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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6 章
“既然来了就进来吧。”庞众身后突然下来了两个黑衣大汉，皆为冷漠地站在后头。
庞众的眼睛一瞥向窗户，外面就进来了一个人，是无明。
二人相视良久，却没有言语。
庞众率先移去了目光，看着桌上的大红袍，问道:“昨日那算命的？”
“是。”
他轻轻笑了一声，喝了一口茶，又问道:“柳彻的徒弟？”
“是。”
他的笑意更大了些，放下杯子，看着无明，眼神示意道:“坐吧，也算是故人。”
无明便坐到了他的对面，他有些紧张地搓了搓自己的大腿，面上却是一丝不显。
“你来有什么事情？”庞众看着他问道。
“你……到底是谁？”无明目光飘忽。
“你心里都知道了，还问我？”庞众又是一声轻笑，“柳彻就教出了你？”
“你……”
“你莫不是为他报仇来的？”庞众猜测道。
毕竟当初柳彻是为了抓到他才失去性命的。
无明想起了柳彻，语气有些软了下来，他回道:“生死有命，岂能强求？”
庞众听了这话竟然大笑起来，他颇有兴趣地站了起来，无明见状也离了凳子，庞众看他如此受惊的模样，道:“我近日对杀人很是厌倦，你放宽心吧！”
“你该收手了，你所做的一切都是有违天道，会万劫不复的。”
庞众敛了笑意，反问道:“那又如何？”
“你……”
“万劫不复，”他从鼻腔里哼了一声，“没有哪种滋味比我现下还要差了！”
“师祖带你回去，教导你，不是让你危害人间的，不是让你自取灭亡的！”无明知道自己说的不论多多，他都听不进去。
若是他能听进去，当初师父也不会死了。
“宫衍，师父带你回来不是让你做这些杀戮之事，你早些回头吧，苦海无边。”
他突然想起当时他还在做教主的时候，柳彻打着赤脚不疾不徐地走到他面前，他坐在高处的椅上，就这么居高临下地看着柳彻。
柳彻，这个比他年长二十，远远没有他天资高的师兄。
当时他怎么回答的呢？他已经记不得了。
如今再听到这类似的话，仿佛柳彻跟面前的人结合成了一起，二人合二为一了。
他再定睛看去，柳彻的影子便消失了，独留着无明，他问道:“你叫什么？”
“无明。”
“难听！”他又是一声嗤笑，“柳彻取名字还是没有长进。”
无明没有回答，反倒问起了:“你怎么变成了庞众？”
“照辈分，你还得唤我师叔。”庞众道。
“你早被逐出了师门，哪里算得上是师叔。”无明反驳道。
庞众又是想到了什么似的，似是叹息:“是啊，我已经被逐出了师门了。”
“那你又何必来劝我！”他忽然涨红了眼睛，大声对无明吼道，“既然我已经被你们放弃了，何必又来劝阻我！”
“你想知道我为什么变成了庞众吗？”他忽而安静下来，静坐在桌前，又问道一遍，“你想知道吗？”
无明正要回话时，便听见他又自顾自地讲了下去，眼神是迷离的，有些放空了，仿佛在回想以前。
无明便咽回了声音，目光不离地注视着庞众。
“因为天不收我啊！”说着他就大笑起来，笑够了才继续道，“当时我被送上行刑台的时候，那些人的眼睛，每一双都那么相似，仇恨又惧怕，便是现在我也会想起来。”
“我没死，每个人都盼着我死，可我到底是没有死的，躯体可以被毁，可我的魂不会，永生不灭。”
“永生不灭，你疯了！”无明大喊道。
“庞众早就死了，我替他活下去，帮他将庞府弄成了现在这副样子，帮他尽孝，帮他养孩子，还不够还债吗？”庞众，不应该说是宫衍，他反问道。
“你……你将他妻儿都弄死了，你……你还……”
“他的妻儿？”宫衍站了起来，冷笑一声，便背对着无明，道，“他哪来的妻？”
“你……你做了什么？”
“死的是我的人，他有什么好委屈的？”
“你的意思是，庞统和庞缪都是你的骨血？”无明震惊的很，万万没想到会有这样的事情。
“你……”无明感觉自己心血就要从口中涌出，“你……你连自己的孩子都下的了手？”
“做大事的人，哪能被感情左右，”宫衍不以为意，微微抬眼瞥了一样无明，“而且你弄错了。”
“庞缪是我的孩子，可庞统不是，他是庞众的亲子。”
“你……”
“庞众这人说傻也傻，为了陈茉这个女人忤逆自己的母亲，不想同他人成亲就折腾自己的身子。不过也好，他不傻的话，我怎么能借他的身子活下去。”
“宫衍，你集结大军是要逼宫吗？”
“对啊，”他一脸风轻云淡地道，“不踏上至高位，怎么号令天下？”
“你便是做了皇帝又如何，庞众也是会死的，这山河还不是落到他人的手里。”
“我不会让自己死的，”宫衍突然笑了起来，忽然又敛了笑意，“你既然都知道了，那就走吧。”
“你手下有个叫徐磊的，他娘亲兄长来京都寻人了，你趁早放他们团圆吧，也算是做回善事。”
“可笑！我偏不放。”宫衍突然增生了戾气，一张脸甚是难看。
无明不知他为何突然变了脸色，见他无意放人，心下重叹一声，便离去了。
纵使他能放一个徐磊，手下还是有百千个徐磊，还是有百千个家庭没有团圆。
无明走在路上，一想到这个，心里就揪着了。
宫衍看着无明走的方向，久久没有动作，仿佛定在那处了，他很久没有回过神来。
他为什么要放人呢？他尚且不得与人团圆，他人是否重聚与他有何干系，要不痛快就一起不痛快吧！
“你跟着我们一路了，脚程不错。”跟徐磊站一起的男子对着背后喊道。
苏玥笙清脆的嗓音便冲了出来，她的声音虽然娇俏，可生起起来还是有些威严的。
“徐磊不能走。”她只看着徐磊，却对那男人说道。
徐磊不着痕迹的皱了下眉，不曾说话。
“你想做什么？他是我的人，不说不能走就不能走了？”
苏玥笙一节鞭子摔在他面前，高声道:“他家里人在等他，他不许走。”
“我说妹妹，女孩子家家的就在家里绣花好了，你这喊打喊杀的像什么样子！”男子的话倒是多的，他躲过了苏玥笙的鞭子，还笑嘻嘻地说话。
“反正他得跟我回去。”
“你不会是这小子的相好吧？”男子打趣道。
苏玥笙一急，一连甩了好几个鞭子，“你胡说什么？看我不打烂你的嘴。”
“妹妹口气还挺大。”男子这才没了笑意，与她过起招来。
“你口气倒是臭的！”苏玥笙冷笑一声，喊道。
徐磊站在一处就看着他们打起来，看着看着，思绪又回到了集市上。关于那两个人他脑子里虽然没有一丝印象，可心却有点触动了。
他们都说那是他娘和大哥，是真的吗？
可为什么他一点印象都没有呢？
“啊――”苏玥笙不敌男子，硬生生被拍了一掌，摔倒在地，心血猛地吐了一口。
“都说了女孩子回家绣花就好。”男子随意地瞥了她一眼。
“走着瞧！”
“你都这样了还放狠话？”男子走近，蹲在她面前，看着她无法动弹的样子，他小声道，“痛不痛？”
当然痛，她这辈子就没受过这么重的伤，每动一下都感觉五脏要裂开了，她恶狠狠地瞪着他。
“这个眼神我喜欢，”他笑道，“在这么看我，这双眸子我就把它挖出来。”
庞众是个变态，他手下的人也是个变态。苏玥笙听着这话，立马别过了眼去，不再看她。
“走吧。”男子对着徐磊说道。
苏玥笙忍住疼痛，深呼吸了下，拼出全力对徐磊喊道：“你这一走，可别后悔！你娘可活不了多久了！”
她现下说一句话，都觉得心肝疼，更别说抬高声音说话了，纵使她拼出全力这声音也不大。
好在前面的二人都是耳力灵敏的人，男子没有发现徐磊的脚步突然顿了一下，仍对他笑嘻嘻地说着话。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苏玥笙突然觉得自己是个大蠢蛋，明明好几次告诉自己不能冲动的，又犯老毛病了，想想洛明还指不定会怎么骂她呢。
她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她的房间了，可是她却说不了话。
阿禾是第一个发现她醒来的，连忙喊了其他人，然后对她道：“你看看吧自己搞成什么样子了！这伤得养上好久呢！”
她说不了话，只能盯着阿禾。阿禾知道她要问什么，道：“无明给你治了伤，你伤在肺腑，本就不好养，况且你话又多，怕你又出事，洛明便让无明给你开了药。”
这时，洛明进来了，他阴沉着脸，看着装睡的苏玥笙，火气顿时就没了，辗转变成了一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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