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剑录

　　周无忌等人接近小镇的时候，听见刀剑喊杀之声，忙纵马跑入。只见七八个穿着峨嵋青城服饰的人被一群黑衣蒙面人围攻，旁边一些仆役打扮的人在簌簌发抖，地上还躺着两个昏迷不醒的青城弟子。
　　凌若薇拔剑就要上，周无忌一把拉住。
　　“是青城长老展博和峨嵋万慈庵住持静空师太。”周无忌认出一方的首领。
　　高明问道：“围攻他们的黑衣蒙面人是什么来头？”
　　“不清楚，武功很杂，暂时辨别不出来。”
　　场中分作数处相斗。
　　人数最多的一群，十几个黑衣人包围六名峨嵋女弟子猛攻。那些黑衣人的兵器五花八门，个个招数凶险狠辣，打法凶悍无比。六名峨嵋女弟子背靠背站成圆圈，两两结对，一人专门防守，另一人专门进攻，似乎是某种阵式。
　　“这是峨嵋派的雪花剑阵，阵式玄奥，步法精妙，辅以峨嵋剑法，可对付数倍于己的敌人。阵法本该是六人穿插配合，现在地方狭窄无法走位，只能两两配合，恐怕要麻烦。”
　　周无忌仔细分析战局，意在指点两位年幼的师弟师妹。然而白费心思，那两个家伙正在听方小白瞎胡扯。
　　“看见没，那个以一对三、穿蓝裙子的美女就是韩宁。”方小白指点着场中说道。
　　围着韩宁的三个黑衣人一个使鞭、一个使两根狼牙棒、一个使剑，武功比围攻另外六名峨嵋弟子的同党高出一大截。
　　操狼牙棒的是一名身高九尺体型魁梧的壮汉，招数简洁朴实，只有砸、扫、杵几种，每一棒递出带着呼呼风声，力道笼罩方圆数尺。
　　使剑的是精瘦汉子，身法轻捷，剑法变幻莫测。前一招为“三才剑”的招式“羚羊挂角”，由下斜上刺向韩宁的下颌，到了半途陡然下沉，又变成“越女剑”的“拨草寻蛇”，横削大腿。这两样是练武人必学的基础剑法，原属寻常，在精瘦汉子手中使来却势道凌厉，劲力暗藏。
　　使长鞭的人站在外围，不急于抢攻，只觑准韩宁的破绽，一鞭挥出直指要害。他十分阴险，每一招递出都是在韩宁换招的刹那，旧力已尽新力未生。
　　不多时，韩宁叠遇险招。
　　使鞭的心中得意，嘴里开始不干不净：“韩妹妹，看我这一招可还使得？你这般花容月貌，我舍不得下手，不如化敌为友，找僻静处切磋一下另一门功夫。我有一路枪法，更胜鞭法十倍，定能叫你钟意。”
　　他一边说，一边换了招式，鞭子尽往韩宁的胸前腹下招呼。
　　凌若薇气得满脸通红：“这家伙真是下三滥，小飞，等会儿咱俩好好教训他。”
　　生气归生气，她看出使鞭的不好惹，所以拉戴飞一块儿上，没敢说大话。
　　韩宁倒是不急不躁，只管一心一意出招，将峨嵋“分光”剑法一路路施展开来。
　　刺、劈、削、展、抹，每一招似乎并不出奇，但一式式连起来，织成一张看不见的网，将整个场子裹住。对方的的攻势，都如同在水里出招，有劲使不上。
　　使狼牙棒的大汉久攻不下，心中焦躁：平时与弟兄们喝酒，常嘲笑‘武林四剑’自吹自擂，徒有虚名，如今三个人拾掇不下一个女娃，回去岂不被人笑死。
　　他决定行险，募地脱手掷出狼牙棒，击打韩宁的面门。
　　韩宁偏头躲闪，大汉趁势抢进，左手扣脉门，右手狼牙棒横扫太阳穴。韩宁身子一歪，貌似仓促间立足不稳，那两招堪堪落空。
　　大汉心喜，正要再施杀招，陡然一道剑光从脚下飞起，直挑小腹。他大惊失色，慌忙后跃，只觉肚皮一凉。低头看时，已是鲜血直流，所幸入肉仅三分，未开膛破肚。
　　韩宁欲待追击，使剑和使鞭的敌人上前拦住。
　　大汉生性悍勇，受伤后不惧反怒，也不包扎伤口，一挥狼牙棒又冲过来。
　　他破口大骂：“史老三，□□奶奶，不好好打架尽说些屁话！再不使全力，干脆滚一边去。”
　　那使鞭的人手中一紧，鞭子狂风暴雨一般袭击，并四处游走，不再像刚才那样站在原地不动。
　　韩宁压力陡增，但依旧一副好整以暇的样子，出剑既不更快也不更慢，只管将剑式一招招使出。每一招不求完美，只求意顺，招与招之间似断非断，似连非连，宛如流水。
　　三个黑衣人的一记记杀招，就像狂打河面的暴雨，激起阵阵涟漪，最终消失无形。
　　方小白在旁观战，心生佩服。
　　师父曾说过，内力可以慢慢练，招式可以慢慢学，境界却是天生的，武林中一流好手到处是，宗师永远寥若晨星。
　　韩宁境界之高，胜过无数剑法名家。比如那青城长老展博，内力高深，剑招精奇，但要说起对剑意的体会，比韩宁差得远。他与韩宁单打独斗，仗着功力和经验足以取胜；但若面对比自己强大的对手时，往往失败更快。因为韩宁已悟得剑法正道，对手只能以力量强行压制，占不到招式便宜。
　　就像此刻，围攻展博的三个黑衣人比围攻韩宁的同伴高明不了多少，韩宁未露败象，而展博已经左支右绌，支撑不住。
　　青城峨嵋这边唯一占上风的人是静空，她以一对二抢攻，身形蹿高伏低，招招指向对手的要害。
　　两个黑衣人凝立不动，一刀一刀挡开攻势，不还击。他们知晓静空了得，只想缠住不让她援助同伴，等其他人取胜后再一起围攻。
　　另一边，六名峨嵋女弟子渐至生死关头。
　　这次静空率众弟子去青城山送亲，目的在于结好青城派，挑选的是能言善道精明世故的俗家弟子，论武功殊不足道。并且六个人武艺参差不齐，结阵配合的威力又差一筹。斗了半天，女弟子们筋疲力尽，其中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更是摇摇欲坠，连剑也握不住。
　　凌若薇大急：“大师兄，再不上就来不及了！”
　　周无忌道：“好，咱们出手。高师弟，那十几个黑衣人武艺最弱，咱俩先合力解决他们，再相助静空师太。阿薇和小飞留在这儿，不要轻举妄动。如果敌人攻击你们，就和方兄一起往镇外跑，他们必不追赶。”
　　凌若薇噘着嘴，勉强点头应承：“是，大师兄，我们理会得，你和三师兄小心。”
　　方小白暗暗奇怪，傻大姐怎忽然转性了，这么好说话。
　　昆仑派居于苦寒之地，周围不是千丈雪山，就是万里戈壁，更有无数马贼及胡人部落虎视眈眈。在险恶的生存环境中，缺乏严格的纪律焉能生存。平时玩笑无妨，遇到正事，昆仑弟子最讲究长幼之序，令行禁止。
　　周无忌和高明如猛虎下山般扑向黑衣人，使出昆仑派最凌厉的一路“玉碎”剑法，长剑吞吐，或削或刺，顷刻间料理了五六人。
　　与此同时，异变陡生。
　　同青城长老展博交战的黑衣人中，一个家伙脱出战团，直奔六名峨嵋女弟子杀去。
　　这人手持一柄青钢剑，身法快捷无伦，一瞬间刺出十几剑。
　　那些峨嵋女弟子已是强弩之末，哪里抵挡得住，只听哎哟之声不断，六人一齐倒地。
　　原来，此黑衣人早就留意新来的一伙剑客，暗加提防。周无忌和高明上场后，黑衣人猜到其战术，当机立断，同样先下手除去最弱的六名峨嵋女弟子。
　　周无忌的本意是以强凌弱，先解峨嵋众弟子之围，再相助武功最强的静空师太，由自己和高明对付两个使单刀的黑衣人，静空腾出手来帮助韩宁，黑衣人必败。
　　不想转眼间形势大变，六名峨嵋女弟子全部倒地不起。剩下的七个黑衣人少了牵制，一齐围住周无忌和高明，展开新一轮恶斗。
　　使青钢剑的黑衣人得手后，又跃回原来的战团，狂风暴雨地攻击展博。他的想法和周无忌一般无二，先打倒最弱的。
　　展博连退三步，大叫一声，肩膀中了一剑。
　　眼见形势危急，凌若薇和戴飞急得团团转，不知如何是好。
　　方小白忽然出主意：“凌姑娘戴兄弟，你们去帮助大师兄三师兄，不要管旁人。”
　　戴飞迟疑不决：“可是大师兄不准我们行动……”
　　“情势有变，现在周兄无暇分心，可由六师姐做主。”
　　凌若薇早已不耐，听到方小白怂恿，当即挥手大叫：“小飞，我们上。”
　　她才要冲上去，却又停下，回头嘱咐方小白：“待会儿要是有危险，你赶紧骑马跑。我们这几匹是大宛马，发力快，敌人难追。你骑我的马，我的马乖，不挑主人。要不你干脆去镇外躲藏，等我们打完了再回来。”
　　方小白心中一暖，这丫头嘴巴大，心地倒不坏。于是笑道：“我会照顾好自己，你们快去帮大师兄。”
　　凌戴二人向场中掠去。
　　戴飞年纪未满十六，平时仅与师兄弟们对练，从来没真刀真枪打过。
　　初次出手，少年心里面难免紧张加兴奋。行到一半，见一个黑衣人颈侧露出破绽，戴飞不及细想，喝声“看剑”，飞身而起，使一招“苍鹰博兔”凌空下刺。
　　正跃至空中最高处，下方一道鞭影袭来，带着划破空气的尖啸，声势惊人。戴飞欲躲，然而力道已尽，眼看着将被这一鞭打得骨断筋折。
　　这时，凌若薇已冲到前面，无法相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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