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主家的熊孩子

　　慕千欢小猴子见慕从真拔出了刀，不停地问道：“所以饮血到底问了你什么问题啊？”

　　慕从真笑得一脸纯良：“前面就是一些很基础的问题，比如名字之类的。”

　　慕千欢想了想，他穿越的时间有些久，虽然对小说的了解比较深，但前面这么细节的部分他也没有记得太清，便没有感到疑惑，继续追问道：“然后呢？”

　　慕从真闻言眼眸微沉：“她问我，存在于此最真实的渴求是什么。”他没有说出真正的问题，而是偷换了概念，将问题做了改变，他能感觉到他说出口的时候手中的饮血微微震动，像是在表达不满，但他却不管，因为他知道自己先前所言绝对不能让眼前的人知道。

　　会被讨厌的。

　　会被抛弃的。

　　所以这将会是他永远的秘密。

　　——直到他的那份渴求灼烧了他所有的理智，在此之前，这个世上不会有人知道他真实的想法。

　　慕千欢听到了慕从真的话却在傻乐，他一听慕从真说出问题就想起了小说中看到的内容，看来剧情没有变，那他也不用太过担心主角因为他存在的原因而得不到应有的机遇。

　　“那你的回答是什么呢？”虽然已经想起了回答，但慕千欢还是忍不住，想要从主角的口中听到那句话。

　　那句贯穿了全书的话。

　　“我说，我想要对这个不合理的世界发出呐喊。”慕从真闭了闭眼，他开始思考，如果饮血没有问他对慕千欢的想法，而是直接问了这样一个问题的话，他会怎么回答，然后他绕过了自己对慕千欢的感情，给出了他现有应该给出的回答。

　　“这个世界是不合理的。”慕从真神色平静，往常让他有些不舒服的过去此刻已经能够很流畅地从他口中说出，或许是有了新的追求，过往的艰辛反倒显得不那么难以回想了，“生来的天赋决定了一个人的一生，即使是血脉相连也会被亲人轻易抛弃，即使是相处多年，没有实力，也无法保住现有的生活，保护关心的家人。”

　　“我知道这是这个世界的常态，生存于此十二年，即我的短短一生，我都不应该感到不正常，可我死了，我来到了深渊，我看到了无数亡灵的不甘，那些以前不会想的，那些以前不敢想的，一个个都开始在我的脑中堆积起来，构成一个大大的问号。”

　　“为什么要因为一个片面的可能性去否定一个人生存的全部意义呢？”

　　说完这句话，慕从真就陷入了沉默，这个问句其实是他从出生的时候就想要说出来的，但是因为太过惊世骇俗，他就一直隐藏在心底，这么多年了，这是他第一次将此述之于口。

　　他忍不住偷偷去看慕千欢的表情，却又害怕对方露出自己不想看到的表情，最后只能看到一张猴脸，并看不出什么特别的表情。

　　慕千欢此刻却是一种别样的感觉。

　　这种感觉……怎么说呢，很新奇。

　　他原以为，再一次听到书中的台词，他的情绪应该是感慨，感慨自己以另一种形式再一次接触曾经只能通过屏幕看到的故事，通过听当事人的叙述，听主角最真实的想法，而不是像看小说一样，用自己的视角去看问题。

　　可不知为何，听慕从真说出这些话语的时候，他忽然就想起了小说中对主角童年的描写，顿时心里就泛了酸。

　　他是知道慕从真的过去的，比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要了解得全面，小说中对慕从真的童年没有过于详细的描写，其中辛酸也只浮于纸上，但后面很多剧情都与他的过去有关，多多少少提到了些，如今联系起来，他顿时就心疼了。

　　想他穿越之前也是个成年人了，再加上穿过来的岁月，却几乎没有受过苦，完善的社会制度带来的是优渥的生活，穿越之后虽然不能离开宫殿，却也很快等到了主角的到来，有了可以期盼的东西，可这样好的过去，这样好的回忆，慕从真从未有过。

　　唯一可以称得上甜蜜的也就只有与妹妹林芷的童年，却也满是艰辛，最后唯一可以视为珍宝的妹妹也被带走了，现在的慕从真一无所有。

　　忽然脖子一疼，慕千欢回过神来，才意识到自己走神的时间有些久，看见慕从真有些踌躇的样子，他不由笑了：“那就去证明吧，去证明，他们错了。”

　　慕从真一愣，不着痕迹地收回了放在慕千欢小猴子脖子上的手，然后朝他笑道：“啊，我会证明的。”

　　真好，你信任着我。

　　这样我就不用——杀了你呢。

　　慕千欢，你知道吗？深渊之人敬仰你，为了瞻目你的风采而互相争斗，互相厮杀。而我，却胆大妄为，想要占有你，想要将你拆吃入腹，永远只属于我一个人。

　　你一定不会知道，你永远也不会知道，我有多么疯狂。

　　沿着原路往回走，慕千欢不由有些担心起来，接下来慕从真就要面临他人生的第一场背叛了，他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说，毕竟就算说了也无法解释他为什么能知道别人的心思，就算他是魔主，也没有这种设定。

　　况且，若是说了，改变了什么剧情，之后的部分全部改变了怎么办？主角尚且没有成长起来，他自己头上还顶着个神的威胁，一旦他失去了先知的优势，后面的路恐怕不会多么平坦。

　　算了，总归他在慕从真身边，要真出了什么事也有他担着。

　　于是，在慕从真愉悦的心情以及慕千欢小猴子的担忧下，他们离开了无尽荒原，空气中萦绕的红色雾气消失不见，空荡荡的荒原上格莱尔正背靠暗之森等待着他们。

　　“看来你成功了呢。”格莱尔看到他们，很是开心地走上前来，拍了拍慕从真的肩，“不愧是魔主看中的人。”

　　慕从真勾了勾嘴角，他对这句话很是满意：“还要多谢你的指引，不然我也无法获得这样一份变强的机会。”

　　格莱尔的手一顿，不着痕迹地转移了话题：“说起来我们先离开这里吧，过一段时间骷髅就会出来了。”

　　慕从真一愣：“你说……骷髅？”

　　“是啊，这里是骷髅墓地。”格莱尔解释道，“整个深渊，从外往内看，首先是各大主城，主城之间连接着各个小城，而小城间又有墓地，是大部分亡灵诞生的地方。这些城池往内，就是暗之森了，因为距离城池较近，是大部分新生亡灵锻炼变强的场所。继续往内就是骷髅墓地了，虽然深渊不分白天和黑夜，但计时工具还是保留了下来，然后我们就发现，在现世时间的白天里，骷髅是不会出来的，但一到晚上，他们就会从地里爬出来。”

　　听到这里，慕从真不由想到自己刚来的时候，如果他猜的不错，他应该不是诞生在大多亡灵诞生的墓地之中，而是这片名为骷髅墓地的荒原之中，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会这么特殊？

　　“因为天赋，天赋越高的人诞生的地点就会更加接近倒悬塔。”感受到了慕从真的疑惑，慕千欢很快猜到了他困惑的地方，便简单解释了一下。

　　“倒悬塔？”

　　“你继续听就知道了。”

　　慕从真微微点头，继续听格莱尔的解释：“骷髅墓地往内就是无尽荒原，那里弥漫着的红色雾气对大部分亡灵有害，尤其是新生的亡灵，没有强大的实力，一旦来到了这里接触雾气，形体就会消散。”见慕从真一副惊恐的模样，格莱尔笑了声道，“不过你有魔主的印记，这也是我为什么敢带你来的原因。”

　　慕从真听了他的解释，却没有完全相信，之前的一些事让他对格莱尔产生了不小的戒备心：“那无尽荒原再往里呢？”

　　“据说那里叫倒悬塔。”

　　“据说？”

　　“嗯，因为除了七大主城的城主以外，其他亡灵都不能进去。”格莱尔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据说倒悬塔通向魔主的宫殿，凡是能通过倒悬塔的人都有一次面见魔主的机会，只是这么多年了，城主换了无数个，却从来没有人能够穿过倒悬塔，见到魔主的尊容。”

　　慕从真下意识就看了一眼慕千欢小猴子，眼中划过一丝柔软：“我会通过的。”我会通过倒悬塔，用自己的这双眼去看那个人，用自己的这双手去触摸那人。

　　“只是可惜，能复活的只有一个人。”

　　听着这句话，慕从真立刻就感觉到了不对，然后身体尚未跟上意识，他就被人猛地一推，跌倒在地上，拿在手中的饮血也顺着这股力脱了手。

　　他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望着格莱尔拾起了饮血，血红色的月光投射在饮血上，反射的光芒到了格莱尔的眼中，令他像个嗜血的魔鬼：“还要感谢你，为我取回了饮血呢。”

　　望着慕从真的表情，格莱尔嗤笑一声：“你忘了吗，我们所在的小城隶属于贪婪主城，也就是说，包括我，这里的人最根本的本质，就是贪婪啊。”他抬起手，望着闪着红光的饮血，眼中流露出一丝迷恋，“真是美啊，魔刀饮血。”

　　然后，他的眼珠向下瞥了一眼坐倒在地上的慕从真：“时间快到了，祝你逃脱愉快。”

　　然而刚刚勾起的嘴瞬间凝固，他分明看到，先前还面露绝望的慕从真此刻正在笑，他捧着先前还立在他肩上的小猴子，笑得非常温柔。

　　因为就在刚刚，慕千欢说：“别怕，有我在。”他的声音一如既往，却让慕从真无比安心，“只有我，永远不可能背叛你。”

　　是的，慕从真从来没有因为格莱尔的背叛而难过，因为他早就有所猜测，所有的表现都是伪装。但他终究年岁不大，经历了再多，内心也难免患得患失，而就在这样一个时刻，慕千欢说出了这样的话语，他顿时就觉得，死亡那一刻所感受到的周身的寒冷，全部都消失了。

　　啊，认识你真好。

　　能与你相遇，真好。

　　然后慕从真伸手蒙住了慕千欢小猴子的双眼，抬起头望向格莱尔，眼中一片冷漠，仿佛在看一个死物。

　　格莱尔被这眼神望得只觉得浑身发冷，刚想握紧手中的饮血挥两下壮胆，手中的饮血便带着他的手轻轻地划动了。

　　——从他自己的脖间。

　　鲜血喷出的那一瞬，他听见慕从真的声音响起：“你是不是忘了，这是我的刀。”

　　然后意识消失，原本灵动的眸子失去了光彩，脖间先前喷出的血仿佛虚幻，只留下一个身躯，傻傻地望着一个方向，然后松开了手中的饮血，没有目的地向着那个方向前行。

　　亡灵不会变化的血肉开始腐烂，一点一点露出底下雪白的骷髅，待血肉全部褪尽，他就会和城池附近墓地里的骷髅，以及骷髅墓地里的骷髅大军一样，整日追逐着亡灵的气息。

　　准确的说，是追逐自己曾经拥有的某种东西。

　　但是，无论怎么追求，都再也回不来了。

　　这就是亡灵的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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