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因案情需要

　　庞夫人这几日似乎又消瘦了许多，仿佛一阵风吹来就能将她吹倒。兰妈妈看着她消沉的模样，一筹莫展，只能在心里狠狠地骂了庞众好几日，每次骂完之后又是无尽的哀叹。

　　今日的庞夫人却会笑了，也多吃了些东西，这几日她将自己对庞众仅剩的一丝情感也排出了，既然他不仁，便不能怪她不义了。

　　虎毒尚且不食子，人却能做出此等事情，真希望老天开眼，让他也尝尝失去一切的滋味。

　　“兰妈妈，”庞夫人刚念完经，便跪在菩萨前，朝她拜了几拜，这观音像还是这般圣洁，她脸上的笑不自觉地让人亲近，庞夫人给观音像擦了擦身，便开口往外头叫道。

　　在外面待命的兰妈妈一听声音立即跑了进来，“小姐？”

　　她收了手，走到兰妈妈的面前，指着观音像那边，对她道：“将那些全收了吧。”

　　“收了？”兰妈妈不明其意，明明小姐说习惯每日与观音说说话的，这怎么突然就要收起来了。

　　似是看出她的困惑，庞夫人解释道：“拜神不过求个心安，没多大用处，我才三十多，再拜下去倒真真要变成一个老妪了。”

　　“收起来要放何处呢？”这观音像是求巧匠做的，若是蒙尘怕是亵了神灵。

　　庞夫人歪着脑袋想了会儿，道：“送到庙里去吧，随意找个观音庙，就当捐赠了。”

　　兰妈妈看着她点了头，又问：“那小姐以后都不用了吗？”

　　“您之前还说我年轻，老是弄这些老的快，现下倒是不舍得了？”庞夫人笑笑，打趣着兰妈妈。

　　兰妈妈一时语塞，便下去收了起来，等有机会了再送到庙里去。

　　等兰妈妈走后，庞夫人看着那一块空荡荡的地方，心下也有些空，毕竟她一生下庞缪便去了庙里，
　　起初觉得实在枯燥乏味，可慢慢地倒觉得里头的东西也很有趣，尤其是跟主持讨论佛理的时候，那时候她才不会想起她的儿子，是否长高了长壮了，是否还记得他娘呢？

　　好个庞众，真是瞒了我许久啊，她这样想着，面色便开始狰狞起来，恨意会让一个人面目全非，她现在的心是罪人，怎么能去拜神呢？如此邪恶的心，根本就不配！她紧握着拳，便是指甲插进了肉里也不觉得疼痛。

　　再疼能有她的心疼吗？

　　她的儿子，回不来了啊！

　　而她，居然还受了庞众二十多年的欺瞒，她忽然自嘲地笑了起来。

　　那老婆子身上的旧衣裳便是如今的陈太后的，她嫁与庞众两个月便见过了她，她当时多蠢啊，愣是没瞧出来二人之间的不寻常。

　　如今一想，她成亲当晚没见到陈太后，府中人说她是身子不适，怕冲撞了自己，便去外头修养了。

　　其实在她成亲当晚，陈太后便在这别庄里生产了！可她竟然白白地相信了那套说辞，待她回来时，还赠予了她非凡的药品，那女人一定是在笑话自己的愚蠢吧！

　　她思绪万千，心里又乱又麻，气急攻心倒有些站不住了，在临倒之际，她抓住了正与她旁边的木桌角，这一击攻上她的掌心，可她也不觉得痛。

　　便是如今将她抽皮剜骨，她也不会觉得痛，哪有丧子痛，哪有欺瞒痛！

　　“小姐，你这是怎么了？”兰妈妈收拾好东西，便跑过来了，扶着庞夫人坐了下去，给她顺了顺背。

　　庞夫人又气无力地问道：“您上次说，庞众想向那人借钱？”

　　兰妈妈知道她口中的那人指的是谁，回答道：“是的，不过老爷没借，将他轰出去了。”

　　“呵，”庞夫人冷笑一声，“此番情景了还妄想能借予他钱？”

　　“老爷说北境战乱起时都未见他前来问候，一来便是开口借钱，便寻了由头赶他走了。”兰妈妈老实地解释了起来。

　　庞夫人又问：“他要借多少？”

　　“三十万两黄金。”

　　庞夫人皱着眉，差不多一盏茶的工夫便松开了，“他要这么多钱做什么？”庞家已是皇商，并不缺钱，所说与首富比还差一大截，可比一般的商家要强上许多了。

　　“老爷说是做生意周转不灵，但是听明州城里传来消息，说近日有好些江湖上的人在庞府进出。”

　　“真是奇怪，他向来不喜与武林人士往来，”庞夫人下意识地说道，随后又笑了，“不过这人惯会说谎，谁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

　　兰妈妈没有说话，庞夫人觉得差不多了，又站了起来，让兰妈妈附耳过来，在她耳边无声地说了什么。

　　兰妈妈眼里闪过惊讶，“这……这不好吧，那是夫人给您留的，怎么能给那浑人？”

　　“不给，咱们怎么回明州城？”庞夫人盯着兰妈妈，眼神意味不明，“再说，这十多年来，许叔将娘亲的生意做的红火非常，这钱都不知翻了几倍，世人皆以为何府是首富，呵。”

　　“许昼也在明州城？”兰妈妈倒是第一次听到。

　　许昼跟兰妈妈一样是庞夫人娘亲的手下人，是忠心耿耿不会弃主的人。

　　“您以为那三生有幸是谁开的？”除了许叔，谁能将店弄成那样。

　　“竟然是许昼，”兰妈妈颇为激动，这喜泪都要涌出了，当初夫人去世后，手下的人走的走、散的散，她本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故人。

　　她倒是还有疑问，“小姐就这样瞒着我？”

　　“是许叔不让我说，见了面，您骂他去！”庞夫人又像是回到了做姑娘的时候。

　　――
　　“年叔，你手里拿着什么，这么急匆匆的？”阿禾与江天刚从拐角处走出，便看见年昭手里拿着一封信，脚步匆匆地往外头赶去。

　　“你们也随我来。”年昭没有回答他们，倒是让他们跟着自己。
　　阿禾知道这事情定不同寻常，年叔很久没有这么着急过了，他每次都是不紧不慢的像今日这么反常着实少见。

　　二人跟着年昭，一路上什么话都没说，就这么安静地随着他到了刘圆圆处。
　　屋里没人，路上躺着的老乞丐看着他们这么着急的模样，便开了口，“你们可是找这家的女主人？”

　　“你知道？”阿禾看着年昭山雨欲来的脸色，立马问起了老乞丐。
　　这乞丐的腿不好，他艰难地站起来，不让阿禾和江天搀扶，他站稳了之后才说，“这屋子空了好几日了，那女主人不知哪里去了。”

　　“到底是几日？”江天急急问道。

　　老乞丐的记性不是很好，他想了片刻，才道：“我刚来这儿的时候她还在的呢，忽然有一日就不见了，之前她每次都会给我一个大饼，好像是四日前吧，那时候也有人找她，一听我说人走了，她们就走了。”

　　“是谁？”

　　“是个夫人，头上还戴着白绢花，应当是家中有人过世了。”

　　他们已经知道是谁了，是阿庞的娘亲，可是他娘发现刘姨不见了，也没去通知他们，是为什么呢？

　　“年叔？”阿禾这样想着，便看向了年昭。

　　不懂声色的年叔现在脸都变得铁青了，手中用着力，握着的纸都被揉皱了，阿禾有点害怕这样的年昭，退了半步。

　　似是发现了阿禾的动静，年昭平复了会儿，问向老乞丐，“老丈可知道这几日曾有一个男子住在此处？”

　　“男子？”老乞丐想了会儿，随后坚定地摇摇头，他没看见陌生男子来此过。

　　“说书人也不住这儿了？”阿禾叫了出来。

　　江天拍着她的肩，道：“范竜肯定住杜府了啊！”

　　“小伙子，你刚刚说谁？”

　　“范竜啊，你知道？”江天惊诧地道。

　　“喔，”这下老乞丐才想起来，他直叫唤着还一个劲儿地拍自己的脑门，“人老了，就给忘了，那叫范竜的那个后生之前有来过，不知道跟女主人说了什么，被她推了出去。”

　　“年叔？”

　　“多谢老丈。”年昭说着便从钱袋里拿了几粒碎银，递给了他。

　　老乞丐接过钱，一个劲儿地道谢，他一直目送着，直到三人走远他才躺回去。

　　“那老乞丐倒是个好人。”江天见过太多贪得无厌，不知感恩的人了。

　　阿禾看着年昭，“现下我们要去杜府吗？”她想了一会儿，又问道，“年叔，刘姨应当不会出事的，对吗？”

　　“她应该在杜府。”

　　“嗯？”阿禾不明白。

　　“若是被人掳走，不会过这么久还不通知我们，再说谁会跟她一个妇人过不去，她身上又没有值得被抢的东西。”年昭虽然这样说着，可他的脚步却一点儿都没停下来。

　　――
　　“老爷，夫人那处来消息了。”庞府里那个獐头鼠目的人正对庞众说道。

　　庞众正在看书桌上的图纸，一旁放着算盘，他现下正为金钱发愁，他的产业虽说不少，可是能流动的现银着实不够。

　　“什么消息？”他有些嫌弃地漫不经心地问起。

　　“那周家的说夫人还有钱。”

　　“她的钱？能顶何用？”她的钱都在他这里，她现在还有的东西对他来说不过是杯水车薪。

　　“是夫人的娘亲偷偷给她留了好些东西呢！刚巧价值三十万两黄金。”那人笑嘻嘻地说着，露出一口黄牙。

　　“果真？”庞众随机站了起来，真是柳暗花明，他都想仰声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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