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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很快就到了年末的最后一天，即除夕夜。一顿傍晚掌灯时开始吃起的饭，一直吃到了月上柳梢头才算作是结束。眼看时间已经是亥时，连老夫人从袖中摸出了两个红包分别给了连城璧与萧紫衣。

　　“这……”萧紫衣有点茫然的看着手里的压岁钱，心说，她这不是还没嫁人吗！连老夫人到底是多想她成为一家人哟！

　　连老夫人看萧紫衣神色似乎有点微妙，笑着道。“收着吧。”

　　“是啊，母亲给你，你就收下吧。”连城璧摸着被母亲发到他手里的红信封，想着这一世自从十三岁以后，母亲可再没给过他压岁钱。他只觉得心底一种难以言明的诡异感盘旋，这是被捎带了吗？

　　“谢谢。”道谢的声音伴随着一阵脸红。

　　连老夫人抬头，望向夜空，夜幕深邃如墨，只有漫天的星斗点缀其上，她的目光中染上了一丝回忆的情愫，眼角变得柔和起来。道。“看这天色，想来也该是亥时了，接下来的守夜还是交给你们这些年轻人。”

　　说着，她站起身准备离去。当她看见少女与儿子之间的互动，她总会忍不住想起已经死去的连泽天。

　　“连伯母。”

　　“母亲。”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连老夫人目光看向两个声音的主人，道。“无垢山庄就这么大，我又不是不认路，你们不用送我。”

　　说完，她缓缓的离开。

　　空气中凝滞了一会，才恢复缓和。萧紫衣看着连城璧的目光看向连老夫人离去的方向，神情怅然好似有很多话想说，却欲言又止的样子。她揉了揉脸颊，开了口。

　　“城壁，反正都是消磨时间，我们来切磋如何？”

　　目光落在少女那张笑意盈盈又漫不经心的脸上，他读懂了那别扭的隐藏在话语下的关心，因为担心他，所以想着转移注意力。又因为不知道说什么好，就切磋。连城璧笑了，轻声道。“刚吃完饭就要切磋。”

　　萧紫衣眼中光芒闪烁，她轻轻挑眉，连城璧既然这样说，便是应允了切磋的事情。想了想，便道。“那就消消食再切磋！要知道，自从上次输给你，我可是有好好的练习了一番我的刀法，我不信这次我还会轻而易举的输掉。”

　　连城璧面上神色颇有哭笑不得的样子，他轻轻摇了摇头，好似无奈少女的好战。道。“你的刀法招式狠厉霸道，反应速度也不错，内力虽然远比同龄人深厚不少，却仍旧还是不足。体力也差了一点，短时间的战斗看不出什么，一但战况时间超过一定时间，体能下降，输掉切磋自然而然。”

　　“而且还有一点，你的刀杀气不够，我猜应该是至今没真的见过血，杀过人，带着杀死对方与只是重伤对方而使出的刀法是不一样的。我想，你的师傅应该也与你说过这些的。”

　　萧紫衣没回答连城璧指出的这个问题，她只是嘿嘿笑了笑，道。“我这就去拿刀换衣服，一来一回足够消食了，等我回来切磋。”

　　关于杀与不杀，这种问题，她没办法说他们之间谁对谁错。立场不同，角度不同，想法不同。她不杀是因为她觉得她没有生杀夺于的权利，他杀是因为他觉得对方该杀便杀了。
　　她有她的坚持，他也有他的理由。

　　大约过了不到半个时辰，萧紫衣的身影从远处走来，她换了一身窄袖收腰的紫色劲装，原本半挽在脑后的长发被打散，高高的梳起马尾，用与衣服相同颜色的发带绑好。一把看起来就是普通铁匠铺打造的唐横刀斜斜的挂在她的腰间，刀鞘乌黑，只有几圈粗布缠绕在上面。

　　屋檐下的大红灯笼伴随着微风轻轻在空中摇曳，少女见连城璧已经坐在桌子边擦拭着长剑，便加快了脚步，蹦蹦跳跳的到了青年面前。

　　“我回来了。”

　　连城璧的目光落在刀鞘上，眼中有了一丝诧异。他把擦拭好的长剑入鞘，才出声问道。“你什么时候给你的刀配上刀鞘了。”

　　萧紫衣的刀不开刃，也没有刀鞘，通常只是随意的用布条缠裹在刀身。故此，他才会在见到刀鞘的时候疑惑。

　　萧紫衣笑笑嘻嘻坐下，没回答连城璧的问话，反而是问了一个问题。“城壁，你知道神刀堂的刀法中哪一招最快吗？”

　　连城璧微微皱眉，想了想关于脑中那寥寥无几关于刀神堂关于傅红雪的传闻，沉声道。“可是出鞘的那一瞬间。”

　　萧紫衣打了个响指，道。“没错。”

　　然后，她又道。“我原本用的那把刀在和师傅切磋的时候被折断了，还没来得及重新打造，就被师傅赶出门，于是我就又随意在铁匠铺找了个铁匠随意打造了一把。那个时候着急去参加嵩山的武林大会嘛，也就没打刀鞘，后来我发现我几乎用不到刀鞘，也就没去再特意打造一个。”

　　连城璧笑着接话，道。“直到你输给了我。你才终于想到了要打造一把刀鞘，然后等下一次切磋的时候试图赢过我。”

　　萧紫衣道。“没错。”

　　连城璧无奈的笑笑。道。“我不一定会输。”

　　萧紫衣十分不优雅的翻了个白眼，撇嘴，做个了鬼脸。她如是说。“就算今天赢不了，一个月，两个月，一年，两年，总有一天，我会赢。”

　　“但愿吧。”连城璧说着，站起身，走向空旷的庭院。长剑从他的腰间抽出，橙红色的光芒照在剑刃上，呈现出一种扭曲的红色光晕。他回身看萧紫衣，笑了笑。

　　他已经做好了切磋的准备。

　　萧紫衣抬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口饮尽。抬手用袖子擦了擦嘴角的水渍，露出挑衅的笑。“那我就不客气啦！请指教。”

　　左手握着刀鞘，右手覆盖在刀柄上，足下微微碾动，紫色的身影与刀光一起，如同闪电一般疾驰。紧接着，是兵刃相撞后的声音。

　　“看来你确实是进步了不少。”连城璧挡下萧紫衣的攻击，感受着刀剑相撞以后产生的力道，他夸赞道。

　　“正所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更可况，距离上次切磋已经过了一整年。而且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我今年十五岁，无论身体也好，力量也好，都不是巅峰状态。”

　　萧紫衣说着手中的刀翻了个刀花，身形一晃出现在连城璧的身后，刀尖直指青年人的侧腹。然而，下一秒，连城璧手中的剑像是长出了眼睛一般，不偏不倚的挡住了刀尖。剑身是软的，刀尖是硬的。
　　弯曲以后的兵刃带着某种弹性，震的手腕发酸。

　　“嘁。”眼看攻击不成功，萧紫衣露出个不爽的表情，活动了一下手腕，收刀入鞘，准备再次拔刀。

　　眼见着表情越来越严肃认真的萧紫衣，连城璧脸上的笑容逐渐消退，变得严肃，他握着剑，道。“看来热身结束了，我要小心了。”

　　这一次，萧紫衣的拔刀比刚刚更快，她的身影也更加飘忽，手腕翻转间，刀光恍惚如幻影。却每一次都被连城璧的剑招化解凌厉霸道的杀招。
　　他的表情一直都很从容，剑法也如他的人一般，看着温和谦逊。

　　大红色的灯笼挂在屋檐下，红烛静静的燃烧。庭院中，刀光剑影，往来不休。这一场切磋进行了大约一个时辰多。结果仍旧是萧紫衣输了。

　　连城璧把从萧紫衣手中夺走的刀还给少女，露出了一个在少女看来尤为欠揍的谦逊的笑容。“我赢了。”

　　接过刀，收入鞘中，萧紫衣鼓起脸颊，吹了吹有点挡住眼睛的碎发。愤愤的说道。“以后我肯定有机会能赢！”

　　连城璧笑笑，收剑入鞘，从腰带中掏出手帕，动作十分自然的擦了擦萧紫衣额头上的汗水。口中语气满是溺宠。“明知道自己体寒就要多注意一点，如果我不在你身边我看你怕是要就这样任由汗水被冷风吹干。”

　　夜幕中，青年的眼中充满着爱意，让少女不自觉的脸颊绯红，心跳加速。

　　满怀着爱意的温柔是最蚀骨的毒药，却很少有人能拒绝。连城璧一直都知道自己的脸对于女性有多大的吸引力，金陵城中，甚至江湖中，多少人爱着他伪装出的那副谦谦君子的模样。他更知道萧紫衣喜欢美人，多少次为博得美人一笑，一掷千金。

　　怀中忽然一沉，是少女的头埋在他的胸口上。他常年习武，又是男子，本就不怕冷，故此即便是冬天也只穿了两层不算厚的衣衫。呼吸透过布料打在胸膛上，有些痒。他的动作也微僵。
　　他是优雅自持的，也是淡漠疏离的。这不仅仅是表现在与人交往相处的态度中，他也同样着实不喜欢被人碰触身体。好在少女虽然总喜欢做出这些出人意料的动作，他却并没有觉得太过难以接受。只是觉得不太适应。

　　“紫衣。”他低声的叫着她的名字。

　　“你真是太犯规了。”萧紫衣收拢环住连城璧的手，她想说的话很多，可不知道该从哪开始说起，感动没由来的泛起涟漪，像是微波荡漾的湖面，难以平静。

　　怀抱中的胸膛很温暖，衣料很薄，她甚至能清楚的感受到啊掌心下的肌肉附着在骨骼上，薄薄的一层，一点都不夸张。就像她的师傅一样。

　　良久，她才再次开口，喃喃轻语。“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这是她的祈愿与期盼。也是承诺，这一生，她只会爱上这一个人，旁人再好，也无法烙印在眼底。
　　时光荏苒岁月，谁都无法预知未来会如何。情深缘浅的例子不少，反目成仇的怨侣也比比皆是，她希望，他们的结局不会是那样。

　　连城璧的目光看向虚空，他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眸里有惆怅，有决然，有缅怀，还有一丝他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温柔。手掌心轻轻的搭在少女清瘦的后背上，薄薄的布料无法阻止温暖的传递。他轻声的开口，一字一句的说道。

　　“我这一生，只会娶一人为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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