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次钟情

　　平时时光似水，但疫情开始以来，日子过得宛如世纪。

　　按照往常年节，梁慧生的休闲生活丰富极了，逛街喝茶购物，再去看一看因繁复琐事而错过的电影。

　　而今年她整日在家关注疫情情况，病例人数越来越多，她心中的不安越发重起来。就在几天前，北京的也出现了确诊病例，原本祥和安宁的城市也引起了不小的骚动。

　　她在的城市尚且如此，更何况在疫情的中心呢？

　　梁慧生想起她远在武汉的朋友，又想到了突如其来的疫情必然打乱她的工作计划。

　　此外，经济形势也会有不小的挑战。

　　程岸芃在腊月二十八给梁慧生通了电话，说到他们是不是时运不济，出师未捷，就遇到了这样的事。

　　梁慧生开导他，说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他们趁这段时间把剧本磨到最好的状态，再去迎接审查立项，这也算得上是塞翁失马了。

　　……

　　转眼到了除夕夜。

　　梁慧生一家人的原来计划是他们三口人开开心心地春晚现场跨年。但几天之内情况大变，梁振华只好把单位分到的门票转送给别人。

　　大年三十这天，秦嫣张罗了几个好菜，一家三口就这么简单地团聚，陪在至亲身边，健康喜乐，就是最好的团圆夜。

　　夜幕降临，窗外是万家灯火。马路上的车都少了很多，许多在北京安身立命的旅人也在新年回了老家。

　　梁慧生站在窗边远眺，内心有些复杂，下午她还听武汉的朋友说起现状，真实的状况远远要比新闻报道严重得多。

　　“慧生，站在窗边干嘛啊，快来看电视。”秦嫣喊了一下心思沉沉的女儿。

　　“嗯，来啦。”梁慧生走到沙发上坐着，这时候春晚刚好开始了。

　　他们阖家团聚，和和美美，而电视里也歌舞升平，歌颂吟咏去岁的峥嵘往昔。

　　然而梁慧生一打开手机，就能看到武汉朋友对她倾吐，描述着这个太戏剧化的新年。

　　她叹了口气，把注意力又转到电视上来。开始播送临时加上的抗疫诗歌朗诵了。
　　。
　　大频幕上一个个流过她这几天涌出的感人事迹，有刚刚做母亲的护士奔赴战场，有基层的警察维护秩序，还有选择留在武汉建设不回家的工人……太多太多了。

　　“爸妈，我们捐点钱吧。”她有些动容。

　　梁振华看了一眼女儿，突然觉得和小孩子一样没心没肺的女儿长大了：“慧生，你能这么想，爸爸很高兴啊。”

　　“爸妈，你们退休单位肯定还会再组织捐款，我们家的捐款款项，就我出大头吧。”

　　“傻孩子，你能有多少钱？”秦嫣轻轻扶着她的肩膀。

　　梁慧生：“妈，我尽自己所能就好了。”

　　她盘算了一下这十几年在剧院上班再加表演的额外收入，大概攒了两百多万，明年拍戏她还打算自己投一百万进去。

　　她量力而行，打算捐二十万，尽绵薄之力。

　　刚刚跟爸妈说完捐钱的打算，梁慧生就联系了武汉的朋友，听到那边缺的不是钱而是物资，权衡之下，她打算把现金折换成口罩。

　　“妈，你看到我身份证了吗？”梁慧生翻找着自己都钱夹。

　　“你回来以后我都没动过你的东西。”

　　她心里一惊，糟了，好像是她收拾东西的时候换了一个钱夹，身份证却忘记收回来。

　　“妈，我好像把我身份证落自己家了。”

　　“那你明天再去拿吧。”

　　梁慧生想了想：“我还是今天晚上去吧，我开车也快，省得夜长梦多。”

　　“哎……那怎么行，今天除夕夜不许出去。”秦嫣还没有拦住女儿，梁慧生就换好了衣服拿着车钥匙下楼去了。

　　大年三十的晚上，路上没有人，梁慧生开车开得太过顺畅。她在想，如果招不到足够投资，她就要冒险投自己一大半身家性命进去拍《黎明夜》。到要用钱的时候，一盘算，她现在才发现自己这么穷。试想，如果她还在影视圈拍戏，不说多了，就算一集片酬五万，她不出两年就能挣到现在攒了十几年攒出来的钱。

　　命运弄人。

　　春节期间马路畅通无阻，半小时后梁慧生就到了家。她刚推开门，她一眼就看到了茶几上静躺的旧钱夹，翻看之后，果然她的身份证、银行卡、信用卡都夹在里面。

　　她动作利索拿了东西，准备回父母家。站在明亮的电梯间，她不经意回头，看了一眼隔壁。

　　万家灯火齐亮，这样一个难得的团圆之夜，他应该也回老家了吧。

　　梁慧生垂下眸子，吐了口气，又将目光放在显示楼层的电子屏上。

　　“姐，你……你在家？”

　　身后突然传来声音，隔壁的邹邝楚开了个门缝，他戴着口罩，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

　　一确认是梁慧生的声音，他就立马向屋里喊着：“哥——我就说是我姐回来了，你还不信！”

　　梁慧生怔了一下，微笑道：“邝楚，怎么？你、你跟你哥没回家？”

　　“嗨，是啊。今年票买的太晚了，又怕疫情传播，所以就就在北京过年了。”邹邝楚摘下了口罩，冲着她爽朗一笑，“姐，新年好！你没回家吗？”

　　她表情温和，“嗯。我正准备回去呢。”

　　这时邝东从玄关走了过来，有些无语他这个好事的表弟，但当目光投出来时，还是温和对着她。

　　今天是年三十，她穿一件宽大枣红色的圆领大衣，微微卷曲的头发漫不经心地散落肩头，肤白胜雪，气质优雅。

　　打量她以后，邝东问道：“怎么，前几天回家了，今天又有事过来？”

　　“有东西忘在这儿了，过来拿。”梁慧生捏了捏着手里的钱夹。

　　邝东断了思绪，陷入词穷。

　　邹邝楚扯了扯他哥的袖子：“喂，哥，你不打算请姐姐进来坐坐再走吗？”

　　梁慧生忙摆手：“不用了，不用了，不打扰了。”

　　邝东顿了顿：“进来坐几分钟，也无妨。”

　　她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拒绝了，新春佳节也就是寒暄两句罢了，她自我开解。

　　她进了邝东的家。趁他去厨房倒水斟茶的功夫，她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他家。

　　这房子太空了，陈旧且小气的沙发显然跟这个宽阔的客厅不甚匹配，而且家具陈设非常单调，只是桌子、椅子、茶几这样孤零零地放着。

　　她虽然独居，却把自己都家装得很温馨而有烟火气，盆栽、地摊、抱枕、摆件，每一样都很考究，意趣盎然，能给生活带来一些美好的小确幸。而邝东的房子跟她形成了强烈的对比，他的家里虽然住了两个人，却比独居的房子看起来还要冷清。

　　她实在想不到这样一间空空荡荡，家徒四壁的房子能与他这样身份地位的人相配。

　　“喝水，驱驱寒。”邝东给她送来一杯热茶。

　　一只修长干净的手持着透明的玻璃杯，水荡漾杯壁往复开回，似乎折出了七彩的光。

　　梁慧生收回目光，淡淡一句：“谢谢。”

　　“姐，坐下来看会儿电视，聊聊天呗。”邹邝楚活跃着气氛。

　　他这个小鬼心明如镜，便变着法得跟梁慧生套近乎。邝东一向闷，他坐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倒仿佛是个多余的人。

　　“你们两个人在北京过年吗？按理说，河北离北京这么近，没买到车票，自驾回去也很方便啊？”梁慧生问道。

　　邹邝楚笑：“姐，今年我爸妈回我爷爷奶奶家，我名字里带楚字，你应该知道吧，我妈虽然是河北的，但我爸是湖北人。”

　　“他们，在湖北还好吧？”梁慧生试探性地问问。

　　“还行，他们在鄂西北老家，不在武汉周边，疫情还没有那么严重。我要是回去，我爸妈还更担心我，索性让我和我哥在一起了。”邹邝楚嘘声，看了一眼邝东。

　　自从伯母去世，他哥就是孤家寡人一个，也挺可怜，过年也没个温暖的归处。今年他留在北京陪他，也好。

　　梁慧生点点头，“也好，你在北京还有他能照顾你。在北京你们也要多注意，毕竟人流量也很大，注意卫生防护。”

　　邝东在一旁静静听着他们对话，他饮了口热水，喉结滚了几口下去，忽然觉得胸膛里有些温暖。

　　“对了，你们在家里买的菜还够吃吗？”梁慧生突然想起，家中冰箱里似乎还有很多存粮。既然带不走，送给邝东也无妨。

　　邝东道：“还有。”

　　梁慧生没搭理他，兀自对着邹邝楚：“这样吧，我回去拿来给你们。”

　　邝东谢绝：“不用了，如果家里断粮，我还会出去买的，超市也不会关门。”

　　邹邝楚撇了一眼他哥，口嫌体正直，这可是隔壁姐姐送的。

　　“姐，你别听我哥的。他公众人物，出门不方便，而且疫情这么严重，出去多了百害而无一利。我哥死要面子，我替他答应了，谢谢您，以后我们一定还您人情。”

　　梁慧生笑了笑，没说什么，起身回家取存粮。

　　邹邝楚站在原地，站暼了一眼身边的男人：“哥？”

　　邝东无语地给了他个爆栗，径直跟上了梁慧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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