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话]一千零点五夜

　　1、

　　-茶室-

　　四四方方的封闭小屋里，只有白墙与刻于其上的通行法阵，与其说这是茶室，不如说更像反省室、审讯间。

　　或者说它是茶室，不过是情报屋故意外放的假消息。

　　这里，很适合做些隐秘的事情。

　　恢复成少年模样的小龙瘫在柔软的抱枕里，半眯着眼，一副要睡未睡的表情：“哥哥，我们应该好久没见了。”

　　低沉的嗓音从通讯石中响起，即便受限于人界与魔界的超远距离，导致声音失真模糊不清，但依旧能听出那是一个成年男人的声音——

　　“你还记得联系我，candy？”

　　2、

　　但他好似被骂了的模样，眉头一皱，翻了个身撒娇道：

　　“是是是，这几年没回魔界对不起嘛，毕竟没有你或者父亲开通道，回一趟家好麻烦。”

　　奈尔有在龙岛的家，也有人族王宫的家，而他的老家始终是界层与界层的彼端，位于另一个维度的魔界上。

　　回一趟家可比上刀山下火海都难，再加上最近他精神不振，有嗜睡的毛病，可能还没到魔王城就会睡死在路上。

　　“想回去我就来接你。”

　　听到这话，小龙发出生脆的笑声：“哥哥你不是很忙吗，忙得都脱不开身了。”

　　对面似乎低笑着说：“接你的时间还是有。”

　　“不用了。”小龙抱着抱枕起身，他摊在抱枕上，笑眯眯地说：“我也快成年了，等成年后状态就能稳定下来，进出魔界也可以随意通行。”

　　“我想说的就是这个。”

　　对面的声音顿时沉了下了，男人叹了口气：“candy，我担心你的成长期，你被压制了400年的成长期若是突然爆发，没有我们帮忙后果很难想象。”

　　“虽然人界有父亲们看守，但他很难时时刻刻看顾你，况且父亲他…他让你离开家去往学院，真希望是有他的考量……但愿。” 　　

　　奈尔反而安慰着他说：“别太担心了哥哥，龙族总会有这么一天。”

　　龙族是自由且强大的种族，但或许是强大的代价，他们的生育率低下，而幼崽在成年前更会因淘汰期而夭折。

　　无法挺过去的龙崽会死在成年的路上。

　　“但是你要相信我，我绝对不会有事。”

　　男人似乎笑了下：“我是相信你，但是我不相信别人。”

　　“小奈尔，学校里发生了什么事？”

　　3、

　　小龙瞪圆了眼，没想到远在魔界的大哥居然这么快就知道学校的消息，但转念一想，大哥有情报屋的人脉网，所以也并不是很诧异，他老老实实道：

　　“没出什么大事，就是暗杀公会来暗杀我的同学。”

　　“东大陆的同学上了暗杀榜，那群人试图暗杀他，但是被我阻止了，但是杀手在死前留下了一句话——”

　　四方拍卖会。

　　“哥哥，是我连累了他。”

　　这句话刚落下，对面突然传出一轰响，声音之剧烈让小龙立刻捂住耳朵——

　　“格拉曼的余孽吗？”

　　男人冷哼道，但很快，他收拾好了语气，对弟弟缓和说：“我知道了,candy，这件事不用你操心，我会处理好。”

　　“还有，既然外面不够安全，你就收拾收拾行李，我会带你回魔界。”

　　这是个雷厉风行的男人，软肋吃在了亲人上。

　　他话落下的同时，就已经准备好打开通道大门。

　　4、

　　“不，我不回去。”

　　但奈尔拒绝了他。

　　5、

　　“candy，不要任性。”

　　龙崽撇撇嘴，对待这事上出奇的固执：“我不准备回去，我答应了学院长要保护东大陆的同学，这会算作我的毕业成绩。”

　　男人嘴角一抽：“你要是在意毕业成绩，还会给每年给我笔试考零分？ ”

　　“因为考试的时候，我实在太困了，况且我实践成绩可是满分。”

　　“少贫嘴，给我说实话，你不回来是不是又想使坏，每次都在别人面前装乖，出事就是我给你擦屁股。”

　　“我不知道，哥哥。”小龙深吸一口气，他思虑了许久：“我真不知道……”

　　“或许是因为……我还不想离开……”
　　“我不想离开陆翰兮吧？”

　　“什么？离开谁？陆翰兮是谁？”对方光速秒问，连声音都提高八度。

　　弟弟为一个陌生人不想回家，这严重打击到了哥哥澎湃的恋弟感情。

　　“难不成，是东大陆那个学生……？”

　　“你知道啊，嘿嘿。”

　　每一句嘿嘿下面都藏着家长的MMP。

　　他知道个P啊……

　　“这个叫陆翰兮的？你喜欢他？”

　　小龙不说话了。

　　见到这反应，男人的心就像被狗啃了一下了，直呼完了完了，他扶住额头，冒起青筋说：“那就把他带到魔界去。”

　　他倒要看看是，是哪个狗男人骗了他的弟弟。

　　6、

　　小龙连张了几次嘴，半天没说话。

　　最后，通讯器里断断续续传来他的声音——

　　“抱歉哥哥……”

　　7、

　　他拒绝。

　　8、
　　“不行啊哥哥，你知道的，我快成年了。”

　　奈尔的声音慢慢变低，低到有些厚重的感觉，仿佛年龄瞬间提升了几岁，就连语气也从活泼变得沉稳却又尖锐起来。

　　就像是个隐忍的疯子。

　　“我最近像疯了一样，一直想把陆翰兮藏到一个只有我才能看见的地方，我知道那是血脉的原始冲动，即便是你，又或者爹地也不可以。”

　　“我控制不住这样的感觉。”

　　“龙临近成年期，脾气只会越来越暴躁，也越来越无法控制理智，或许你们比我更强，但我不想伤害到你们。”

　　“但是怎么办呢，陆翰兮只是个普通人族，我要是伤到了他………”

　　“可我要是离开了，陆翰兮被别人伤害了呢？”

　　“想到这里我心口好难受啊。”

　　9、

　　“candy……”

　　10、

　　“对不起，哥哥。”混乱的话脱口而出，不知不觉就向亲密的长辈倾诉太多，奈尔敛了敛神，没有再继续下去：“我会好好考虑你的建议，但现在我还想留在学院。”

　　男人的眉心拧在一起：“好吧。”

　　他答应了。

　　“谢谢你！！”

　　听到弟弟的感觉，哥哥心情并没有多好，只是他想——

　　既然山不来就我,

　　那我就去就山。

　　“陆、翰、兮……”

　　他一字一字念着这个名字，声音之冷，瞬间捏碎了通讯器。

　　11、

　　奈尔结束对话后，心情也没有很放开。

　　和哥哥聊了一会，让他想了很多。

　　“成年期啊。”

　　或许他对哥哥说得很轻松，但心里究竟什么样，自己清楚。

　　龙是特殊的长生种，从一出生的时候就继承了前代的知识和部分记忆，所以龙仅在百年不到的时间就可以成为一头成熟的巨龙。

　　这是创世神对龙族生育率极低的补偿。

　　但四百年还未成年的龙，意味着什么呢？

　　“More brutal, more crazy.”

　　受限于还在蛋中时的亡灵诅咒与药物控制，它依旧是小娃娃的样貌，保留着最天真的稚子心。

　　但就像被囚禁在层层蛋壳里，随着时间越发诞生出扭曲的模样。

　　12、

　　越发残忍，越发疯狂。

　　红色几度在奈尔眼中闪过，如挣扎于洪流中的小舟，瞬间被无边的黑暗吞没。

　　13、

　　很难得，宿舍里只有陆翰兮一人。

　　事实上自打他来到西大陆，不，更准确说是遇见了奈尔，如死水般不起涟漪的生活多了一分闹腾。

　　剑修本该是最讲究心静入剑意的道，但在一瞬间，陆翰兮也感受到动摇的滋味。

　　幸好他修的不是绝情道。

　　“子君（陆翰兮的字），我为你算了一卦，西大陆有你的因缘，你去那里必有所得。”

　　“因缘？”

　　陆翰兮默默念着这两字，他不知道奈尔算不算他的因缘，但想到那崽子摇摇晃晃说要保护自己的模样，竟也忍不住勾起嘴角。

　　西大陆并不平静，这些明面上，暗地里的袭击他不知道拆了多少，东大陆修真者与修真者的竞争，与天道的竞争，场面宏大也可怕。

　　这些西大陆的暗杀者无论是试探，还是手段，较其东大陆，还是都过于……温和了。

　　他睁开双眼，冷漠地看着窗外的一角，手指微勾便听见唰唰的声音，淡淡血腥味在窗外弥漫。

　　那些人死在了无声的惊愕中，甚至连恐惧也还未感受，就已经头身分离。

　　他们甚至还不如一只奶娃娃龙。

　　　　陆翰兮笑了下，可等他笑起来时又突然愣住了。

　　为什么想起那个小家伙会这么开心？

　　14、

　　剑修拧眉思索了一会，不知其缘由，索性摇摇头，任其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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