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夜人

　　小心一些总还是好的，毕竟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谁知道这个时空种魔人会不会又把手伸到她和赵其琛这边来。程苡抬头望了眼乌沉沉的天，心知不能再这样拖下去，又一时半会儿甩不开安旭，心头一转当下便道：

　　“你要是一定要跟着我也行，但是有些事我必须说清楚。”

　　“你说！”安旭非常激动，“拿我去挡刀都没问题！”

　　程苡：“……开玩笑，我需要拿你这种弱不禁风的人挡刀？弯腰，我偷偷跟你说。”

　　安旭疑惑：“为什么要弯腰，这附近没有别人啊？”

　　“可是我感觉到有人正在朝这里走过来。”程苡一本正经，“你要是不信的话就别跟着我。”

　　“我信我信！”安旭把迷弟本色贯彻到极致，小鸡啄米般连点了好几下头，然后弯下了腰，“程苡你想跟我说什——”

　　程苡干脆利落地给了他一个手刀，笑眯眯：“你猜啊。”

　　像之前对赵其琛一样，程苡把安旭扶到了角落里一棵大树边上，在树上吧唧一下贴了个防御符文，拍了拍手满意道：

　　“程氏必杀技：手刀！目标血量：0！副本过关！”

　　看见安旭紧闭着眼靠在树边，程苡这才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真是不好意思啊小弟弟，姐姐没空玩什么推理游戏，以防万一只能先让你将就一下啦。”

　　然后神色一转，严肃与淡淡的焦虑在眉眼处浮现。她足尖轻点，飞快地掠过近在咫尺的草木与越来越近的丛林，把挺直的背影嵌入凄冷的月色里。

　　空间之眼通常位于整个空间最隐秘也是最危险处，这丛林的外围是空间之眼的可能性不大。程苡一面分析，一面飞快地往密林深处而去。越往里景色越是荒芜，那不是寸草不生的稀疏，却是一丛丛一簇簇镀满暗灰色月光的林木繁盛，而繁枝缀叶中恰舒展人迹罕至的凄清。

　　林中的光线黝黯，树木已经逐渐拥挤而让程苡无法自如地在其中穿梭。程苡放慢了脚步，变飞跃为疾走，一面拨开一根拦在面前的粗壮的刺藤，一面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周围。

　　这里是异渊的空间，他有能力操控空间里的一切，包括花草树木。不管对方能不能感应到自己在空间的具体位置，都需要提起十二分的注意力。

　　正这么想着，耳后忽然逼近冰凉带着淡淡腥味的气息。程苡悚然一惊，身子微不可觉地略略一僵，旋即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前进，整个人以极快的速度猛地向前一扑——

　　同时身后那股气息也猛地往前，但由于程苡扑了一扑的缘故，它并未悍撞至程苡身上，反而是由于惯性飞远了若干距离。

　　程苡呼出一口气，站起身来打量那股气息的主人。

　　是一条婴儿手臂粗的、五六米长的她不知道品种的蛇，嘶嘶地吐着蛇信子，是黝黯月光无法隐秘的红。

　　有点麻烦。程苡皱了皱眉，她学的都是如何除魔卫道，对这些自然之物却是知之甚少，但却明白这种一看便知身含剧毒的蛇比什么人蟒大战里的遮天巨蛇还要恐怖，毕竟后者可以凭借自己的一身蛮力制伏，前者却神出鬼没，一旦受伤就很有可能是上西天的事。

　　时间仿佛在这时静止，唯有程苡竭力平缓的呼吸声如流水般悠长地走过这一圈轮轴。

　　她警惕地盯着眼前的直直地立起身子的蛇，这蛇也像通人性一般吐着蛇信子把目光投到她身上。

　　不仅仅是蛇，四面八方也似隐藏着无数窥视的目光，它们潜伏在丛生的藤蔓与荆棘里，也许是其他的蛇，也许是虎豹，甚至也许是藤蔓与荆棘本身。程苡收敛起自己的呼吸，心念微动，茀婴剑猛然破空而出，被她敏捷地纵身一跃握在手中。

　　程苡的这一跃像一个由静至动的信号，静立着的蛇、静止着的藤蔓随之而动，蛇绞着尾巴腾跃而来，四周的藤蔓也猛地呼啸而起，织出一个天网朝程苡罩了下来！

　　“沃日欸！触手Play！这么重口的吗！”程苡情不自禁地骂了个粗口，茀婴剑狠狠一劈，电光石火间已经砍上那条蛇——

　　当啷！

　　预想之中的利刃砍入皮肉的声音却没有传来。茀婴剑砍在蛇身，却更像砍在金属上，发出震然一片当啷声。程苡微微一惊，咬牙道：“你还刀枪不入是个咋的！”

　　蛇当然听不懂她的话——毕竟异渊本身魔力有限，不可能再在空间里培育有灵智的生物，所以蛇和那些暴起的藤蔓都是在他的操控之下。

　　真是会搞事！程苡咬牙切齿，手上使出十二分力气，狠狠地将茀婴剑往下压，试图将蛇一劈为二。茀婴剑乃是族中重宝之一，削铁如泥吹可断发，因为自己表现出色而被分配给自己做本名武器，如今如果连小小一个魔物的空间衍生出来的怪异的蛇都奈何不了了，那她也真是枉负族中殷殷期盼！

　　这么一想，程苡手上的力气又大了几分。蛇虽然怪异，终究是肉体凡胎，不是真正的金刚不坏之身，在茀婴剑这般神兵利器的用力劈砍下已经隐隐有了皮开肉绽的趋势。眼见它的身体即将要一分为二，程苡却是猛然一跃，旋即抽回劈在蛇身上的茀婴剑，快速地将它横在胸前，准确无误地挡住了一根直挺挺地抽过来的墨绿色藤蔓。

　　藤蔓并不像蛇那样刀枪不入，在直直地抽下来却撞到茀婴剑锋利的剑刃以后就已经断为两截，喷射出大股带着腥味的浅绿色汁液，然后软趴趴地掉在地上。程苡灵敏地避开汁液防止它们喷溅在自己身上，完全躲避成功后不着痕迹地松了一口气，抬头却看见那天网一般罩下来的藤网已经离自己不过三四米——

　　更要命的是，组成巨网的每一根藤蔓上几乎都带有尖锐的倒刺，直觉告诉程苡那粗大的茎干与细密的倒刺所酝酿的汁液里都含着能置她于死地的剧毒，这使她不敢草率地用茀婴剑劈开一条光明道路。

　　而身侧，伴随一生轻轻的蛇嘶声，那条蛇再度朝程苡腾跃过来。

　　“过分，太过分了。”程苡低喃道，“明明只是新手关卡，为什么会有这么变态的东西存在啊！简直不科学！”

　　蛇与藤蔓向程苡扑过来。

　　在它们飞跃而至的瞬间，程苡刷刷刷往自己身上拍了几个防御符文，旋即她身上亮起一道罩子形状的光，奇迹般地将腾跃而来的蛇弹出几米远，蜂拥而至的藤网也似拿它毫无办法，在触碰到金光的瞬间纷纷一软，松散开来。

　　“道家那群人新研制的辉月符文还真好用。”程苡见危机暂时解除，不由得嘀咕了一句，“就是这名字取得太出戏了。”

　　估计是那帮年轻人从风靡全国的手游里得到的灵感也没准。

　　辉月符文的确和游戏里辉月的作用相差无几：使自身处于无敌状态一段时间，但相对的，无法移动。无论是现在还是游戏里，都需要有较好的意识以便控制使用辉月的时间，进而让它的效果最大化。而刚刚的程苡，手速快得惊人，于是得以在蛇与藤蔓簇拥着即将攀援上她的身体的那一瞬间把符文拍在身上从而触发效果，既有效地抵挡了这一波袭击，又使开始发挥作用的时间恰好与伤害到来的时间重合，堪称是完美的辉月使用典范。

　　当它的防护效果解除后，边上的蛇和藤蔓还处于自己竟然被弹开的茫然里。程苡抓住这个机会，茀婴剑起，剑风卷起地上枯枝败叶，卷过身侧浩荡气流，像一朵流云跌下瀑布顺水而去，轻盈却暗藏万钧之势。

　　哧——

　　是利刃划破皮肉的声音。

　　程苡的剑准确地劈在了方才劈过的位置，将方才本就被茀婴剑劈砍得有些裂隙的蛇皮一举破开，然后直直砍入血肉。

　　蛇断成两截，掉落在地上挣扎了几下，然后失去了生息。

　　解决完这条蛇以后，程苡把目光投向再次绞起来的藤蔓。万幸在刚刚使用辉月符文的过程中，那些藤蔓被弹到了与自己相距较远的地方，这恰为现在提供了些许的便利。程苡深吸一口气，忽然暴起，剑光大盛，如华山山巅一抹亮得逼人的凝雪，似云梦湖中一捧凉得透心的流泉。伴着凛冽剑光涌向藤蔓的是呼啸的剑风，程苡将所有的心力都灌注在自己的茀婴剑上，藤蔓被弹开的距离给了她一个绝好的蓄力的空间，一声长喝在泛着诡秘的宁静中响起，驱散潜藏着的邪祟之气，而剑尖落点之处，是绞在一起的铺天盖地的藤蔓。

　　——确切的说，这柄快得出奇的呼啸而去的长剑正于征途中不断变换剑招与走向，但由于不远处的藤蔓数目实在太过繁多，因此无论怎样的变换，它的落点都是藤蔓。

　　剑先至，人也随剑而来。程苡早在出剑前就往身上拍了几个普通的防御符文，防止藤蔓迸射出的汁液毒到自己；她持剑而入，剑光在墨绿色的藤蔓集群中绽成一朵灼灼开放的花，剑风在枝叶的摩擦声中凝成沧海的怒吼，而她则如倾泻而下的闪电掠过静谧的天空，手持长剑又以身为剑，就这样纵身刺入藤蔓编成的巨网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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