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

　　采言蜷着腿缩在床里头，王叙知伸着脑袋轻轻吻了她两下。

　　两人的心跳如出一辙地加快，采言面色绯红如桃，瘦削的肩膀微微收紧，她身上穿的樱色寝衣透着股子喜气与娇嫩，小姑娘二八年纪如枝上最嫩最好的花儿。

　　见采言没有反抗，王叙知心中涟漪大起，又去吻她软滑馨香的唇，一边伸手握住她细白的手指，孰料，采言忽地回了神似地脑袋往后一仰，再往前一撞，直接撞上了王叙知的脑门儿！

　　“哎哟！”王叙知吃痛，捂着额头滚下了床。

　　采言也痛，却只是揉揉自己的脑袋，哼了一声：“王八蛋，再敢吃我豆腐弄死你！”

　　她麻溜地起床穿衣，一边郑重警告：“我不稀罕你们王家的金山银山，我也不做什么最娇贵的妾氏，王叙知，你休想得了我的身子，我是要清清白白地出去嫁人的！”

　　王叙知揉着脑袋，光着脚跟着她，她去穿衣他留跟在她身后，她去梳头洗脸他也跟在她身后。

　　采言气了，拿手里的象牙梳子往桌上一磕：“我讲话你听见没？”

　　王叙知瞧瞧那梳子，可惜地说道：“这梳子可是我在珍宝斋里花了一百多两银子买来的，你头发又黑又密，须得这样的好梳子才配得上。你摔了它银子倒是不打紧，只是这样的梳子只有一把，江州再也找不出第二把了。我回头给你挑个其他样式儿的可好？”

　　采言低头去瞧，手里的象牙梳的确做工精致，闪着温润的光泽，手感一流，梳起头来也觉得头皮很是舒服，上头雕着合欢花的纹样，只是花瓣处有了些细小的裂痕。

　　一百多两银子？啧啧，真是不要命了！

　　采言虽也心疼，但也只是轻轻放下梳子，用手指扒拉了两下自己的头发，真是怕王叙知找子赔钱。

　　王叙知见她不语，朝镜中一望，她刚洗过的脸颊还未上胭脂却已经白嫩中透着红润，看上去仿佛一掐就能嫩得出水。

　　他越看越觉得喜欢，心坎儿里都透着一股子想把她揉进怀里的欲望。

　　“怎么就生气了？昨儿不还是答应了娘要给我生孩子的么？言言，好言言，我如今可是不再病了，我身体好得很，能保证照顾你一生一世，你不要走好不好？”

　　王叙知原本也是高高大大身形伟岸的男子，站在梳妆台旁微微弯着腰身子前倾跟哄小孩子似地好言与她讲话。

　　他脸上带着笑，似乎把她看成了多么优秀而又珍贵的存才，生怕弄得她不高兴了。

　　采言何时被人这样温柔以待过。

　　家中窘迫，娘亲周氏整日劳苦，傅老爹也是各种为了生计奔波处处看人眼色，回到家里夫妻二人根本没有好脸色对待孩子。

　　采言是老大，更加得承受父母的坏情绪，渐渐地习惯了生活的重压与艰辛，有委屈便都埋在心里。

　　后来她嫁到方家，方家人待她冷漠，方钰瑾更是不看她一眼，她为了与方钰瑾相配更是端着架子不与丫头多做交流，谁会关心她的死活呢？

　　从来没有人待她温柔。

　　王叙知一双眸子里盛满温柔和蔼，看着她的目光绵软温暖，那种感觉让采言想起来自己在方家的时候养过的一只猫，灰白色的猫，温顺可爱，日日陪着她，最后却因为不小心冲撞了方钰瑾的一个妾氏，被活生生打死了。

　　也只有那一次采言敢反抗方家的人，哭着指责方钰瑾没有良心。

　　她心中塌陷一块，定了定，这才说道：“王叙知，我虽然出身低微，但也有自己想要的日子，你会有你的正妻，我也会有我的夫君。”

　　她的夫君只会有她一个女人。

　　王叙知却有些不解：“我是正经娶你进来的，何时说过你不是我正妻？采言，你不信我我能理解，但我发誓，此生都只有你一个！”

　　他的话十分唐突，采言笑了：“我有哪里值得你此生只有我一个？你是王家的大少爷，我只是你花了银子买来的。”

　　她态度坚决，王叙知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再劝，一急就说道：“既然如此，那你岂不是更加不能走了？你是我花了银子买来的，也就是我的人了，想往哪里走？”

　　采言不语，她就知道王家人都会这样觉得，她想法子把钱还了不就是！

　　“我迟早还你钱！”

　　王叙知笑了，他知道采言没什么银钱，便揉揉她脑袋：“你哪里来的银子还我？还是老老实实做我的太太，这辈子我都对你好。”

　　采言无语，坐在那里眉头拧在一起，她现在的确是没钱。

　　王叙知放心了，起身去拿了衣裳来穿，一边说道：“我叫浮雨把你的新衣服都拿来，你换了衣裳就出来一道吃早饭了，我先去看看娘。”

　　说完他又捏捏她的脸蛋这才出门。

　　采言想到银子的事儿，亚历山大，干脆趴在桌上哀哀叹一口气。

　　银子啊银子，去哪里弄银子赎身呢？

　　王叙知一阵风似地去找了李氏，颇有些埋怨：“娘，何须如此着急？采言已经是我的人，我们圆房是迟早的事，您何苦如此，没的别伤了她的身子！”

　　李氏刚换了衣裳，站在原地闲适地举着胳膊，丫头在给她摆正衣袖。

　　王元池也在，他早上方才被李氏呛了一顿心里不舒坦见着王叙知与李氏说话，也不说什么，提脚离开了屋子。

　　李氏瞧着王元池的背影冷笑一声，转而走过来拉住王叙知的手，上下打量一番，这才含笑道：“你浑说什么呢？娘都是为了你好。如今那个顾长平虽然被捉了起来，但保不齐有人护住了他，过几日放了出来再来祸害咱们。你得赶紧有孩子。李大人家的千金我瞧着不错，今日邀了她来做客，你可要记得来见上一见，说不定你们二人情投意合，我好及早帮你安排娶她进门。”

　　王叙知根本不感兴趣：“娘，什么李大人家的千金？儿子不需要，儿子已经有了采言，其他人都与我无干。”

　　李氏只当他年轻气盛，毫不在意，吩咐了丫头摆好饭菜，笑道：“如你见了她真不喜欢，那娘给你安排的也有其他姑娘，个个都是百里挑一的，总有你喜欢的。”

　　王叙知知道李氏的脾气，站在原地一时也不敢说太重的话，只是着急如何阻止李氏说下去。

　　李氏却慢悠悠的：“你喜欢那个采言？娘知道她不错，所以也答应了她，必定保证她是你房里最得脸的宠妾，等你娶了媳妇，也不能委屈了她。虽然，她身份的确低微了些。”

　　反正说来说去，李氏只允许采言成为妾氏。

　　王叙知不甘心：“娘，当初就说了，她是为我守寡来的，既然是守寡，那就是正妻，您也是王家的主母，难道说话不作数？这叫外人如何看？”

　　他语气有些重，李氏依旧不在意，坐下来看了看今儿的早饭，满意地颔首，好一会才说道：“你办了葬礼这样忌讳的大事我都接受了，外人还敢说我出尔反尔？你娘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可是最清楚的。儿子，王家看似平静，里头多少风浪不比隔壁的方家少。你若是再出些乱子，就是在要为娘早死哪！傅采言是我给你买来的，我也能把她给卖出去。你说的对，我是王家的主母，很多事情，还是只能我做主的。”

　　王叙知现下不再称病，很多事情都要自己亲自出去跑，总不能把采言栓在裤腰带上，听到这话他心里仿佛被刺了一下。

　　“娘……”

　　未等他说什么，李氏屋里的丫头来通报：“夫人，太太来了。”

　　李氏面不改色：“往后就都改口吧，是姨太太。”

　　采言换了新衣裳，却未簪任何首饰，步履轻缓地走进来向李氏行礼。

　　李氏心里都有数，挥挥手道：“来了就都开饭吧。”

　　李氏旁边的一等大丫头翠声立即上来给采言看座，笑眼弯弯地说道：“姨太太请坐。”

　　采言知道，这声姨太太是特意叫给自己听的，她也没什么反应，乖乖就坐。

　　反正无论是姨太太也好，太太也好，自己都无所谓的，她迟早是要出去的。

　　一顿饭倒也相安无事，王叙知给采言夹菜，李氏竟然也笑眯眯给采言夹菜。

　　“言儿，你要多吃些，生孩子须得有个好身子。”

　　采言不想惹李氏，她知道这种大户人家的主母，就算再温柔，看起来像是裹着一层棉，那棉花掀起来里头也长得都是牙！

　　她笑眯眯都吃下，还甜甜地说道：“谢谢娘。”

　　王叙知简直想把采言的筷子打掉，不叫她吃李氏夹的菜。

　　李氏一向克制饮食，没吃几口就放了筷子，等采言吃完，她温柔地说道：“言儿，今日家里要来几位客人，其中有些年轻姑娘，娘老了，不知道你们年轻女孩儿喜欢什么，你就跟着我一起见客吧。”

　　采言知道，自己在离开王家之前，还是先巴结好李氏才是，若是惹着了李氏，她绝对没什么好下场。

　　她乖乖点头：“是，娘。”

　　王叙知不放心采言，怕她被人欺负，也便没有出门，等着与采言一起“见客”。

　　客人还未来，采言去库房找茶具，王叙知跟在她身后；“傅采言你是不是傻？我娘给你挖坑你就跳你知道她要见的是什么客人吗？”

　　采言无所畏惧：“她爱见谁见谁，我管不着。”

　　王叙知简直恨铁不成钢你：“你就不怕你相公被人抢了？”

　　见他一本正经，采言仍旧丝毫不在意：“不怕。”

　　反正迟早会被抢，她也抢不过，还是提早溜之大吉吧。

　　她多多少少是听说了的，今日李氏要见的是李大人家的李清嬛，这李清嬛她是有些印象的，此女才貌双全，品格高尚，酷爱苏绣，曾经因为特别喜爱某个纹样遍寻不着，在家忧思过度大病一场。

　　后来好不容易找到了那个纹样，李清嬛把闺房用品处处都绣了一模一样的花纹，没多久，江州处处可见同意的刺绣品，风靡一时。

　　那个时候，方家的二小姐颇有经商头脑，利用如此好的商机大赚了一笔。

　　采言摩拳擦掌，也许自己大赚一笔的机会要来啦，等她赚到了银子，把王家买她花的钱还了过去，自己就可以回家啦！

　　到时候再花银子供弟弟读书，给傅老爹买药，娘亲周氏也不用出门给人洗衣了，他们还能请个贵些的媒婆，给自己说一门好亲事。

　　日子会越来越好……

　　采言伸手拂过架子上的茶具，幻想着未来的情景，忍不住高兴地低头一笑，又怕人听到，赶紧用手背掩唇。

　　王叙知见她奇奇怪怪的，忽然不高兴了，他劈手夺过她手里的茶具，十分不满；“傅采言，我就这么不受你待见？你到底是不喜欢我哪里？”

　　采言见他还跟着自己，赶紧敛了笑意。

　　在她心里王叙知自然是很好很好的人了，但实在是自己把控不了的那种好了，特别是还有李氏这么个婆婆，自己绝对当不了正妻，就算做了正妻，王叙知妾氏也肯定少不了。

　　这些，她都是知道的。

　　“少爷，你很好的，所以也只能配很好很好的人。要是非要我跟你在一起，你会跟老爷夫人闹得不高兴，将来若是你反悔了，我这辈子就又毁了。我没有底气跟你在一起。”

　　她如今只是个小心翼翼苟活着的人，她不敢去高攀那些原本就高攀不起的幸福。

　　采言继续沿着库房里的架子往前走，王家真是财大气粗，光是茶具就堆满了好几座木头架子，每一样都是十分精致可供收藏的上好瓷器。

　　见她十分不上心，王叙知伸手揽住她的腰，一把把她拉扯到自己怀里，眼睛里是着急不甘，还有很多很多的着急。

　　他看着落入自己怀中的女人，又气又不忍：“我喜欢你，还不能成为你最大的底气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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