灭祖的行为。即使像唐子卿这帮无恶不作的人,在别的事上可以毫无廉耻戒心,但是唯独这件事上一直惴惴不安。一听汪继华说是汪少华的儿子,浑身抖得筛糠一样摊在那里。
      汪继华含泪举起枪,朝唐子卿开了两枪,一脚把尸体踢进了江里。

      刚回到根据地,新四军总部就来电,赶紧把情报送到总部。
      原来在延安的美军视察团要求到共产党的各个根据地去看看。共产党的根据地都在敌后,很危险的。美军不管,执意要去,特别是新四军在山东、江苏沿海的根据地,要为登陆作战做准备。到新四军总部的时候,他们已经接到中情局上海站的情报,说中共已经拿到了日本的决战计划。视察团少校情报官莫尔斯立刻要求新四军把情报送交他们。新四军总部请示延安。延安说可以。那边重庆也很着急,虽然有统一战线,可怜军统与上海中共方面没有横的联系。叫苏北的忠义救国军赶紧联系新四军总部,新四军说美军已经拿走了情报。重庆一听,后悔不已,不但一件奇功被□□所得,而且重庆与日寇交易之事也被置于光天化日之下。
      美军看到情报,确认了日本政府负隅顽抗的决心。随决定实施速决计划,促进了日本早日投降。

      后话
      李东宝三兄弟到根据地后,养好伤,日本投降,三人都回了上海。东宝、张书开始秘密为党工作,上线就是汪继华。赖顺发还惦记着那笔汇款,四处寻找吴春妹。孔令福成了飞霞路的老大。金舍标投奔了徐如海。上海滩还要翻云覆雨几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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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酸浆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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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锯口青花笔筒
    为什么比钢铁还硬的青花瓷上会出现一个光滑的锯口?没有苏麻离青能做出青花瓷吗?笔筒的秘密解开了吗?



    以其人之道
    你知道什么叫长臂管辖吗。受了人家的窝囊气,被人口中塞了几只苍蝇,是吞下了事吗?中国出国韩信、诸葛亮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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