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穿你的胃

　　赵宇宁的突然出现只是姜暖现在生活中的一场小闹剧，为了料理店重新开业做准备的姜暖白天忙的焦头烂额，夜里倒头就睡，也没有多余的时间再去想关于这个男人的事。

　　她给料理店换了新桌子、新窗帘、新凳子、新坐垫。这些都用不了多少钱，但是却改变了整个店的氛围。素净明亮的色调，让狸小路焕然一新。店虽然小，但是却很温馨。再点缀了一些万圣节的装饰，很有节日的气氛。

　　那几道新菜，她还要反复的重新做，研究具体的配料比例。

　　中国菜和西方的不同，每样配料很难说出具体几克几克来，几乎都是凭着厨师的经验来下料，写到菜谱出现最多的就是适量二字。

　　但是姜暖还是觉得有个具体克数的比较好一点，这样店里的菜味道统一，而不是随着掌勺心情多一勺盐或者减一勺。而且这样菜的成本固定，进货的多少也心里有数。

　　这是姜暖曾经在面包店里打工的经验。那时候咖喱面包内馅的萝卜、洋葱都要过称，一克不能多一克不能少。切法也要统一一致。连调料都是拿量杯量出来的。
　　日本人在这一方面的要求几乎是苛刻。一个三明治规定是两片菜叶，就是多半片也不行。食材调料也要从包装袋里刮得干干净净，一丝不剩。

　　姜暖起初也不适应，一点做错总要受到批评，不过她现在庆幸，至少那时候给了她最好的经验。

　　所有做好以后的菜，姜暖便用纸杯把它们分装了送给周围店铺的邻居们试吃。这条街上的洗衣店、烤肉店、荞麦面店、水果蔬菜店的老板和老板娘们这下都认识了姜暖，对她的手艺连连称赞。

　　尤其是“中华团子”，大人小孩都很喜欢吃。姜暖的暖字在日本发音里和“团”一样，于是大家都把她叫做“团子小姐”了。

　　白天忙完这些以后她还要去发传单。不仅是在车站，她还在附近的住宅信箱里都投了一份。这一天走下来，步数都要超过一万。一直到晚上她才终于回到了店里。

　　然而当她打开冰箱，准备热热白天试吃用的剩菜，奇怪的事情又发生了。

　　冰箱里装剩菜的盘子还在，可里面的菜却没有了，这不可能是老头吃的，按照老头的性格就算吃了也会把盘子洗干净放回原位。而老鼠也不可能打开冰箱，难道是进了偷吃剩菜的贼？

　　这让姜暖不禁想起了上次餐盒里的糖油粑粑被偷吃的一幕，两件事联系起来，简直让她感到毛骨悚然。

　　姜暖不敢再多带，关了冰箱匆匆拿起东西锁了门就走了。

　　离开时，她还反复回头看了看，确认这时店里并没有其他人的存在。

　　回家她把这事说给丁文洁听。

　　丁文洁第一个反应就是：“店里不干净，还是别去了吧！”

　　“别瞎说，你有见过鬼是专门偷吃剩菜的？”姜暖略微冷静了些，思索分析说。

　　丁文洁被她问的一愣：“不管做什么的鬼我都没见过啊。”

　　“那就对了。大家都没见过鬼，还是不要自己吓唬自己了。就算是鬼也应该是好吃鬼。”姜暖说。

　　“那你可想好了，别怪我没提醒你啊。”丁文洁瞥了姜暖一眼。

　　姜暖没有做声，默默点了点头。

　　第二天再去店里，姜暖第一件事就是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地检查了一边。可是，没有异样。除了昨天消失的菜，什么都规规整整地在原位呆着。

　　她默默将冰箱里的空盘子拿出来洗刷干净，虽然百思不得其解，但是工作还是要继续。

　　上午她确认了每一样调料和蔬菜以及肉类的进货渠道，由于姜暖的愿望是做出更贴近中国原汁原味的料理，所以除了之前的进货店家她还特地跑了一趟上野。那里是中国物产店的聚集地，中国吃的东西在那里几乎都可以找到。

　　一番对比观察下来，姜暖终于选定了一家作为自己的供货商。

　　“能不能再便宜点呢？”姜暖也不知道自己说了多少遍这句话。

　　卖东西的大姐也有点无奈说：“这已经是最低价了，而且你要的量又不大，我只能少这么多了。”

　　“那以后进货量大了是不是还能算我便宜点？”姜暖笑说。她现在试水自然不敢贪多，每一份菜每天都是限量，但是她有信心这生意以后总能越做越大的。

　　“那要看量大到什么程度了。你放心整个市场你再找不到比我们这更好又更便宜的了。”朴实的大姐直说道。

　　姜暖笑点了点头，这一点她当然能确定，在市场里奔走一上午地货比三家可不是白费功夫。

　　因为就要搬家了，所以回去的时候她还特地在物产店里买了几盒老婆饼，到时候可以送给两边的新邻居。这也算是入乡随俗吧，以前日本人搬家是送荞麦面的习惯，因为荞麦面的发音和“身边”很像，所以寓意着长长久久在身边的意思。但是现在很少有人真的送荞麦面了，而是换成了小点心。

　　下午，姜暖去不动产拿了新房子的钥匙，便回了丁文洁家收拾衣服。

　　出门时，丁文洁一副要哭的表情倚着门框：“你真的要走了？其实不用急的，等东西都准备好了再搬不迟的啊。”

　　“我可不忍心再让你和肖斌分居了。”姜暖轻轻捏了捏丁文洁委屈巴巴的脸说。

　　虽然丁文洁夫妇都很好，但是姜暖不能拿这好当做理所当然。打扰了一个星期，她心里已经很过意不去了。

　　“可你连被褥都还没买吧？”丁文洁说。

　　“没事，待会我去店里买了直接拿过去。”姜暖说。

　　“可我舍不得你啊。”丁文洁歪了头。

　　“我只是搬家，想见面还不是随时的事情。对了，我打工的店这周六重新开张，你和肖斌一起来吧，我请客。”姜暖从口袋里掏出宣传单递过去。

　　丁文洁接了一把就将姜暖抱了住：“好，好，我一定去给你捧场。”

　　姜暖在暖融融里笑了开。

　　不过真到搬家的时候她还是觉得高估了自己体力。光床垫就够她抗的，除此之外她还要买床单被套、窗帘。日本新租的房子里什么都没有，就连头顶的灯都要自己买新的。

　　姜暖左手拎着一大堆右手也拎着一大堆，走起路来瞬间占满了整个不太宽的人行道。因为太重，所以她走起路来还有点晃晃悠悠，姜暖感觉自己就像个螃蟹，横行霸道。

　　不过还好在天黑之前她回到了新家，一进门就倒在榻榻米上再也爬不起来了。

　　这房间才十个平方出头，但是总算她有了一片专属于自己的地方。姜暖把身体瘫成大字型，浑身每一块酸胀的肌肉都在慢慢放松，思绪放空以后开始轻飘飘的。

　　她感觉自己变得很软，很轻，被风一吹就到了云端，四周都是蓬松松的棉花糖的白云。她可以在上面跑，在上面跳，却不会掉下来。

　　姜暖睡着了……

　　等她醒来的时候，天竟然已经完全黑了。

　　在一片漆黑中，姜暖一下翻身坐了起来，惊叫一声发现自己错过了趁亮装电灯的最好时机，看来今晚上都得抹黑了。

　　不过幸好虽然没有电灯，但是至少她还有手机的电筒。她从包里翻出手机打开电筒以后，家里终于不再是伸手不见五指。

　　借着一点微光，姜暖开始铺床单和被套。这些活对于她来说已经很熟练了，所以虽然手机的灯只能照亮一小块地方，但是也没有任何影响。

　　单人的床垫很小，一个人躺在上面只能说刚刚正好。想当初她和赵宇宁还没有结婚，到日本来探望他时，两个人也是挤在这么一个小小的床垫上。那时候早上起来，赵宇宁总是已经睡在了地上。冬天的天气那么冷，可他却满不在乎说就算自己冷也舍不得挤着她。

　　也许正是那么多温暖的小细节，姜暖才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嫁给他。可明明才几年，赵宇宁却宁愿抱着别的女人睡在床上。

　　心里钝痛，姜暖连忙摇了摇头，打消这些伤春悲秋的情绪。展开被套，继续忙碌。

　　就在这时黑暗里她影影约约听到了吉他与歌声。

　　声音很小，仿佛是从隔壁传来的。

　　老房子隔音不佳，姜暖将耳朵贴在墙壁，果然就听到了歌声。

　　那歌姜暖从来没有听过，但是曲调悦耳，一词一句敲击着她的心扉。那男声清澈而温暖，她影影约约可以听辨出日语歌词来，唱的是：“在你失眠的夜晚，我想变成夜空里的星星，将你照亮……”

　　听着听着她不禁忘了手头上的事，抱着膝盖坐在榻榻米上，隔着一道薄薄的墙壁闭眼倾听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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