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往墨来

　　走在路上，书袋已经给了绿影拿着，手上空落落的，便撷了朵小花在手上玩弄。
　　“柔姐姐，婚期快到了，不忙吗？”绾青问。
　　“当然是先要陪陪你这个大学生啊，总要尽半个地主之谊的，对吧。”乔柰先开口，开着玩笑。
　　绾青嗤笑一声，“姐姐又取笑我了。”
　　“怎么会，我可是说真的，自从你考上了燕京之后，我爸可没少数落我，你这个大家闺秀，真是让我自愧不如啊！”乔柰叹口气，笑得更开心了。
　　乔柔手肘戳着乔柰，“你怎么整天瞎说的。”
　　“哎呀！”乔柰惊呼一声，捂上左臂，“姐姐，痛死了，我看姐夫是娶了个母夜叉回去了，以后的日子可不好过咯，唉......”
　　“你再说！”乔柔伸出手，见势要掐乔柰，乔柰赶忙绕个弯跑到绾青的另一侧，“不敢不敢了！我不说了还不行吗！”
　　绾青看着两姐妹的打趣吵闹，笑得乐不可支。
　　在房间的小圆桌边坐下，屋子里紫檀香很浓，昨夜没睡好大概也是因为不适应这香。
　　“小绾，你以后可别像她一样没个样子的，出去我都不好意思说是我妹妹。”乔柔依旧在打趣莫柰。
　　“姐姐！”乔柰一下子就不高兴了，嘟起小嘴，刚刚跑了几下，额上就有了一层薄汗，这天还是有些闷热的。
　　“好了，快擦擦汗吧。”乔柔看绿影拿来了湿毛巾，让乔柰先擦汗。
　　乔柰比绾青大一岁，而乔柔又比乔柰大了三岁，这才总是有一副大姐姐的的样子。
　　“昨个夜里还这么冷，白日里倒热出了汗。”绾青说。
　　“是啊，这北平的天真是摸不透。”乔柔望向门外快要落山了的余晖，斜阳洒在砖墙上，照出金色的光。
　　“夏天不就是这样嘛，不过也快入秋了，应该不会这样热了。”乔柰擦干了脸，脸上是淡妆，看不出有变样。
　　“你不闹就不会热了。”乔柔又说。
　　乔柰刚想回嘴，宋妈走了进来，说：“乔柔小姐，你家里打了电话来说是有事让您回去一趟。”
　　“有说什么事吗？”乔柔问。
　　“那倒没说，要不我打回去问问？”宋妈询问。
　　“不用了，我这就回去。”乔柔起身要走。
　　“姐姐，我们答应了墨伯伯在这吃晚饭的。”乔柰也站起身来。
　　“那你就留在这吧，我去跟墨伯伯告辞，他不会怪罪的。”乔柔对乔柰说，这是个两全的办法。
　　“那好吧。”乔柰有些失落。
　　“柔姐姐放心，我一定把柰姐姐安全送到家。”绾青笑着，拍拍乔柰的肩膀，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
　　乔柔笑着走出门去，宋妈也跟着出去了。
　　乔柰转过身来耸耸肩，假装严肃，“肯定是姐夫想她了。”
　　惹得绾青轻笑起来。
　　晚饭后乔柰停留了一会儿，绾青便送她回去，怕天色太晚会不安全。
　　车上，绾青依旧看着窗外，街上人欢马叫，小商贩的东西也是琳琅满目，尽管社会动荡不安，人们还是要生活。
　　“绾青，我姐姐的婚礼你准备穿什么啊。”乔柰问，她从南京带了一套礼服来，感觉不太合适，想着和绾青一起再去挑一套。
　　“怎么了，你想和我比比？”绾青打趣，她今天心情很好，开的玩笑也不少。
　　“嘿！我哪比得过你啊！我就是想叫你陪我去挑挑。”乔柰敲了一下绾青的头。
　　车子突然一个急刹车，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刺耳，绾青和乔柰两人失去平衡，差点撞上前座。
　　绾青立即扶住把手，有些晕，缓过神来，“阿力，怎么回事！”
　　“小姐，有个女的突然冲出来......”话未落，绾青这边的车窗被狠狠地敲打着，绾青吓了一跳，往乔柰那边缩了缩。
　　是个女学生模样，绾青眯了眼，细细看着，认出了燕京大学的校服，那个女学生在外面嘶声喊着，“救命，救救我！快开门，快开门！”
　　“在那！快！”三个穿着黑服的男人跑来，领头的那人喊着。
　　绾青顾不了那么多，只得开门让女学生进来，“阿力，快开车！”
　　阿力加大油门，车子疾驰，很快便甩开了那三个歹人。
　　“你没事吧？”绾青看着女学生气喘吁吁，短发也乱了。
　　“我......我没事，谢谢你。”女学生低头答谢，短发遮住了脸庞。
　　“出什么事了？”绾青担心着询问。
　　“他们是来追债的，我爹娘都去世了，爹在赌场欠了很多钱，可我这个月交了学费就没多余的钱了，所以他们就要.....要我......”她抽泣起来，说不下去。
　　乔柰在一旁拉住绾青，低声细语，“我们这人生地不熟的，快点让她下车吧，万一惹上什么麻烦可不好。”
　　“没事的，他们没追上来。”绾青拍拍乔柰拉着她的手，又转过头去看着女学生。
　　“你是燕大的学生？”绾青问。
　　她点点头，眼里闪出泪光。
　　“你叫什么名字？”绾青一笑。
　　“林澜。”她说。
　　“你家在哪，等会儿我送你回去吧。”绾青问。
　　“不行，他们肯定会在家里等着我的，不行，我不能回去。”林澜使劲地摇头，眼泪止不住地流。
　　“那怎么办......”绾青一时想不出什么办法来，转头看乔柰。
　　乔柰紧蹙眉头瞪着大眼，摇摇头。
　　“小姐，陆公馆到了。”阿力停下车，说。
　　乔柰把绾青拉下车，走到一旁，轻声的说，“小绾，你还是让她现在就走吧，别惹上什么事了，现在可不太平。”
　　“我知道，可是我明知道有危险，怎么可能就这样让她自己一个人在外面，况且她还是我们学校的人。”绾青懊恼。
　　“哎呀，你别管了，难道他们还会要她的命不成。”乔柰低声呼喊，劝说绾青听她的话。
　　“好吧，那我找个地方让她今晚先住下，这总可以吧。”绾青看了眼车上的林澜，她低着头看不清她的神情。
　　“行，那你也快点回家知道没，到家了给我回个电话。”乔柰拗不过她，只得叮嘱绾青。
　　看着乔柔进门后，才上车。
　　“阿力，去找个附近的旅馆。”绾青向驾驶座喊着。
　　林澜看向绾青，一脸疑惑。
　　“我今晚先帮你找个地方住下，你明天和讨债的人好好解释，好吗？”绾青语气很柔。
　　“谢谢小姐，还不知小姐什么名字？”林澜点头问。
　　“我姓墨。”绾青微笑回答，没说名字。接着又转头和阿力说，“阿力，你身上带钱了吗？”
　　“带了。”
　　“那你先帮我给这位小姐付一下房费，我回家了再还给你，可别和父亲说。”
　　“是。”
　　阿力在一家叫春城客栈的旅馆前停下，绾青让阿力带着林澜去办理入住。
　　阿力回到车内，绾青问，“都好了吗？”
　　“小姐放心，都安排好了。”阿力说。
　　“那行，我们走吧。”说着，阿力启动车子，绾青回头看了看那家客栈。
　　次日，绾青换上了校服，是淡蓝色上衣和黑裙，还是盘扣的，淡雅清新。正打算去学校，就接到乔柰打来的电话，说下午陪她去挑礼服。
　　在班里里，绾青遇上了林澜，像是凑巧。
　　“墨小姐，你也是这个班的吗？”林澜似乎很惊讶。
　　“是啊，看来我们还真是有缘。”绾青微笑着，并没有太激动，“可是我昨天好像没看见你。”
　　“啊......我昨天因为那件事，所以没来上学。”林澜低下头，眼神闪烁。
　　“这样啊，对了，那些人今天还有来找你吗？会不会有事啊？”绾青这才想起来，有些担心。
　　林澜收起笑容，“不知道，我只有把这个月的钱还上，他们才不会来找我。”
　　绾青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安慰她，“没事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先去上课吧。”
　　“嗯。”林澜点头。
　　下了课，林澜约绾青吃饭作为答谢，可因为和乔柰约好了，绾青只好拒绝，说下次再约。
　　林澜有些失落，但没说什么，看着绾青离开。
　　绾青在学校里远远地就见乔柰在校门外向她挥手，绾青苦笑不得，跑向她。
　　“下课了啊，墨大学生。”乔柰凑到绾青前头，打趣说道。
　　“是啊，乔小姐。”绾青学着乔柰的语气。
　　两人笑成一团，上了车。
　　“你说哪有你这样的，婚礼前一天还在挑礼服，你看真行。”绾青说，就觉得乔柰不靠谱。
　　“哎呀，没到婚礼开始的时候，就都不算晚！再说了，带你出来逛逛多好啊！”乔柰语气轻松，倒像是为了绾青好。
　　“那真应该谢谢你了！”绾青脸上略带红晕，显是有些热上头。
　　“谢是不用了，待会儿帮我好好挑挑就行，但可别盖过我了姐姐的风头。”乔柰说这话倒是好像自己大方。
　　“柔姐姐结婚又不是为了出风头的。”绾青笑着，又道：“对了，我听说那位陆家大少爷气质不凡啊，真的吗？我可一眼都没见过，都还没给姐姐把关呢！”
　　“我也没见过几次，他挺忙的好像，他弟弟我倒是老见，不过这你得问姐姐去啊，他俩可都是要同床共枕的人了。”乔柰语气带痞。
　　绾青作势要打她，“哎呀，你能不能正经一点。”
　　“好啦好啦，明天不就看到了嘛，你急什么。”乔柰没心没肺地笑起来，拉着绾青下车，搂住绾青的胳膊，“走吧，陆夫人说这家洋行礼服的样式都是最新最好的，本来还特意派了人来的，被我给拒绝了，姐姐的婆婆真是好啊，我也跟着享福。”
　　“真的吗，我还担心柔姐姐这性格嫁过去会受委屈的。”绾青一边看着礼服，一边说。
　　“担心什么，受委屈了当然还有姐夫给她做主。”乔柰说着，选了件半高领短袖蕾丝黑色连衣裙，在身上比划，“这件怎么样？”
　　绾青定住看了看，摇摇头。
　　乔柰嘟着嘴摆了回去，“你眼光好，你来挑。”
　　绾青莞尔一笑，走到另一边的衣架继续看着。
　　回到家，绿影说墨老爷一早就和墨夫人出去了，现在还没回来。
　　在这陌生的墨宅里，竟有些害怕。
　　紫檀香依旧有些浓郁，刺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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