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我的刀剑都暗堕了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两方人面对面而坐，却都是无话可说，季弦思垂眸喝茶，面上仍旧从容优雅，心里却颇为无奈：刀剑们显然不太愿意说话啊。

　　然而……并非刀剑们刻意沉默，而是他们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以什么身份开口，他们是被认可的刀剑还是？

　　于是只是沉默。

　　片刻，季弦思温声开口，十分合套路的先客气一下：“三了性格向来直接，说是孩子心性也不为过，有许多事也许做的不好还望诸位多多包涵。”

　　说起来他们俩也是没谁了。

　　燕三了觉得季弦思太温柔细腻，太顾及他人，做一件事要想他大哥、他二哥会是什么反应，太面面俱到，这样一想似乎他要做的事就可做可不做了，很容易迁就别人。

　　季弦思又觉得燕三了要做什么都是立刻，连想都不带想的，谁都拦不住，太放飞自我，冲动之下太容易吃亏。

　　燕三了、季弦思：叹气jpg

　　“没有。”面前的烛台切光忠目光沉静：“他……”嘴角不自觉带出了笑意：“很好。”

　　季弦思就懂了，他弯着眼睛嗯了一声。

　　在那一刻，尴尬的气氛似乎消散了。

　　季弦思喝了口茶，不急不缓道：“三了他向来直爽，几乎可以说喜怒哀乐全摆在脸上，他喜欢哪里就去哪里，讨厌哪里那无论如何也不会勉强自己留下来，从这点看甚至可以说任性了。”

　　似乎有些言外之意。

　　刀剑们沉默着认真听着审神者的话。

　　——喜欢什么、讨厌什么，需要他们注意什么？

　　但季弦思并不想说太多，因为这本是好友和他的刀剑们自己的事，只是看到这样的局面想要稍微提醒一些：“也因为这样的直接，在他心中很少有不能说的东西，有的事不是他不想说而是他忘了说，这时候就需要别人问了。”

　　压切长谷部抿了抿薄唇，面前的审神者笑容清浅，眼睛水一般的柔和：“他虽在世间却是始终独自一人游山玩水，鲜少与人一起生活，有的事难免顾及不到，若有什么不是之处你们说了他懂了自然也就改了。”

　　随着话落，审神者放下了手中的茶杯，起身道：“多谢款待，那么我们便回去了。”

　　端坐在他身旁的三日月宗近和小乌丸也跟着起身，他们微微弯腰低头一笑便是表示谢意了。

　　听他这么说刀剑们顿时有些紧张，难不成是因为他们招待不周：“大人不等主殿回来？”

　　季弦思笑容多了些爽朗：“不了不了，说好了今天中午回去吃饭，便不再叨扰了。”

　　刀剑们也只有无言。

　　*

　　燕三了回来的时候季弦思已经走了，都用不着问，这个时间点老季肯定回自己本丸吃饭去了。

　　但他没问的意思，刀剑们却很紧张，如果被认为是怠慢不周那该怎么办？

　　烛台切光忠抿了抿薄唇：“季大人他……”

　　燕三了一摆手，一脸不用说了，我懂我懂：“回去吃饭是了吧？”

　　——您怎么知道？

　　差点脱口而出的一句话，但刀剑们的眼神已说得清楚，燕三了忍不住笑，他笑的时候眼睛总会弯成好看的弧度。

　　燕三了摸着下巴装模作样：“这个嘛，因为我聪明机智、能掐会算呗。”

　　刀剑们：……

　　燕三了被他们的眼神逗笑，抬手压了压额头，长袖滑落露出白玉般的手腕：“开个玩笑啦，至于为什么知道那纯因为我和老季认识两三百年了，他什么性格我能不知道吗？”

　　哈哈，就是温柔细腻、面面俱到的……宅男！

　　——两……三百年？审神者果然是年纪很大了。

　　但相比这个刀剑们更在乎另一件事：他们是很了解彼此的知己好友，那么像季大人所说……直接一些是可以的吧？

　　压切长谷部握了握手，终于道：“那……您出去是有什么事？”

　　燕三了有点奇怪看他，他来这里也快一个月了，这期间正如他一开始所言：互不打扰。

　　刀剑们的生活他不过问，而同样刀剑也不过问他的生活。

　　但燕三了转念一想，别人随口一问而已，也就没当回事挺随意笑道：“买点东西。”

　　燕三了喜怒不形于色的本领还要练习很久，他心里想什么脸上就表现出来了。

　　他自己不会知道随着他的奇怪疑惑刀剑们或多或少跟着提起了心。

　　他们一问燕三了也想到什么了，他一边把东西往外拿一边道：“哎哎，你们不说我都忘了，我这次出去也买了你们可能会喜欢的东西，喏，你们自己看看吧。”

　　又是朗然一笑：“我这天天早出晚归的也没问过你们喜欢什么，所以真是凭猜测，不喜欢也给我留个面子哈。”

　　什么笔墨纸砚、茶具花束、玩具零食……挨着挨被放在了桌子上，完全没给刀剑们时间反应。

　　等刀剑们反应过来，已摞成了一座小山。

　　而俊逸不凡的审神者正捏着下巴若有所思：“你们看是不是还少点什么？”

　　——日常身无分文、贫困如洗。

　　审神者之前的话再一次浮现。那么现在审神者还有钱吗？

　　烛台切光忠顿了顿：“不，已经很感谢您了。”

　　少女有一句话说的是客观的事实：他们是可以批量生产的工具，尤其是短刀打刀们更是不入流的货色。

　　所以审神者才是时之政府所在意所看重的对象，错到底在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审神者的安全和名誉。

　　是的，审神者的名誉远胜他们所有人。

　　因为审神者的离开而暗堕是因为他们自己心性太过不堪脆弱了。

　　同样的刀剑们会怜悯同情，而审神者，灵力强大是为强者的审神者只会轻视厌恶。

　　那个少女做了什么不会有人知道，时之政府压制着一切可能出现的风暴，而他们也不会向外人言明。

　　有什么必要呢？除了收获更多的同情怜悯，又将因为这唯一的暗堕本丸的存在生出其他变故。

　　审神者、刀剑，他们的职责只是对抗时间溯行军、维护历史。

　　而没有审神者的灵力，他们也许会很快就要消散了，似乎没什么不好，但……有遗憾，他们满心期盼着的本丸不是这样的。

　　燕三了的到来不仅能使他们的存在长久更令他们感受到不一样的、他们所渴望的东西。

　　其实只要您还留在这里就够了。

　　别管烛台切光忠他们怎么想，从外表看还是沉静内敛的。燕三了看看烛台切光忠又看了看其他人，没忍住笑。

　　燕三了知道自己不算是很细腻的人，最起码跟老季比差远了，但这不代表他就只看表面啊。

　　那点小动作，各种暗搓搓的目光，燕三了哎了一声：“我突然想到第一次见到老季的时候了。”

　　现在小正太里最不怕他的大概是今剑了，不过饶是如此小正太还有些胆怯：“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吧？”

　　燕三了嗯了一声：“那是三四百年前了吧。”

　　眼看刀剑们都或多或少流露出好奇，燕三了寻思了一下多聊天更有利于双方交往。于是干脆坐了下来：“那时候老季还在无妄谷，我是误打误撞困在里面的‘游客’。”

　　因为结界的原因灵力暂时消失，那时候他看到了一间竹屋以及青年那袭胜雪白衣。

　　“那时候老季跟现在不太一样，他那时候那叫一个高冷，一天到晚不说话。”

　　在没有见到季弦思之前刀剑们也许还能保持淡定，但也就在今天他们见过那个有着绝对的赞美和崇敬的审神者了。

　　乱藤四郎一脸惊奇：“哎？季大人之前是很高冷的人吗？”

　　燕三了点头，一点没夸张：“那时候真是不苟言笑，一天能说三句话就不错了。”

　　他这边话音刚落，那边另有一个青年这个他认识，叫做大般若长光，自然也是在季弦思的本丸。

　　衣着装扮像是贵族执事，银灰色的长发，赤红色的狭长凤目，是非常俊美清冷的容貌。

　　左侧眉眼间的暗堕标志使得更为奇诡艳丽。

　　燕三了挺自然看了一眼，道了谢接着道：“直到有一天我回去晚了，发现一直准时睡觉的老季还在看书，桌上的晚饭动都没动。”燕三了啃着小圆饼心满意足：“我当时就一个想法：这货外冷内热啊，然后喝了一次酒，就是朋友了，后来我继续江湖游历，老季仍留在谷中。”

　　那时候他独自一人数百年，这样的生活固然是他所喜欢和愿意的；但偶尔也会觉得……总之老季当时深夜里的留灯让他很是感动。

　　说到这里，燕三了气呼呼道：“他从谷中出来居然不跟我说，这几年了才想起来我。”

　　……

　　三日月宗近沉默了少许道：“应该是季大人联系不到您吧。”

　　其他人流露出很认同的神色。

　　燕三了目瞪口呆，连饼都忘了吃。

　　万万没想到刀剑们居然如此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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