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荆

作者:竹筒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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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结终解(二)


      戒尺骤然落在地面的声音甚是骇人,漆的光亮的尺面似乎还能印出房中摇曳的烛火。暄景郅望着北豫微微一抿唇:“举着”
      北豫咬着下唇犹豫了半晌,随即便双手捧起将戒尺举过头顶,两臂伸得笔直,掌心平摊,将戒尺横亘在其头顶上方处,宽大的衣袖顺着伸得笔直的双臂滑落在肩,露出光洁的小臂。
      走至北豫的身前,右手抬起轻轻弹了弹平放在北豫掌心的戒尺:“既是多年教你的君王之道尽付了流水,那从今日起,我重头教起便是。”
      话音刚落,没有任何征兆,暄景郅抬手抄起戒尺便甩了五下在北豫掌心,没有余力的下手,不到片刻便发白红肿起来,感受到来自掌心的热辣疼痛,
      戒尺重新放回掌心,只不过此次已经麻木肿痛的双手端的并不平稳,微微颤抖的双臂想要极力稳住平衡,却终究能保住戒尺不掉落已是极限。
      “讲”
      讲,讲什么?北豫一脸茫然,不过,没有给他太多的思考时间,便又是五下落在了掌心,倒抽着冷气,北豫终于明白,今日,若是讲不出个所以然,这手板,还有的他挨。
      呵气忍痛的须臾间,却是耳中骤然听见几许极轻的脚步声,凭着多年练武的经验,北豫便知来人定是身手不凡。这边却是暄景郅的声音响起:
      “进来回话。”
      来人一身黑衣,若是隐入夜色中,定是极隐蔽的存在。黑衣人进内看见北豫甚至连眼神也未有分毫的停留,得到暄景郅眼神的许可,只拱手回禀:
      “主子,林贵妃与五皇子被人救走,宓秀宫上下所有侍卫均被斩杀。”
      暄景郅神色不虞的挥手,黑衣人便又以极快的速度离开隐去。此刻的北豫,脑中嗡嗡作响,掌中的戒尺陡然落地:
      “砰”的一声,乱了心神。
      北煜被人掳走,他即便是再不通透也知这意味着什么,自负,自信,终是错了,他错了。
      戒尺掉落,北豫豁然站起身。好似是不可置信一般,没由来的退后几步,眸中先是诧异,再为自责愧疚。而后,便更是浓浓的不豫,还有眼底深处透过的一丝颇有绝望味道的凉意。

      当从来以往一直将其捧的至高的东西被轻而易举的摔在脚下;当胸有成竹的自信被人狠狠捏碎踩形如烂泥。北豫的脑中,像是被抽空了所有血气,似是忘记了掌心的痛楚,双手缓缓的一扣一扣地攥拳紧握,无意间便催动了内力,仿佛要将双手握碎一般。
      北煜,他护在心中的最后一方净土,他守在脑海中的仅存的骨肉亲情,终究,随着那一句出逃被揉成齑粉,再也回不到从前。在他最绝望之时脑海中残存的幕幕画卷好似顷刻间便粉碎的丝毫不剩,一颗心洗刷的,又何止是疼痛二字。
      毫无章法的催动内力,真气自丹田处涌上而在体内经络中四处冲撞。受真气所逼,血气亦顿时流速快畅,四肢经脉甚至以肉眼能瞧见的样子一波一波的滚动。十指早已穿透了吹弹可破的掌心,细密的血珠一颗一颗的顺着虎口滴落在地。
      习武之人强催内力而不自制,若非摄毒身不由己,便是自裁。
      暄景郅目光接触到北豫,眸中怒火瞬间便燃至极点,眉间紧蹙,几步上前抬腿照着北豫的双腿膝弯就是一脚。
      吃痛之下,北豫便被踹到在地,暄景郅随即手速极快的蹲下身封了北豫全身的穴道,内力骤然被封,不消片刻,北豫的脸上便褪去了可怖的潮红。
      “自裁谢罪?”
      暄景郅难抑胸中的怒火,不过,越是生气面上却越是清冷淡定,这根本就是暄景郅特有的作风。
      抬起右腿朝着北豫后背又是一脚,力度之大以致北豫差点便呕出一口血,脑中逐渐清明下来,北豫的一颗心像是被高高吊起,以致上下唇齿都在哆嗦,他清清楚楚的知道,师父已经忍到了极点。
      “想死?”暄景郅居高临下的看着倒在地上的北豫,右脚轻抬又是狠狠一下踢在北豫的身后,继续道:“用我传你的内力寻死?北豫,你配吗?”上扬的语调,轻佻不屑的口气字字诛心。
      第三脚踢下,北豫再难压制喉中涌出的腥甜,顺势口中便吐出一口暗红血液,连带着血,还有眼中不知何时滚下不知是泪水还是汗水的东西。
      盛怒之下的暄景郅三脚踢的极重,他本是习武之人,即便是没有灌注丝毫内力,但如此这般的怒火之下踢在北豫身上虽不至于伤了北豫,但其中的力道却也到底是足可抵了十余下戒尺。
      你配吗?北豫,你配吗?!
      只这短短的几个字,北豫就像是被人用刀狠狠在心上割搅一般。他能受得了北祁的轻视,对他的弃之如履、他能对天下人的质疑淡淡一笑、他能对满朝文武的蜚语置若罔闻......可,唯独,他受不了来自师父的轻视和失望,他怎么能受得了!
      暄景郅自然无暇顾及北豫内心是如何的震动,随手抽出案上放置的一把匕首,拇指轻推,便将刀鞘推出,“铛”的一声落在桌上,暄景郅随即出声:“北豫,你记着,你这条命是我捡回来的,想死,也得问我许不许,不过......”
      暄景郅话锋一转,眼中多了几分嘲讽,语调也变得轻扬:“你已经是皇帝,想死我也无权阻拦......”
      锋利的刀刃顺映着烛火闪着清冷的光辉,手腕轻抬,暄景郅便将匕首掷在北豫的面前:“不是想死吗?用这个。”
      根本不敢抬眼去看地上的匕首,两行清泪瞬时便不由自主,甚至是根本就毫无意识的滑下,挣扎着跪起来,倏然便抬首,对上暄景郅的目光,嘶哑的声音仿佛是自喉底深处发出,亦是来自心底最真实的声音:
      “我没有!”
      眯眼细瞧了北豫半晌,暄景郅踱开几步,随手掸开衣袍下摆,甩袖落座。一手斜搭在椅上的扶手,一手扶在腿上,眼风扫过,再次开口又是一袭清冷语调,夹杂一丝哂笑,灌在北豫的耳中分外刺耳:
      “你没有?没有什么?没有料到今日的结果?还是没有想自杀?”
      远处群山连绵,殿堂庙宇钟鼓迟暮,深夜的蜡烛已是燃了半数之长,焦黑的灯芯四周裹挟着微微跳动的烛火一耸一耸的燃着,昏暗的烛火不如先时明亮,衬的房中本就晦涩沉穆的格调更加的肃穆。
      北豫根本克制不住眼中滚滚滑落的泪水,那泪珠便毫无顾忌的顺着北豫轮廓分明的面颊上缓缓落下,挂在下颌处终究承受不过重力作用,一滴一滴的砸落在地面。逐渐模糊的双眼根本看不清楚面前的景物,第一次,他觉得,这国君的位置,这么重。
      从前,在天子山,每每想起咸阳之事,他总以为天子是这大周最大之人,这天下没有国君不能做的事。后来,真正的坐上了龙椅,他才知道坐拥皇位手掌天下,却也反受其缚。
      很久以前,暄景郅便扳着他的肩一字一句告诉他:王族的血是冷的,说的话是假的,做的事不可渎。那时候,他总以为这是人力皆可扭转的。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是天意,岂是人力可改变?
      撕心裂肺的痛,一颗心像是被人狠狠的抓起,然后在一点点的撕开,顺着伤口,殷红的血一点点渗透,带走温热,带走尚有温度的血......
      拼命的摇头,像是要否定什么,又像是不敢相信,喑哑的声音不断:“我没有,没有......”
      是他的自负,他以为留北煜一命无关痛痒,却不知北煜这敏感的身份已足可叫心怀不轨之人垂涎三尺。北煜其身,也许并无过错,但,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他北豫十年前亲眼目睹自己母亲被枭首,身首异处,从此埋下的恨意直到今日也未能消去。如何,如何能叫北煜目睹北祁被杀而心不生怨?
      十年的光阴匆匆,人事的变迁早已是沧海桑田,脑海中的兄弟情深,那也只是记忆中的温柔。北煜,是北祁内定属意的太子,他怎么可能十年如一日般的单纯,没有经受家中之变的北煜,也许没有北豫那么阴鸷,却也到底,是被北祁一板一眼的帝王之术教出来的。
      朝堂政局,一步之差,便可能满盘皆输。
      暄景郅冷眼看着北豫一副万念俱灰的样子,阖上双目吐纳极力的平息着怒气,盛怒之下动手,恐怕北豫连半条命也不会剩下。
      “我不做了,我不做了,我什么也不做了......”蜷缩在地上,北豫暗哑着音色低喃。
      国君二字,提笔书写,只有十七划,真正做起来却是难上难。江山社稷的重担,黎民百姓的重担,尽数压在肩上,几乎让他喘不过气来。
      暄景郅睁眼一望北豫,双眉一挑,方才勉强压下的火气登时便重新窜上心头。几步走过,抬手便是一耳光狠狠甩在北豫的左脸上,这一巴掌扇的狠戾,北豫的脑袋登时便被扇的偏向一侧,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就感觉到下颌被紧紧地箍住,吃痛之下,便被强行拉正了面颊。
      暄景郅右手捏住北豫的下颌,左手抬起,不带丝毫情面的甩下:“啪!”又是一耳光掌在右脸,“啪!”速度极快的反手便抽上了北豫的左脸。
      “醒了吗!”
      手上用劲抬起北豫下颌,俯身,双目紧紧地扣着北豫有些慌乱的眼神,一字一句的清晰出口:
      “谁教的你用死来威胁我?”
      “啪!”又是一耳光抽下。
      暄景郅眼角少有的挑起,配上唇角若有似无的笑意,活生生便像是催命阎罗。北豫怕了,是真的怕了,跪行几步上前抱着暄景郅的腿,几乎是要哭喊出来:
      “师父,我不敢了,我错了,不敢了,师父!”
      “你不敢了?”甚然,像是在细细咀嚼着话中的含义:“我不信。”
      暄景郅挂着一幅从未有过的邪笑继续道:
      “我会用我的方法让你这辈子都不敢再动这个念头......”
      声音重新恢复清冷如斯,暄景郅弯起右手十指在案上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扣:
      “将衣衫给我褪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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