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谋算
圣旨册封后的第四日，从三品以下的三位贵女分别被小轿接入宫中，正式成为今上后宫的一员，从此除非晋升从三品以上，或是特殊恩典，她们再无出宫的机会。
此事原本并不在钟慧苏的关注范围内，直到翌日一早，她惯例带着端砚去给钟夫人请安，尚未进门，便远远听到了何氏母女的一番谈话——
虽只是零星片语，言谈之间却并不隐晦，她们竟然说起了收买人手给三个低位妃嫔下药的事！
一开始她还没听懂那个无果珠究竟是什么东西，直到钟夫人保证说，吃下无果珠后，即便受到宠幸也无法坐胎……
那一瞬间钟慧苏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这母女俩还真是胆大包天！
钟慧芸还没进宫呢，没经过封妃仪式、根本算不上名正言顺的天家妃妾，尚未走马上任的惠妃，居然就开始谋算雍帝的子嗣了？
不过在她的记忆中，雍帝一生九子八女，除了钟慧芸诞下皇八子，也即日后序齿为六皇子的宋明优之外，同一批入宫为妃的其他七个女子，都未曾诞下龙嗣，包括同为正二品的良妃。
莫非，前世她也是如此，入宫之前便提前下手，绝了其他七人凭子嗣进位的途径？
这么一联想，钟慧苏顿时心下一跳，不可思议的同时，更是生出一丝后怕来。
未雨绸缪至此地步，钟慧芸好大的胆子，好深的算计！
若当真如此，那她前世一杯易子茶，让钟慧苏有了易孕更易小产的体质，似乎也有迹可循了——不过是习惯性的深谋远计罢了。
虽然还不知晓那个相克的批命具体是什么，但是，能让钟慧芸如此提防、千方百计防患于未然，想来她身上的批命并不普通……
钟慧苏忽然对于这只从何氏母女口中听过的批命有了些许兴致。
不过，给女人下绝育药，这种行为实在太过恶毒，让人难以容忍！
毕竟，即便是科技发达、思想进步的现代社会，仍然有无数人无比热衷于传宗接代，仿佛家里有皇位、必须生个儿子来继承一样，对于无法生育的女人各种指责非议，为此离婚的数不胜数，流言蜚语逼死多少人！
更何况这是古代，主流思想便是如此，女子无法生育，等于断绝了她一生的希望！
寻常百姓家如此，权贵人家如此，后宫妃嫔更是如此！无论位分高低、受宠与否，决定她们社会地位和生活质量的，却是生育！
虽然将女人的价值判断为能否生育、能否生儿子，这样的看法太过可悲可怜，她也并不觉得生个孩子傍身是正确的想法，却也无法否认，这是眼下大多数人的看法。
而她如今的身份地位，也无法与整个大环境对抗，更别提改变所有人的思想！若是有朝一日她能登顶，或许还有可能以身作则，从上而下、潜移默化，去改变女子的社会地位……
下绝育药也就罢了，毕竟她并没有时下人那般看重子嗣传承，但前世的钟慧芸给她下药，却是让她接连怀孕又接连小产，生生拖坏了本就不甚康健的身体，最终被灌鸩酒死于非命……
这跟下绝育药的性质完全不同，根本就是冲着要她命的目标去的！
即便没被毒害，以她接连小产、缠/绵病榻的身体，只怕也活不了多久……
所以，这生死大仇，她不可能一笑了之，即便这一世伤身害命之事尚未发生！
至于瑞王与瑞王妃——前者逼宫失败、引颈自刎；后者也被赐死，俱是罪有应得，却并不会让她愿意袖手旁观、慢慢等着他走到绝境。
毕竟逼宫之事发生在雍华二十一年，也就是十四年后，她可不想让这对狼狈为奸的夫妻再尊贵逍遥如此之久！
至于要不要阻止钟慧芸下药……
以她如今的处境，年纪太小出门不便，身体虚弱又没什么人手，修为不高也难以施展……
若想悄无声息地动手脚，只怕难如登天，还是顺其自然吧。
那三人已经入宫，她却在宫外，对于宫中情况全无了解，也是鞭长莫及。
从采选回家到再次入宫、时间不过四五日而已，即便中药，时间应该也不久，若有医术精湛的太医把脉问诊，说不得能看出问题……
至于提醒她们的家人……做这事定然绕不过丞相爹，连正院那边也不一定能瞒过，为了无关紧要的人暴露自己？
她可不是什么舍己为人的圣母。
罢了，且走且看吧。
有幸重生，她比之前更要珍惜生命。
前世已经吃够了天真单纯、清高自许的亏，这一世她说什么也不会再犯同样的蠢了！
说她自私也好，凉薄也罢，为了不相干的人暴露自己，岂不是浪费上天给予的重生机会？
正思忖间，便被仆婢们避让行礼的声音惊醒，钟慧苏醒过神来，抬脚便要跨入正院院门。
守门的青梨恭敬地福了福，脆生生地道：“见过二姑娘！”
“不必多礼。”钟慧苏下意识摆了摆手，一面往里走，一面淡淡地道，“我是来请安的，母亲可有闲暇？”
“婢子不知。”青梨下意识摇头，又连忙道，“二姑娘，请容婢子通禀一番……”
“不必了……”钟慧苏略一怔愣，随即停下脚步，注意到内室的声响骤然停息，有细碎轻快的脚步声出现，便也不急着上前，只遥遥看向往这边匆匆走来的侍女。
那容色普通的侍女快步走至近前，冲她福身行礼道：“二姑娘请回吧，夫人无暇分/身，命婢子告知二姑娘，今日的请安便免了罢。”
“母亲无暇分/身，莫非是为了大姐姐的喜事？”钟慧苏闻言挑了挑眉，见她愈发低眉垂眼不敢多言，倒也没有勉强，只略带失落地丢下一句，“罢了，我就不打扰母亲了，替我给母亲与大姐姐道个喜。”语毕直接转身离开。
每日晨昏定省的规矩，本就是为了给嫡母立威，她向来不喜欢，加上自幼体弱、三五不时病一场，真正来正院请安的时间并不多。
今日心血来潮的一次，既然被拒，也没必要强表孝心，反正……意外得知下药一事，也算不虚此行，再去给她们添堵，似乎有些多余。
步出正院不远，钟慧苏忽然出声问道：“这几日为了筹备大姐姐的喜事，正院里是不是忙乱得很？”
随侍在后的端砚跟紧两步，低声回答：“是。”
“进进出出的人太多，若是混入那包藏祸心的，只怕防不胜防。”钟慧苏若有所思地停下脚步，吩咐道，“端砚，你去查查夫人身边，与府外联系最频繁的人有哪些。”
顿了顿，她忽然想到什么，又补充道，“若是力有不逮，你可以去问问姨娘，看看能不能借些人手来帮忙。”
“主子是想……”端砚闻言不免迟疑。事关秦姨娘，莫非主子已经知道了什么？
“姨娘从一开始，就是丞相府的贵妾，总不会仅仅是因为受宠……”钟慧苏神色淡淡提了一嘴，随即瞥了她一眼，声音由淡转冷，“端砚，你只要记住一件事——姨娘既然把你们给了我，那么，我才是你们的主子。”
不甚威严的口气，却让端砚心下一寒，不自觉蹲身单跪，郑重应了一声：“喏！”
“去吧！做好我吩咐你的事，否则……”钟慧苏虽不太习惯跪礼，却没有叫起，只摆了摆手，看着她躬身退离，才把未竟之语低低补完，“我不介意身边换个端砚。”
端砚……希望这个端砚，不会让她失望吧。
前世背叛她的侍女端砚，并不是眼前这个，却也有所关联。
这一世，她不打算提前换掉端砚，毕竟记忆里，她性格还算靠谱，只希望这个端砚，莫要辜负她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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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第9章大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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