贫穷限制了我的想象力

　　田素立即往旁边挪了一步，同时飞快地往四周扫了一眼。
　　还好，没有人注意他们这边。

　　电梯还没有到。

　　大堂里人来人往，每次有人在他们身边走过时，田素就心惊肉跳一次。
　　她又慢慢地往旁边挪了一小步，紧贴着郎绍，尽量让别人看清楚，她和尤之谨不是一路的，没有关系。
　　拍他的时候，千万别拍到她。

　　又过了几秒钟，已经有人开始往他们这边看。
　　即使带着小哨子，还拿着蛋糕，田素还是开始考虑去爬楼梯。
　　累是累点，但至少不会有被发现的风险。

　　脚还没来及抬起来，电梯到了。

　　尤之谨率先一步迈了进去。

　　田素站着没动。
　　她是在等，看是否还有其他人跟他们一起。

　　一秒。
　　两秒。
　　不知道过去几秒钟，还是没有人过来。

　　里面的尤之谨皱着眉头，露出一点不耐烦的神色。
　　“你到底进不进来？”

　　田素心中一紧，蓦地想到郎治平家暴她前的眼神。
　　就是这种不耐，阴鸷，能吃人一般。
　　她不由地握紧了郎绍的手。

　　当初发现郎治平出轨，她提出离婚，郎治平不肯，就打她。她不屈服，他就拿小哨子威胁她。
　　就当着她的面，狠狠地扇了还叫着爸爸的小哨子一耳光。

　　小哨子瞪大了眼睛，惊恐地看着郎治平，然后哇哇大哭，哭了一嘴血的样子，是田素一辈子的噩梦。
　　她是个很没用的母亲，连自己孩子都保护不了。
　　最后，她被逼的，甚至对郎治平起了杀心。

　　“喂，我说，你到底进不进来？”

　　田素终于清醒过来，低着头，牵着郎绍，慢慢地走了进去。
　　“对不起。”她微微弯了下腰。

　　尤之谨只是冷哼一声：“几楼。”
　　“五楼。”

　　眼角余光里，尤之谨没有动。
　　田素壮起胆子抬头。
　　“５”这个数字，已经是亮的。

　　怎么这么巧，他也是去五楼？

　　电梯门开始缓缓闭合。
　　这时，远处有一个人向他们飞奔过来。
　　“等一下，等一下。”

　　尤之谨眼明手快地按下了……闭合键。
　　田素：……

　　“刚才，外面有人。”她小声提醒。

　　尤之谨根本没看她，微仰着头盯着前方的样子，像一只骄傲的小公鸡。
　　“所以呢？”

　　所以你应该等那个人一下啊。
　　只是这句话田素没敢说。

　　她只是觉得，这个人有点怪怪的。
　　明明白天可以仗义直言地帮她，刚才只是举手之劳的事，他又不肯做。

　　电梯缓忙上行中，每一秒都感觉度日如年。
　　田素忽然想到，电梯里，应该是有监控的。
　　她牵着郎绍，悄悄地，悄悄地往电梯最角落的位置缩过去，完全不敢往尤之谨这边看，一直紧盯着前方，尽量让人家一眼就看了来，他们是陌生人。

　　只是电梯里空间有限，尤之谨又人高马大的，那种存在感，想忽略都很难。
　　田素心提到嗓子眼里，因为过份紧张而有种缺氧的感觉。

　　“叮咚”一声。
　　电梯终于停了一下。
　　电梯门在他们面前缓缓打开。

　　田素的心慢慢地落回肚子里。在门完全打开的一瞬间，她以一种不可能有的敏捷度，一步窜了出去。
　　燕贞说的是，天长地久房？

　　－－

　　尤之谨眼看着这个一手牵孩子，一手提着雨伞和蛋糕的女人，以一种比兔子还快的速度窜出电梯，瞬间无风也凌乱。
　　他嗤地一声笑，双手揣兜里，好整以暇地跟在她后面，看着她微仰着头，一间房一间房地看过去。

　　真笨，竟然都不知道问服务人员。

　　终于，这个女人停在一间房的门口，然后抬头，好像是又确认了一遍，这才长长地松了口气。

　　尤之谨一伸手，几乎贴着她的后背，将门打开。

　　哈哈哈，竟然这么巧，她也是来这里的。
　　对了，她手中不是就提着蛋糕吗？
　　怎么还有这么老土的人，这种蛋糕，这家餐厅不是就可以做。

　　尤之谨还没有腹诽完，大概是因为他突如其来的动作，这个女人猛一回头。
　　黑白分明的眼睛，瞳仁很大很黑，慌张的样子，像受惊的小鹿。

　　她的身上，还有一种淡淡的香气。跟他以前那些女朋友喷的可以让人犯鼻炎的香水味不同。
　　这种香味，更像洗涤剂的香味。很清淡，却又像有一种生命力，丝丝缕缕的，一直往人鼻中钻。
　　不过她是真的好矮，竟然还没有到他下巴。
　　这个高度的女人，他从来没有交往过。
　　可能想接个吻，还得先把她抱起来吧。

　　他不由地想像了一下，把她抱到洗手台上亲的样子。
　　不对，想多了。她是已婚还带着娃的少妇。
　　年轻人，三观得正。

　　“还真是巧啊。我也是来这里。”他有意抬眼，看了眼房间的名称，“天长地久，好意头。”

　　她小巧的耳垂迅速的红了，眼睛瞪得圆溜溜的，口罩里传出一点模糊的声音。
　　“真巧。”

　　门内，前来看情况的白莲呆了呆。
　　“之谨，这是什么情况？”目光扫到郎绍身上，她恍然大悟般，自己给了一个答案，“你是田素吧，快进来，刚刚燕贞还在说，你怎么这么慢呢。哎呀，这个就是小哨子？真可爱！来，阿姨牵着你的手好不好？”
　　郎绍将田素的手握得更紧，用力摇头。

　　田素怕对方生气，忙解释：“对不起，小哨子他有点认生，他平时很乖的。”
　　白莲笑着接过田素手里的蛋糕。
　　“快进去吧。就等你们了。”

　　田素走在前面，白莲接到尤之谨的暗示，有意往后落了几步。
　　“莲姐，这人谁呀？”
　　“今天寿星的闺蜜。挺惨的，前夫不是人，出轨还家暴，夫家也是畜牲。她离了婚，带着孩子过来这边。受过伤的人，胆子有点小，后面你们说话都收敛一点，别把人家吓着了。”

　　白莲说这么多，尤之谨只留意到“离了婚”三个字。
　　所以她现在，是自由之身？

　　嗯，他家玄关的鞋柜，她坐在上面，高度大概正合适。

　　－－

　　就像乌龟将身体缩进壳里，进了房间，田素顿时放松下来。
　　包间是个套间。外面放着吃饭的桌子，上面摆放着很多碗筷，红酒杯，还有几碟餐前小菜。里间是供娱乐的地方，田素还没进去，就听到一阵洗麻将时哗啦哗啦的声音。

　　她带着郎绍一走进去，立即是一阵叫声。

　　“卧槽，小朋友到了，哥几个，赶快熄掉烟。”
　　“快，把窗户打开，快透透气。”
　　“来，美女，别拘束，快点过来坐。”
　　“我这里正好还有几颗糖，哄我姐家孩子用的。小朋友，你要不要吃？”

　　田素不习惯这种热情，反倒被吓得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舒燕贞也从麻将桌边站起来，几步过来，给了田素一个熊抱。
　　“可算到了。慢地像个蜗牛一样。小哨子，来，姨姨抱抱。”没等小哨子点头，她已经在他的小脸上吧唧了一口。

　　舒燕贞这才松开田素，伸手把她脸上的口罩揭下来。
　　“都进屋里了，还带着这个干嘛。还有外套，也脱了。里面热，小心等会儿闪了汗。”

　　田素笑了笑，先帮孩子拿掉口罩，帽子和围巾。
　　“外套等一小会儿再脱。”
　　“也行。”
　　“你们在打麻将？”
　　“随便玩玩。这几个都是莲姐的朋友，我也刚认识。”

　　田素淡淡地笑着。
　　她太羡慕燕贞这种天生自来熟的能力，有本事，还漂亮。
　　燕贞以后，肯定会很幸福的。

　　白莲跟尤之谨走了进来。

　　白莲一向是八面玲珑，一进来就拉着燕贞。
　　“之谨，这就是今天的寿星，怎么样，莲姐没说谎吧。周二他们可都觉得燕贞是个大美女。”

　　即使是面对鼎鼎大名的尤之谨，舒燕贞也没有丝毫谄媚或者拘谨之态。她落落大方地冲尤之谨一点头：“尤先生你好。”顺势还拉了田素一把，“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我闺蜜田素，这个小帅哥，是田素儿子。”

　　田素和舒燕贞是发小，可是两人性格完全是南辕北辙。她完全应付不来这种场合，只能拘谨地笑了笑。
　　接着白莲就给田素挨个介绍在场的男人。
　　田素记人不行，又不敢直视他们，根本无法将人和名字对上号。

　　最后，白莲指了下身边的人。
　　“尤之谨，尤二公子。”

　　旁边有人怪叫一声：“国民老公。”

　　哈哈哈的哄笑。

　　田素鼓起勇气，抬起头。
　　“你好。”

　　－－

　　尤之谨愣了一下。

　　除下口罩的田素有着高挺小巧的鼻梁，颜色稍微有点淡的薄唇，尖尖的下巴。不能算是美人，最多只能说是五官端正。她的皮肤非常白，白得透明。凭他的经验，看得出她没有化妆，可是脸上竟然没有一点点瑕疵。

　　竟然和他想像中的样子完全符合。

　　该怎么形容呢，就比如说，他以前的那些女朋友，包括这个舒燕贞，都属于特别能吸引人眼球的美女，艳光四射，像太阳一般，自带发光功能，街上一站，回头率杠杠的。
　　而这个田素，就像是月光，恬静，柔和，寡淡，还带着一点怂怂的气质，感觉就很好欺负。
　　难怪下午在蛋糕店里，那个店员敢信口雌黄地诬赖她。

　　同时，她这人身上，还有一种楚楚可怜的气质，特别能激发男人内心深处的大男子气概，让人看着就想保护她。

　　吃饭时，尤之谨很自然就选了田素旁边的位置。
　　只可惜，这个人太安静了，整顿饭除了他主动帮她夹菜时，说了一句谢谢，就完全没有和尤之谨再多说一句话。

　　饭后其他人接着去悦己酒吧喝酒，田素带着孩子，不方便同行。
　　“我先回去了。”
　　“行。路上小心。要不你等一下吧，我帮你先叫好车。”
　　舒燕贞自己没车，即使有车，也不敢送田素。

　　尤之谨拿着皮手套，漫不经心在手心拍着。
　　“要不，我送田小姐回去吧。我今天正好有点累，不想去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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