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荆

作者:竹筒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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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道君威首立势(下)


      当日暄相临朝,皇长子回京,二人联手势如破竹的雷霆手段逼得朝堂硬是换了个样子。他王竟轩多年来察言观色、斡旋世事,其实比有些朝臣官员瞧的更加清楚。于是,当日他以极快的姿态便去对暄相表了立场,这,也是为何他作为北祁的亲信却能够活到今日之原因所在。
      其实,他根本不指望能如从前跟在北祁身边一般春风得意,这一切,归根究底,都只是拖延时日罢了。
      为给自己留些时间以作安排,自先帝薨逝这一月来,他已耗尽毕生所得将自己的后路安置妥当,只待大皇子登基之后,便能全身而退,明日,就在明日......
      却不料,北豫偏偏就选在今日发难,只差一天,就差一天......
      呵......原也是痴心妄想,自己心中的这点盘算,又如何斗得过如今稳居龙椅的大皇子。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多少年来,许多人皆以此是为愚忠,但是,只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才会明白,君要你死,你不死,那便只有比死更加痛苦的下场。
      事到如今,他只盼,当年他替林贵妃做的那些事,永远成为秘密......他王竟轩此身难再苟活于世,但是,他只求能够保他王氏全族的性命。
      “混淆视听,欺君罔上?今日首朝,规矩不得不立......”北豫手掌着面前桌案,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轻扣,狭长的眼睫掩去了眸中冷意,语音出口依旧是没有波澜的不温不火:
      “朕,便赐你一个好去处罢......来人,杖毙!”
      王竟轩骇的手脚冰冷发颤,跪在地上只会拼命的磕头求饶命。谁想死?除了那些真正义薄云天的侠士,满腔热血的士子,谁会心甘情愿将自己的性命拱手让出?王竟轩不是侠士,更不是圣人......
      眼神忽高忽低间,便看到了殿前内监抬着红木刑凳,执着刑杖进内。
      原来......他竟要在满朝文武面前,将自己活活打死......
      由始至终,北豫便端的是一派轻描淡写,谈笑间的几句话,就结果了王竟轩的性命。不过,饶是如此,其眉梢眼角,却甚是儒雅温润,哪怕是道出“杖毙”二字时,也是一派不惊波澜的随意,但,恰恰是这般,无需刻意便自成的气场,硬是将一招敲山震虎的作用发挥到极致。
      红木刑凳落在地上颇是震慑,掌刑的一众内监脚步声在肃然的宣室殿竟显得掷地有声,北豫不发话,自然无人再出声,阶品低的,是不敢,阶品高的,是不愿。
      一朝天子一朝臣,如今这政局,波谲未定,谁也不想冒然出头去做这墙头草。更何况,这王竟轩,说到底,也不过就是个内监罢了,当日其跟在北祁身边之时,自是要鼎力巴结拉拢,如今,狗仗人势的主子都没了,一条狗的死活,又关乎自己何事?
      看着已然吓软双腿的王竟轩被拖在刑凳压好,北豫忽然便挥手示意执杖的人停下,就在众人都以为北豫另有打算之时,一句话,便令殿中的气氛直降到冰点:
      “给王总管宽衣。”
      下首的内监也不过就是一愣,随即便面无表情的照吩咐做事,宣室殿前伺候的人,自然最擅察言观色,做下人的,按照主子的吩咐做事便是,不该问的,一个字都不会多说。
      王竟轩被强架起按在刑凳之上,掀起身上的官服下摆,直露的便是雪白的中裤,二话不说,厚重的廷杖便高抬高落的砸下。
      不同于有数目的惩罚,杖毙,本就是一道酷刑:不必掂量下手的力道,更不必查着要打的数目,把人打到断气,就算完了。当然,打多少断气,打多久断气,又是个值得推敲的问题,更何况,是在这众目睽睽之下施刑。
      分立两旁的内侍也是顶会察言观色,一板一板,落得不疾不徐,只是这掖庭刑杖的厚重,每落一下,便能让王竟轩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褪衣受责,本就饱含了羞辱意义,没有掩口,自然按捺不住从心底发出的哀嚎。此时此刻,几月前还风光得意的王竟轩,只在须臾间,便狼狈如斯。半尺阔的廷杖,一下下去,便高高肿起,两道重叠,登时便是皮开肉绽,不消十下,便是一片血肉模糊,没过几下,王竟轩的身后便晕染开了一片刺目的鲜红。
      北豫坐在上位,身后的伤在硬木的凳上压过这许久功夫,已然是痛进骨髓,几近麻木,没有波澜的双眸望着底下的王竟轩,终于,在眼底深处,泛出了微不可见的情绪。
      这,只是开始,当年江氏案牵涉其中的,他一个都不会放过。燕离墨、林妍诗、顾言之,即便是让这三族满门的血来还,他犹嫌不足......
      今日王竟轩的命,不过就是沧海一粟,我北豫,会叫你们一笔一笔,还的清清楚楚!
      王竟轩的声声哀嚎回荡在宣室殿内,撕心裂肺的凄厉狠狠的划过在场每一个朝臣的心。身后那片血迹,愈来愈大,最后直接渗透了轻薄的中裤,血滴便顺着刑凳一滴一滴,拉着血丝,滴落在墨色青石拼接的地上。
      在刑杖落下将近百数过后,王竟轩已然气息奄奄昏死过去。不必等北豫吩咐,自有人将一桶冷水浇下,如此之后,刑杖落下的部位便开始往上挪,落在腰腹部的位置。只要是稍通经脉之人便知道,打在臀上,百下之内,根本不会登时要命,这腰部才是致命的关键,这前一百下,不过,就是活活遭罪罢了......
      空气中不多时便弥漫开了血腥味,如果说,之前还有人幸灾乐祸,隔岸观火,那么如今,便是真真切切的被骇住了。身为政客,手上自然不会干净,但是,若要像今日这般,亲眼看着一个活人被生生打死,只怕多数人依旧是心惊肉跳。
      明知是为君者的杀鸡儆猴,然,对北豫的敬畏之心却依旧陡增几分。诚然,人心便是如此,从他人口中听到的震慑远不及亲眼所见之感,这一点,北豫多年随暄景郅研习,无疑是在今日交出一份满意的答卷。
      哪怕是带兵多年的沈逸,看到此情此景,也不由的开始后心发凉,燕离墨首当其冲,王竟轩紧随其后,那么下面,又该轮到谁?
      这一场你来我往的恩怨纠葛,江山仁义的政治变革,究竟要流多少血才能罢休?
      不论众人心中是何思量,暄景郅由始至终看着事端,连眼风也未抬一下,只是偶尔抬首,对上北豫的眸子,心下了然。
      今日的登基大典,暄景郅看到的北豫,已经不能单单用欣慰二字描述。北豫九岁时便一直带在自己身边,吃穿用度从不会少了他,他是暄家的嫡长子,自幼被暄家最优良的家教督促长大的他自然清楚,世家的底蕴和从小条件的优渥才能真正将一个人的气度培养出来。
      什么劳其筋骨饿其体肤,其实暄景郅对儒家的那一套老刻板很是嗤之以鼻。若是他自小被放在乡野中经受所谓的磨练,那么十八年前的他,又如何能够当的住大公子之名?故而,他给北豫的,俨然就是暄家嫡出公子的用度,更是动辄便领着他来往各种觥筹交错,在潭州的暄宅内,教他如何当一个主子......
      什么体会民间疾苦?他只需知晓便可,至于亲身体会,那不是他北豫应该做的事。
      由是,今日北豫由内自外透出的王者之气着实便是这十余年来的环境所致,谁言君王必历凡间苦?人人生于世间,皆有其命定之数,为民者自有其安居乐道,为君者然有天下重任。莫道民贵君轻,亦莫言君重民贱......
      所谓,鸿鹄枉有凌霄志,徒惹燕雀笑春风啊......
      转圜间,殿中的惨叫声不知何时已然停下,众兵士拖着一片血肉模糊的尸身鱼贯而出。
      夕阳如血,残阳如梦,王竟轩的尸首拉出一条血线,自宣室殿拖出,人命,就在顷刻间......
      暄景郅望着那逐渐干涸的血迹,随众人走出宣室殿,站在高高的星台上,依稀便能将咸阳周围的城池尽收眼底。
      这一切都是上天的安排,北豫,是皇室子弟,那么,运筹帷幄心思缜密就是他应该做到的;百姓,生在民间,那么为生计奔波却能安享天伦,便是民间百姓的宿命。而他暄景郅,是暄氏的嫡长子,那么,他的命数,又是什么?
      他不知道,他这么多年来做的,是对还是错。他也不知道,身为暄氏嫡长子,手握家主令的他,会不会为了北豫那一声“师父”,而付出代价。

      “我暄景郅此生,生为暄氏而生,死为暄氏而死,如若有违此誓,愿天诛地灭,身陷雷火炮烙之刑!”
      当年毅然入仕之时,他跪在祠堂中盟的字字铿锵誓还言犹在耳;当日对景函的声声嘱托之词还历历在目。还有小弟,十年的光阴,早将一个女子的云英年华埋葬......他这一生,可曾值得?
      人算天算,命数未尝,只愿,天遂人愿......
      只愿,上天莫辜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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