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子于归

　　邓玉书舔了舔嘴唇，后悔自己这样说话，明明自己平日里不是这样喜欢怄气的，今天好容易有个开心的姑娘，自己干嘛非跟她过不去呢？

　　于是也有些关心石小清地问道：
　　“我以为你是那种习惯跟官府打交道的，竟然从没见过官府的人？我可要将你列为重点人物了！”

　　“那倒不用，我的本事平常得很，不过是我不总在一个地方带着，等他们想起我来，我早走了。”

　　邓玉书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说道：
　　“你也放心，我绝不偷袭你！”

　　两人视线相对，知道这话说着像是开玩笑，却也都带着一点真的，于是都笑了。

　　邓玉书主动拿起壶给两人倒满酒，终于两人这次步调一致地一起喝完。

　　“你跟瑾瑜认识很久了吧，我认识她的时候，她就在这街上了。”

　　“你可别误会，瑾瑜虽然跟我认识久了，她可从没像我一样干这些事。”

　　邓玉书心里微微一颤，没想到她天性开朗又能这样心细，倒是也对得起瑾瑜的关心，不过自己可没有过多探听的意思，于是又关心地问道：
　　“我看你性格也好得很，何必跑来跑去的，像瑾瑜一样安定下来不好么？”

　　邓玉书说出这样的话，自己也吃惊了，她见得罪犯多了，一向是最懂得劝人无用的，也许是被石小清传染了，想着什么就说了什么。

　　不过石小清丝毫没有那些惯犯被劝解时候的敷衍，而是认真地说道：
　　“瑾瑜当时也是迫不得已罢了，不过也算因祸得福，况且现在有了邱老板，真是意外之喜了。”

　　“你们，是在西域认识的？”

　　“诶，果然聪明，我们四个，都是在西域认识的。”

　　邓玉书也不是完全无意提起往事，然而她心里很矛盾——很想知道答案，却又不愿意听到肯定的答案。

　　“对了，听老梁说，齐府的案子审了好几回了，怎么样，抓住凶手了没？”

　　石小清竟然主动提起凶案，邓玉书不由得心头一紧，可看着石小清毫无戒备的眼睛又觉得不可思议。

　　邓玉书还没来得及更多的思考，只听一个声音说道：

　　“你们说什么呢？”

　　原来是邱穆怡听见瑾瑜的名字，凑过来问道。

　　“正说到瑾瑜也没好好给我介绍，我是管你叫姐夫，还是叫嫂子呢？”

　　石小清看着邱穆怡，仍是笑嘻嘻地开着玩笑，仿佛刚刚问起杀人案的不是她。

　　邓玉书不再觉得石小清是个不经世事的姑娘，于是不再说话，端着酒杯靠在椅背上，看着他们两个交谈。

　　不料邱穆怡却对这样的问题有些厌恶似的，虽然只是笑笑没说什么，嘴角却也不经意地瞥了一下。

　　果然石小清虽然性格开朗，观察却最细致，赶紧说道：
　　“这些称呼也太不适合，我看也叫你亲姐姐好了，怎么样？”

　　邓玉书实在佩服她的反应，忽然之间亏她想得出来。

　　“咱们又不是亲姐妹，为何这么叫，再说，亲姐妹也没有叫亲姐姐的！”

　　邱穆怡虽然有些不快，但是也被她的提议吸引住了兴趣。

　　“正是因为这样，所以才有趣，怎么样，亲姐姐？”石小清马上便叫了起来。

　　“有你这么好看的亲妹妹，我也不吃亏，你喜欢就好。”

　　“我可不白叫的，我可还没有叫过别人姐姐，你做了我姐姐，我以后没处去可就去你家了。”

　　“你要叫我姐姐，又要把我这当家，那我可免不了要管管你了，你可别指望我像瑾瑜一样好脾气，什么都由着你胡来。”

　　邱穆怡也适应了一点她的脾气，也跟她说笑起来。

　　“这可是你自己撞上来的，既然说起了，就这么说定了。”

　　几个人说的热闹，瑾瑜也凑了过来，听他们说道姐姐妹妹的，干脆给她两拿过酒杯，就让他们结拜的意思。

　　他们四个聚在一起，梁玉跟齐小环也都看着他们。

　　石小清本来只是灵机一动随口说的，可没想当真，谁料这会大家都等着她俩喝酒，梁玉跟齐小环一脸看好戏的神情，连邓玉书也拍手叫好。
　　石小清无法，只好喝了，不过马上说道：
　　“从前瑾瑜就不好糊弄的，这下再加上你，可是没人能欺负你们了！”

　　众人都说她得了便宜又卖乖，难得大家这么高兴，石小清也哈哈一笑没说什么。

　　齐小环跟梁管家一直不怎么说话，只是笑着看他们闹，而且只邓玉书坐下来这一会的功夫，丫鬟来找了齐小环好几次，而大家问她是谁，她又不说，只是笑而不语。邓玉书更加好奇起来，她一进门就已经十分好奇这几个人，一个冲出六扇门刀阵小飞贼，一个在齐府做上了管家的外地人，一个在京城开起第一个西域歌舞坊的流沙坊的姑娘，甚至包括瑾瑜在内，这个据说只是帮着别人看店的小老板，邓玉书甚至都不知道她所谓的幕后老板，是否真的确有其人。

　　尤其此时此刻，他们笑着，说着，甚至不笑不说话，在他们中间也有着一种特殊的默契似的，不仅将自己排除在外，甚至瑾瑜跟石小清齐小环说话的时候，邱穆怡那平日里跟瑾瑜亲密无间的气场也不再明显。

　　邓玉书越来越觉得这几个人有趣了，一边跟石小清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一边观察着他们。

　　终于，在那小丫鬟不知来了几遍之后，齐小环起身告辞，邓玉书于是也站起身说自己也要回去了。

　　然而石小清好像看穿了邓玉书心思似的，邓玉书一说完，她便嚷嚷着要去门口看看到底是谁催促得这么紧。

　　齐小环却不在意似的，只微笑着自顾自地走路。

　　邓玉书于是同大家一起跟到门口去看，只见一辆华盖大车，也没挂牌子，不过马儿跟马夫都是绫罗绸缎裹着，这倒是出乎邓玉书的意料。

　　“我也见过好些车了，这车可真不认识。”瑾瑜的感叹也说出了邓玉书的疑惑。

　　“可是的，我竟也认不出。”邓玉书也实在觉得奇怪，要说是哪个富贵人家的，邓玉书好歹也分辨楚一二，可这车子竟然一点印象没有。

　　“这狐媚子不知又把谁勾上了，希望是个大官儿吧，不然非被她吸干了不可！”
　　石小清笑嘻嘻地打趣道。

　　瑾瑜这一晚上都以为邓玉书的到来而心里打鼓，石小清偏偏又哪壶不开提哪壶，瑾瑜忍不住朝她脑袋上打了一下，说道：
　　“你怎么竟不说好话，今儿中了什么邪了，我看就该让人好好治治你！”

　　“我这是夸她手段高明，是你自己太污，不知都想些什么。”石小清可不心虚，一点都不担心自己跟邓玉书这冲突的身份，而且总想跟邓玉书亲近些才好。

　　石小清说完，便拉着邓玉书一溜烟跑进了院子，说这么晚了夜路不好走，瑾瑜这里虽小也够他们住了，瑾瑜又打趣她替自己留人等等，这时候已经很晚，众人又说了没几句便也都去睡了。

　　邓玉书躺在床上却又睡不着，忍不住想起齐府案的扑朔迷离，想跟石小清遇见的晚上也是一夜不能安睡，又想这么多年来瑾瑜的为人，她还是更愿意相信瑾瑜，然而这一切纠缠在一起，实在难以理出头绪。

　　这时候，她想起父亲也曾经跟犯人们做过朋友，又想起漂泊在外的哥哥不知做些什么……

　　她意识渐渐模糊刚要入睡，又忽然被院子里的动静吵醒。
　　她本就心里不静，有了响动当然要起来看看。

　　“给你，不用谢。”

　　石小清正将一个什么东西交给梁玉，然而邓玉书不敢靠的更近，生怕被他们发现，所以也看不清这东西到底是什么。

　　“你也真是，来喝喜酒就是了，非要送这么个大礼。”
　　“咱们的交情，我可嫌不够大呢。”

　　“最近城里不太平，你来的也真不是时候，不如去别处逛逛，等中秋或者过节再来，咱们再聚一样。”

　　“我不看着你平安，怎么可能走呢，放心，我自有办法。”
　　这时候的石小清声音低沉而平稳，丝毫没有宴席上好动爱调笑的影子。

　　“我也知道你不会听，不过随口说说，怎么，这么多年了，还不想安顿下来？”
　　这时候的梁管家也不似平日里皮笑肉不笑的彬彬有礼，眼神里满是真切的关心。

　　“你们都有个牵挂了，我又没有，安顿下来跟官府过么？我还是这么漂着，不管漂到哪里，知道你们在这，也就够了。”

　　他们说话没有故作神秘，更没有压低声音，可让外人也实在听不出什么信息，邓玉书直觉这里面藏着什么阴谋，这机会实在不容错过，于是一手从腰间抽出藏着的软鞭，疾风一般甩出直奔梁玉右手，一手朝着石小清面门，毫不留情，劈头就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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