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次钟情

　　这个寒假总在睁眼之后，又变得长了一些。

　　梁慧生通常早上十点起，洗漱，吃饭，然后玩手机打发时间，偶尔工作，就这样日复一日，她也不知道在家憋了多少天。

　　最近梁慧生有了新的方式打发时间——钻研厨艺。她阅遍了全网各大菜系名菜的教程，又跟着短视频学做西点蛋糕。

　　她循着视频步骤做，面团发开，定好烤箱时间，便坐在餐桌前，一边拨弄手机，一边静候她的豆沙餐包出炉。

　　谁知刚刚坐下十分钟，灯光熄了，她跑到厨房一看，烤箱也断了电。

　　停电了？

　　梁慧生去门口的电闸查看，确认是电阻丝烧了。

　　她忆起，好像住在这之后，就换过一次电阻丝。电阻丝年久老化，再加上开启大功率用电器，烧了也理所当然。她在门口翻箱倒柜，也没有找到备用电阻。

　　梁慧生蹲在玄关处，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犹豫了两分钟后，她敲响了隔壁的门。

　　“怎么了？”

　　邝东开了门。

　　虽然在隔壁，却已经很久没见过她了。他有些迟疑。

　　梁慧生努了努嘴，问道：“……那个，我家电阻丝烧了，想问问你，有备用的吗？”

　　她心里七上八下的，若不是迫于时间特殊，无奈自己解决不了，她也不想来找邝东。

　　“有的，你等我一下，我拿过去帮你装。”

　　“那就谢谢你了。”梁慧生松了一口气。还好，就这么轻轻松松搞定了。

　　一分钟后，邝东拿着备用电阻丝和工具进到梁慧生家里。

　　“你这个保险丝，很多年没换了吧？”

　　他个子高，面对着电闸箱完全不需要踮脚，直直地站着，就可以直接操作。

　　“嗯，这好像还是14年换的。”

　　“自己换的？”

　　她道：“是啊，怎么了？”

　　“那你还不错。”

　　“自己一个人住，什么生活技能不都得会点儿？”

　　梁慧生只是随口一说，但说完之后又忽觉此话不妥，像是蕴含着什么暗示。

　　他没有多想，只是片刻失神。当年，她只是个不谙世事、天真烂漫小姑娘，现在已经是立足社会的成熟女人了。

　　“对了，邹邝楚呢？”

　　邝东回过神来：“他在睡觉。”

　　“都几点了，他还在午睡？”

　　“他颠倒黑白，晚上玩游戏精神着。”

　　“哦……”

　　话音刚落，邝东又一次打开电闸，厨房的灯立刻亮了，他合上箱门，拍了拍手：“好了，没事我就走了。”

　　“唉，等会儿！”梁慧生叫住他。

　　“怎么了？”他回过头来。

　　她站在门口反复开启客厅的主灯，但灯没有反应：“我客厅的灯，该不会闪坏掉了吧？”

　　梁慧生请他帮忙查看。邝东帮人帮到底，搬了椅子到客厅中央，一看，果不其然，里面已经被烧黑了。

　　他小心翼翼从椅子上下来。

　　梁慧生一手扶着椅子，下意识就将另一手递给他。

　　邝东不动声色接住了她的手，缓缓下来。

　　梁慧生问道：“怎么样？”

　　他如实相告：“里面都烧了，得换灯管。”

　　她叹气：“好吧，只能等到以后再换了……影响也不大。”

　　邝东“嗯”了一声，一看时间已经不早，便说要回去了。

　　“嗨，今天我请你们吃顿饭吧，你回去把邹邝楚喊起来。我今天……烤了不少餐包，也吃不完，你们吃完饭也拿几个回去。”

　　饶是普通的邻居施以援手，也不该人家帮完忙就撵人走。

　　邝东没有拒绝。

　　他走后，梁慧生从冰箱拿出来了羊肉猪肉化冻，今天晚上她要露一手，做道经典的葱爆羊肉，再来一个酱肉丝，再清炒一个素菜解腻，煮一个海鲜汤，三个人吃足矣。

　　几分钟后，梁慧生围着围裙正在摘菜剥葱，邝东喊邹邝楚过来了。

　　“姐，我就知道你还记着我呢。”一打来门就是邹邝楚的声音。

　　“当然了，你不是说要来蹭饭吗？看你一次都没来找我玩，是不是不好意思呀。”梁慧生笑着，“快进来。”

　　“哎！”邹邝楚在门口套上鞋套。

　　梁慧生把他们领到客厅，打开了电视，告诉wifi密码，又送上了两杯热水：“你们先坐着玩会儿，我做饭。”

　　这还是邝东头一次以客人的身份来她家，之前他们总是站在玄关讲讲话，他连客厅都进不去。

　　他目送梁慧生进了厨房，才开始细细打量她家的装潢设计。

　　房间的通透感很强，这间房子的户型和他家大不相同，应该是敲掉了不少非承重墙的隔断。

　　客厅里装着大面积的落地玻璃窗，柔软清透的窗帘垂在地上，在这里可以看见美丽的北京夜景，川流不息的道路，绵延不绝的霓虹。

　　家具摆设则有种德国工业风，简单大气，不落俗套自然也不容易过时，边边角角放着几株盆栽或工艺品，又徒增了温馨的生活气。

　　“哥，你什么时候把咱们家装修一下？”邹邝楚有些嫌弃。

　　邝东平静道：“……等你上学。”

　　“切。”

　　邝东对他不予理会，饮尽了杯中水，起身往厨房走了过去。

　　橱柜前女人的背影忙碌。她随意挽了一个低马尾，浓密的头发垂在窈窕的腰际。

　　邝东轻轻敲了敲玻璃隔断门：“我帮你。”

　　他已然进来。梁慧生稍作迟疑，便吩咐起来：“哦，那你帮我把菠菜和葱洗干净切一下。”

　　邝东立刻上手。

　　他烹饪技术虽然不怎么样，但打起下手倒还差强人意。她在另一个菜板上切着生肉，他在一旁摘菜。

　　过了一会，邝东问：“已经洗了，葱怎么切？葱段还是葱花？”

　　她忙于调着腌肉的酱料，匆匆道：“斜着切葱段儿，别切太长了，我等会炒羊肉用的。”

　　厨房里切菜声嘈嘈切切，偶尔传出锅碗瓢盆碰撞摩擦的清脆。两个人断断续续地搭话，气氛并不浓烈，也不显得冷落。

　　邝东问起来剧本的进展，她就以实情告之。谈话之中，你来我往，虽然迂回，但还算平静融洽。

　　梁慧生忽然想起，她还在戏剧学院读书也是这样。邝东在北京的家是一间狭小的地下室，她时常会在他没有通告的时候找他，二人会过一个惬意的周末。或依偎在一起看着电视，或挤在狭小而闷热的厨房，像普通人家一样，做一桌丰盛的晚餐。

　　邝东做菜一向粗犷。他把生的做成熟的，加点油盐，觉得能吃就可以了。她却是个饕客，不光爱吃，厨艺也了得。所以后来做饭，就是两个人肩并肩站着，他给她打打下手，轻松笑闹，一起张罗晚餐。

　　那段轻松愉悦的光阴，现在回想起来还会让人觉得心口温热。

　　但是好景不长，他不辞而别了。

　　在严厉家风里长大的梁慧生没有对家里的人讲她谈恋爱了。她不能告诉父母，她就这样被一个寂寂无名的穷小子骗财骗色，血本无归。

　　隔着遥遥的日夜，时间似乎已经将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冲刷得褪了色，但梁慧生每当仔细回想，心里总归不太好受。

　　邝东已经把洗净的菠菜放着。

　　梁慧生目光呆滞地看着案板，切菜速度也变慢了。她眼角有一层水雾水雾，表现得心不在焉。

　　“你怎么了？”他探问。

　　梁慧生回过神来：“没事，切辣椒的手碰到了眼睛，辣的。”

　　她丢下菜刀洗了个手，去拿抽纸擦了擦眼睛，道：“我等会要炒菜了，你就先出去，里面油烟大，做好了我再喊你来端菜。”

　　“……好。”邝东答得温和。

　　她不说，他也能想到。

　　四十分钟之后，终于开饭。

　　一落座，邹邝楚眼睛就盯着这盘葱爆羊肉，尝过之后更是赞不绝口。

　　浓郁煸香的葱，混着鲜美滑嫩、香而不膻的羊肉，入口以后芡汁裹挟着食物在口腔里释放出来，肉的口感层次立马变得更加丰富。

　　“姐，我给您这个！”邹邝楚竖了一个大拇指。

　　“行，你多吃点。”她对他的夸赞颇为受用，一连又给他夹了些菜，“不过，我听你哥说，你最近作息不规律。”

　　她在厨房时已将情绪收了大半，这会儿说话几乎看不出她曾有一阵子低落。

　　“没啊，我不熬夜。”邹邝楚看了一眼他哥。

　　“你还年轻，除了吃好喝好呢，要养成良好的作息习惯，才能有良好的身体素质，才能好好读书，放假也别太放纵了。”

　　“嗨，我知道。”他声音小了点，“您别净听我哥瞎说。”

　　梁慧生笑着叹了口气。

　　他狡辩倒是一流，邝东睨了邹邝楚一眼，正好扫到了她脸上淡淡的笑意。

　　他们难得有如此一团和气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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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饭后，烤箱里的面包正好出炉。梁慧生准备处理时，接到了秦嫣的电话。

　　在家浑浑噩噩久了，她丝毫没有意识到今天是元宵节，秦嫣特地打电话提醒去问候一声姥爷。

　　“知道了妈，我等会儿就打，刚吃完饭在厨房忙呢，挂了啊。”

　　“你着什么急？在家又没什么事儿，跟妈多聊一会儿啊”秦嫣嗔怪。

　　梁慧生耐心道：“元宵节快乐，您呢，跟我爸两个人在家过节日，好好的。我呢，一个人在家我好好的！现在正在做面包呢，腾不开手呀，等会我在跟您回电话呗。”

　　她暼了一眼坐在客厅的兄弟二人，心想现在可是和妈妈煲电话粥的时候。

　　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她的家里只有厨房和餐厅的灯亮着，客厅主灯坏了，只有吊顶四周的灯带亮着，空间中光线幽暗。

　　她装了好的餐包，端了一盘放到了客厅的茶几上。

　　邝东抬眸：“忙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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