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次钟情

　　邝东来这附近刚办完私事。他在返回路上走过这家店时，无意间一瞥，坐在店门口吃烧烤的女人让他感觉很是熟悉。

　　是她吗？他一惊。

　　应该不是她，梁笙身边从来熙熙攘攘，热热闹闹，她是最不喜欢孤身一人的，应该不是她。

　　他一路上都这么想着，心里却有两份别扭：如果……真的是她呢？

　　邝东差点就开车走了，打开车门的一刹那，脑海里又闪出那个独身女人在暖光下的模样。

　　关门，锁车，折回去。

　　他推开透明干净的玻璃门，室内明晃晃的吊灯落下雾霭一样光晕，洒在她的发顶。

　　“梁笙？”一瞬间，邝东被击垮了。

　　“邝东？”她亦抬起头来。

　　断绝快十年联系的两个人，在灯光温暖暧昧的烧烤铺子里面面相觑。分明是身在人间烟火、红尘滚滚之中，他们却静得像两座雕塑。

　　邝东感觉自己的心脏一抽一抽地跳动着，他打听了许久都杳无音信的人，居然就这样坐在他的面前。

　　他压住内心的震动，轻声：“……好久不见。”

　　梁慧生从座位上起身，有些局促，“……是啊，好久不见。你怎么……在这儿？”

　　他的目光在她有些陌生的脸庞上逗留片刻。

　　“我来附近办点事。”

　　梁慧生点了点头，自顾自地说起来：“噢噢，我下楼吃点东西——我住这小区。好多年没见了，你跟过去一样，风采依旧。”

　　“什么风采依旧？”邝东一愣。

　　她耸耸肩：“客套话，客套话。”心想，他还是跟从前一样不解风情。

　　不过她夸他好看是真心实意，邝东今年三十五了，但精神状态就像三十岁上下的人。现在的他完全是素人打扮，没化妆，眉目如画，一双桃花眼神采奕奕，皮肤也远比同龄人紧致细腻。

　　色相迷惑之下，梁慧生竟鬼使神差地来了一句：“……要不要加个微信？以后有空联系。”

　　说完，她就有些后悔。心平气和地与他面对面，她就够大度了。邝东不过一个旧人，有什么必要联系呢？

　　他目光轻落在她脸上，轻声说了个好字。

　　梁慧生被他看着，心里更加别扭了。

　　她只好顺水推舟扫了码，加就加吧，在列表躺尸就好。

　　二人之间的气场对峙，氛围有些微妙。

　　“慧生，你粉和土豆打包好啦！”老板娘一声喧嚣划破僵局，她从后厨取餐送来，发现门口有个身量高挑，气度非凡的身影，走近一看，“邝邝……邝东？”

　　老板娘惊得语无伦次。

　　梁慧生淡定地取了餐：“敏姐，谢谢你。你们聊，我先走了，回家吃饭去了啊。”

　　说完她就要走。

　　她跟邝东早八百年分道扬镳了，就算多年未见，也无可叙旧，正所谓话不投机半句多。

　　“梁笙，等等……”邝东喊住门口的女人。

　　梁慧生回过头来。门外冷风倒灌，她拢了拢鬓角的绒绒碎发。

　　“还有事吗？”

　　他有些刹那失神。

　　果然时光打马而过，她终究改变许多。

　　之前的她明艳美丽、活泼大方，所到之处，镁光灯和众人眼球就汇聚到何处。而现在的她，长发高束，不施粉黛，一身便装，有种大音希声、大象无形的美。

　　她疑惑皱眉：“嗯？”

　　“梁笙，以后有空……常联系。”他还是吞下了嘴边的话。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我先走了。”她垂眸，转过身推门离去。

　　“梁……”邝东话音未留住梁慧生。

　　老板娘抓住了他的衣袖：“那个，邝先生，我是你忠实粉丝，我也是慧生的朋友，咱们能不能合张影？”

　　邝东心下一叹，恢复了平静神色，“哦，可以的。”

　　老板娘挨在邝东身边，打开了手机自拍模式，也在他的神颜中败下阵来。

　　邝东生得俊俏至极，剑眉星目，鼻梁硬挺，年轻的时候少年意气、英气十足，是武侠剧里一等一的男主相；这几年年纪渐长，出色的骨相更加有优势，还有那一双深情忧郁的桃花眼，更平添一种有故事的魅力。

　　拿到合影之后，老板娘继续道：“谢谢你啊东哥！我特别喜欢你和慧生演那个《青蛇蛊》，每年一刷。”

　　邝东微微诧异，“是吗？”

　　“是啊！”

　　老板娘看着邝东那一双脉脉含情的桃花眼，忽然发现他的目光落在别处。

　　她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椅背上搭着一方丝巾，“哎呦，慧生落这儿了。我回头……”

　　邝东打断，“给我吧，您做生意忙，我跟梁笙……梁慧生熟，我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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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慧生坐在餐厅吃臊子粉，几口后，她不得不承认，她现在年纪大了，受不了暴饮暴食。

　　她倒掉吃不下的粉，小憩一会儿，已把烧烤店的插曲忘了个差不多。

　　她洗完澡，立刻开始工作。

　　明天周一，要召开今年的最后一次会议。

　　去年一年，梁慧生演出《黎明夜》的女主角，还兼本剧组的统筹。所以，工作汇报上，她要准备本剧的年终排场演出和来年的巡演安排。

　　她的汇报写完，做最后的核对检查。

　　近十一点，梁慧生才确认万无一失，刚准备上床休息，这时候来了姥爷的电话。

　　梁慧生接通电话，自动切换了轻松愉悦的语调：“姥爷，这么晚还没睡啊？”

　　姥爷应声中隐隐带着笑意：“是啊，还没睡。慧生啊，下周五晚上下班儿了记得来姥爷家吃饭，姥爷过寿。”

　　她轻声应：“哎，我记着呢，我今年还给您准备大礼物呢。”

　　自从她到剧院上班，常常把精力都分给了排戏，累了，回到家就开始瘫着，算起来，也有大半年没去姥爷家了。

　　姥爷：“好好，你把筱煊也喊上。她天天工作太忙了，我老联系不上她，你千万记得，你们姊妹俩一起起。”

　　梁慧生打下包票：“姥爷您放心，她那个臭丫头，要是又在片场不着家，我亲自去把她逮回来！”

　　就这样，爷孙二人气氛融洽欢乐，聊了一会家常。

　　挂了电话以后，她终于松了口气，躺在柔软的床上。

　　姥爷名叫秦将，今年马上八十三高龄了。他是业内知名的油画家，油画初传到国内的时候，姥爷为之推广做了不少的努力。退休之后，因眼力下降，姥爷便鲜少作画了，现在身体清健，精神矍铄，可是没有儿孙绕膝之福。

　　大表哥表嫂丁克至今；她是个佛系随缘的人，习惯了一个人生活；而卢筱煊今年二十七了，事业狂魔一个，对象都没有，更没有结婚的打算。

　　希望祝寿那天不要又被姥爷慰问关于相亲的事情，至少——不要总慰问她，也可以问问卢筱煊。

　　不过话说回来，她一个人好久了，虽然生活富足愉快，偶尔还是难免寂寞。

　　忽然，她脑海中闪过刚刚袭人的寒风中，高大俊朗的那个人。

　　梁慧生摇摇头，压住思绪，下意识就抱住了旁边的玩偶，一夜清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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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梁慧生顺利汇报，院长表示了对她今年排《黎明夜》的肯定和赞赏。

　　散会之后，她整理盘点物资道具，把东西都归库，今年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该放寒假了。

　　正如卢筱煊所说，她虽然是演艺圈公务员，但公务员有公务员的好处。

　　渐到岁末，娱乐圈的艺人正是最繁忙捞金的时候，梁慧生已经卸下一身的琐事，提前放假。

　　还不到中午十二点，她自己收拾好了东西。趁时间还早，准备吃过午饭，下午去赶一场画家朋友的展览。

　　“慧生，慧生，你还没走呢。找你有个事儿。”

　　她正在锁办公室门，回过头来，竟然是院里面的编剧程岸芃。

　　程岸芃刚好比梁慧生大一轮，是个留着络腮胡子留着一头卷毛半丸子头的大哥，身量不胖不瘦，性格爽朗。几年共事下来，程岸芃对她颇为照顾，她总是叫他一声哥。

　　“程哥啊，有什么事吗？”

　　程岸芃道：“你还没吃呢吧？咱们中午一起去吃一顿呗，我这儿，有件事儿想找商量商量。”

　　“什么事儿啊，这么郑重，还得请我搓一顿？不用这么见外，能帮我肯定帮你的。”梁慧生笑了笑。

　　“这事儿有点儿复杂了，我看咱们还是找个地儿边吃边聊，怎么样？”

　　“……行。”梁慧生顿了顿，“走吧。”

　　程岸芃深知道梁慧生是个饕客，有事相求，直接带她来了这家名声口碑都很好的火锅店。

　　点完菜，没一会儿服务生就上了锅底配菜上来。

　　“吃，咱们先吃着。”程岸芃招呼着她。

　　“程哥，有什么事儿您就说吧。”

　　“嗨，没事，你先吃呢。”

　　“哎呦，我真怕我吃了你这顿，你就吃定我了，让我帮忙呢。”梁慧生嘴里这样说，筷子已经不客气的动了起来。

　　最初聊的非常轻松融洽。

　　“今年真的辛苦你啦，又是做统筹，又要排戏，为了献礼剧，忙了一年到头。”程岸芃由衷地感谢道。

　　“嗨，程哥，说什么谢不谢，这都是该做的。”梁慧生加了一筷子雪花牛肉，“倒是您，编剧才是剧本灵魂人物。”

　　“好好，大家一起的成果！”程岸芃乐呵呵一笑，端起茶杯微抿一口，不动声色地问道，“……慧生啊，明年《黎明夜》的场次就要大幅度减少了，你明年有啥安排？”

　　梁慧生略思，笑着说明年最大的心愿就是排新戏，或者有点新的工作进展，找回一点新鲜感和激情。

　　“你都不知道，我妹天天说我像个老年人，一部戏重复nnn遍，长此以往，不求进取，就要“死于安乐”了。”她把卢筱煊吐槽自己的话转述出来。

　　程岸芃陪着她笑了笑两下，语速放缓：“……那我这有一个事情，很有挑战性，你要不要考虑考虑，来看看？”

　　梁慧生脸上的笑容一凝，她的话是中了下怀？

　　“我吃好了，程哥，有什么事，您就直说吧。”她放下筷子。

　　程岸芃也放下筷子，开诚布公道：“行，其实是这么回事儿。《黎明夜》这个戏我们也磨合了几年了，有感情了，现在随着影视行业的成熟，我也想把它影视化，然后请你做制片人。”

　　梁慧生刚刚端起茶杯，差点被水呛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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