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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叶南期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再好的心态也禁不住这过山车一般的起伏，他轻轻吸了口气，花了十秒调整情绪，再开口时语气还算平静：“怎么回事？”
闻琛担心他气坏了，小心翼翼：“昨天徐导那边和我联系，说合同准备好了，谁知今早就说不好意思联系错人了，定的是另一个。”他说着说着，火气也上来了，一拍桌子，气得不轻，“把我们当猴耍呢！”
叶南期捏了捏眉心：“定的是谁？”
闻琛已经打听到了，立刻回答：“就那天你去试戏时碰到的小鲜肉，叫李绥，演个哭戏跟喊麦似的，徐导瞎了才选他。”
以前叶南期也遇到过被抢戏的事，但还是第一次在临近成功前被倒插一脚。这种感觉不亚于堆了许久的积木，眼见着就差最后一块了，却被人轻轻一推，塌了。
他脸色沉沉的，要咽下这口气实在难。
何况他没理由忍气吞声。
闻琛打听到了不少，是李绥的经纪人捣的鬼，那位经纪人通过各种关系，请投资人吃了饭，不知道说了什么，让对方答应了换人。
也说不上换人，毕竟还未真正拍板，徐导就算不乐意，也不得不屈服于资本。
叶南期思考了会儿，慢慢说：“我们也可以请投资人吃顿饭吧？商人重利，男三的质量对电影的影响也不小，何况是崔颢这样的角色。我的商品价值，比李绥大。”
“我尽力。”闻琛想了想，改了口，“不，这酒局你等着，很快。妈的，还敢截你的胡。”
叶南期为试戏付出了多少汗水，只有闻琛清楚，所以他打电话来时，几乎有些不忍告诉叶南期。
还好叶南期□□。
闻琛发动了这些年在娱乐圈积攒的人脉，动作很快，第二天就告诉了叶南期酒局的时间地点。
叶南期打了腹稿，还嫌不够，拿来纸和笔，洋洋洒洒写了一堆自己和李绥的优劣对比。他很清楚资本对明星的定位，真将自己和那个小鲜肉当成了商品来写，写完了又删删减减，看了又看，沉思片刻，干脆将纸揉成一团扔了。
计划赶不上变化，对方不一定乐意听他高谈阔论。
酒局安排在晚上七点，叶南期换了衣服，提前过去。闻琛比他还紧张：“听说是个富二代，拿家里的钱随便玩玩的，脾气有点怪，经常不按常理出牌。”
叶南期想了想，语出惊人：“他的性取向是？”
闻琛一言难尽：“你准备为个男三的角色献身？”
“我感觉我长得还是不错的。”
何止不错，叶南期相貌极佳，皮肤莹白，眉目蕴藉，安静含笑坐在一边，就让人移不开眼。说句酸倒牙的，“仿若人间水墨画”。
刚出道一年时他没什么机缘，后来捞了个只有两个镜头一句话的古装剧路人甲角色，被一些颜控看到，立刻就有了点人气，这才被公司看到，一步步爬了上来。
可见无论是古人还是当代人都重色，此传统源远流长，万世不绝。
“……是不是你老公惹你生气了？还是你受什么刺激了？”
“没有。”叶南期忽略他前面那句，“其实仔细想想，被包养也不错，圈里谁没几个真真假假的绯闻，我那么多绯闻，不坐实一两个都觉得有点亏，何况坐实了还有很多好处。”
闻琛：“……”
看他无言以对，叶南期这才恶作剧成功似的，扬眉笑起来：“跟你开个玩笑，紧张什么？别家经纪人恨不得把艺人洗干净送到金主面前，你怎么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闻琛白他一眼：“怪你这几年都是干干净净爬上来的，我可舍不得你这棵嫩水仙自己蹦进污泥堆里。”
叶南期只是笑，没吭声。
路上有点堵，到达约定的酒店时，离七点还有十分钟，叶南期觉得自己提前出门简直明智，和闻琛碰了碰拳，先行进了包厢。
为了今晚的酒局，叶南期咬牙开了几瓶接近五位数的酒，准备先把人灌醉了好说话。
他和闻琛说着话，心里没来由地一突，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再不好能是什么？
无外乎被对面甩脸就走，或者对方答应了又反悔，说来说去就是被拒绝。叶南期不觉得一定能拿下，心里早就做好了最坏的准备。
然而他心里就是突突地跳，慌得有点坐不住。
七点，包厢的门准时被敲响。
叶南期稳住神，过去打开门，笑容得体：“您好，赵先生……”
话没说完，看到门外的另一个人，叶南期的笑容一僵，差点裂开。
投资人姓赵名生，是个名副其实的富二代，年纪不大，长得不错，修眉星目，神情大大咧咧的，看着不像细心的人，也没注意到叶南期的不自然，随意摆摆手，饶有兴致地瞅他几眼：“你们来得挺早——沈度，给你介绍一下，叶南期，大明星。”
沈度：“……”
叶南期：“……”
求人不算丢脸，求人时碰到情敌就丢大发了。
沈度站在赵生身边，好整以暇地望着叶南期。他身姿俊挺，穿着西装，衣着考究，比赵生要高小半个头，视线没有刻意低垂，偏就有种居高临下看人的感觉，从气势上看更像这个酒局的主人。
叶南期目光不偏不倚，竭力保持着自然，假装沈度是陌生人，含笑道：“赵先生过誉了，我不是什么大明星，来得早，是求人的态度。”
他这么直接地说出目的，赵生倒是愣了下，打了个哈哈，带着沈度坐下，又指了指沈度：“不介意吧，我哥们儿，恰巧遇到，过来吃顿饭。”
叶南期听他介绍着，和沈度对视一眼，皆看出对方眼里的嫌弃，心照不宣地没说话。
闻琛敏锐地嗅到叶南期和沈度间的气氛不对味，左右瞅了瞅，时间地点不对，他没多问什么，笑眯眯地也凑过来，跟赵生自我介绍。
叶南期本来准备了一肚子大言不惭、羞耻至极的台词，看到沈度的瞬间齐齐胎死腹中，干脆不绕弯子，敬了两杯酒后，直接说起来意。
赵生食指弯起，指背敲了敲桌，轻飘飘地说：“这……可能不太好吧，剧组已经确定了要用谁，我只是个出钱的，什么都不懂，不好干涉。”
叶南期和闻琛当即为他的脸皮之厚感到震惊。
闻琛带过几个艺人了，比叶南期圆滑，又给赵生倒了杯酒：“哎，这个嘛，其实我们也不想让赵爷和剧组为难的，只是想再求个机会，徐导也挺喜欢我们南期，说过他很适合这个角色……”
这声“赵爷”听得赵生浑身舒坦，但还是不软不硬的样子。他酒量惊人，被两人轮番灌也没什么醉意，看着很好说话，偏就没一丝松口的迹象，不像传闻里那个屁事不懂的草包富二代。
叶南期没吃几口饭就一直在喝酒，胃里不太舒服，醉意涌上来，揉了揉太阳穴：“不好意思，我去趟洗手间。”
闻琛担忧地看过来，叶南期笑了笑，朝他摆了摆手，起身去了洗手间，干呕几下，没吐出什么，疲倦地叹了口气，用冷水洗了把脸。
秋日的凉意在洗手间里流窜，水龙头里的水冷得扎手，他抹了把脸，仰头阖上眼，琢磨怎么才能让赵生松口，侧容玉石般冰冷苍白，薄唇紧抿成一线。
经常笑的人，一旦敛了笑，便显得有些沉郁。
他思索了会儿，拿了张纸擦干脸，没注意到洗手间的门刚才是开着的，现在半掩上了。
回到包厢，闻琛还在和赵生打太极似的你来我往。
僵持到酒局尾声，一直作壁上观的沈度冷不丁开口：“之前决定了是叶南期，临时改了？”
赵生诧异地看他一眼。
叶南期喝多了，脑子有点混沌，摸不准沈度想表达什么。他对自己的酒量颇有自信，原本想灌醉赵生好说话，谁知道赵生的酒量比他和闻琛加起来还高，到现在还谈笑自若。
闻琛咽下个酒嗝，接了话：“剧组还没定角色呢，呵呵。”
叶南期心想，闻哥你知道呵呵的意思是骂对方傻逼吗？
呵得好。
沈度眄了眼叶南期，他没想到被发小缠着来趟酒局会遇到自己法律意义上的“老婆”，看他喝得脸颊醉红，忍不住皱眉。
赵生家里有个地窖，藏的全是好酒，他从小是在酒坛子里滚过来的，真正的千杯不倒，叶南期喝死了都喝不过他。
他附过去和赵生耳语了两句，又冷冷淡淡地回归原位，没再开口。赵生本来就为他的突然开口感到惊讶不解，听完差点一口酒喷出来，给自己突然转性的发小驱驱邪。
好歹是压下了震惊，他迅速反应过来，转了转眼珠，假兮兮地和叶南期又碰了碰杯，装作喝高了，一拍桌子：“嗨，我看过试镜视频，也觉得你更适合男三，待会儿就打电话给徐导说说这个问题，老子投了钱的，可别瞎用人！”
叶南期心情复杂。
前几天还义正辞严地说不需要任何帮助，一转头脸真疼。虽然不是他求着沈度帮忙，但沈度那随便的两句话，确实是他不会拒绝的。
他垂下眼笑了笑，认认真真道了谢。
赵生的演技太拙劣，大概是平时看狐朋狗友都是一醉就倒了，于是也倒头就睡，一场酒局就这么结束了。
闻琛的酒量比叶南期差，卯足了劲儿地喝，早就懵圈了，还能四平八稳地走、口齿清晰地说，实为奇人。
叶南期的酒劲也上来了，好在意识还清楚，搀着把人扶上车，打电话叫司机过来，扯松领带坐下，听到闻琛醉醺醺地说：“就这么成了？是不是那个姓沈的给赵老板说了什么……嗝，那个沈什么是不是看上你了，他长得不错，瞧着也挺有钱的……嗝……”
叶南期手疾眼快，一把掐住他下巴让他仰起头：“别吐车上——看上个屁。”
闻琛认真地道：“你别这么说自己……”
叶南期面无表情地松手，闻琛一头磕上前面的座椅，顿时清醒不少，嘶了一声：“小崽子你想谋杀呢？啊，刚才说什么呢？哦对，我觉得就是看上你了，不然怎么平白无故给你说话，咱俩还不至于说得六月飞雪感人泪下吧？”
叶南期：“那可能真是看上我了。”
闻琛还没说话，他深沉地道：“看上了我的才华。”
闻琛：“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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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闻琛：呕.gi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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