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暖云深

　　这段时间端木莘觉得自己过得很糟糕。他知道为什么。

　　自从对小芸起了心思，似乎他的整个世界都不对了。他应该更好的控制自己的。
　　他这么想着。

　　他站在小芸房间外，沉默了一阵，还是敲了敲门。
　　门开了，小芸看到他，笑了笑，“有事吗？”
　　“……你有空吗？我想跟你聊聊。”他别过脸。
　　“好啊。”她让他进来。

　　房间里，小茶几上放着一杯茶，还有她的手提电脑，旁边地毯上散落着一些文件。
　　他知道，这是她从小的习惯——她总是没法正襟危坐的好好看书。不是坐在地上、床上，就是窝在沙发里。

　　她坐在地上，盘着腿，“想聊什么？”
　　“我要向你道歉。对不起。”他在她身边坐下，“你说得对，你是大人了，我应该尊重你的隐私和自由。我很抱歉。”
　　“我也有错啦。”她低着头，轻声说，“我不应该说那些。我知道你一直都关心我、爱护我，就算再忙也会抽时间陪我……我说那些都是气话，不是真心的。”
　　“我也是。”他抿了抿唇，“我不是因为你父亲要求才管你。虽然他是这么说过，但我本人是因为关心你所以才……以后我会改正。”
　　“那我们……和好咯？”她微笑，对他伸出手。
　　“好。”他也笑，和她握了握手，心里却有点酸涩，“对不起，我前段时间……很不理智。以后不会了。”
　　“为什么？”她看着他有些憔悴的脸颊。
　　“没什么。”他缓缓摇头。

　　她撅嘴，轻哼了一声，“能让你不理智……怎么会没什么？以前老是充当人生导师教训我，现在自己有事又不说。我可是什么事都有告诉你喔……”
　　“在做什么？”他拿起一份她的文件看了看。
　　“我想做一个项目啊。”她打开电脑给他看，“现在好多网红爆款茶饮，我是不知道有什么好喝的，高糖高脂，一点都不健康，还那么多人排队……这次我去修行，发现当地有一种很好喝的茶哦，是用纯天然的花草搭配的，很健康。我想把这种茶饮商业化，应该市场前景会不错。”
　　他一边听一边点头，“你打算开店吗？”

　　“开店？”她皱了皱眉，“那要多少年才会成功啊。”
　　她打开文档给他看，“我计划先成立个并购基金，加杠杆，收购一家比较好的饮品类企业，他们有现成的生产线，应该稍作改良就可以用于我的产品。还有管理营销各方面都比较成熟……我必须迅速的铺开市场，在竞争对手出现之前占据优势地位。”
　　她说着，叹息了一声，“唉，又要跟投行男打交道了，好讨厌。”

　　他微笑看了看她，没有说话。
　　“哦，还有你也要帮我哦。”她推了他一下，“我过段时间会给你一堆商标，你先帮我都注册了，然后还有后续并购方面的合规问题……还有……”
　　“知道了。”他点头，“我会把账单寄给你。”
　　“……”

　　“你喝喝看，真的很好喝呢。”她把茶杯递给他。
　　他接过茶杯，看到只有大半杯，想她已经喝过了，有点犹豫。对上她期待的眼神，他还是喝了一口。
　　“怎么样？”她托着腮看他。
　　他点点头，“还不错。”
　　“只是不错而已吗……”她又撅嘴，“我明明觉得很好喝啊。”
　　“你喜欢就好。”他抿唇。
　　“希望会受欢迎。”她双手合十，“人家是头一次想做点事业呢。”

　　他看着她，心里觉得暖暖的。
　　……真希望一直这样待着，直到地老天荒。

　　“你笑什么？”她追问。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其实很聪明，但为什么在感情方面总是……”他瞥了她一眼，欲言又止。
　　“犯蠢？” 她接过他的话，轻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啊，可能是懒得在那方面动脑子吧。总觉得，如果两个人之间也要算计的话，会很累。不过，我觉得我已经有变聪明一点了哦……”
　　她说着，就着杯子又喝了口茶。
　　他看着她喝他喝过的茶，又低下头去。

　　她喝了茶，接着又说，“我拒绝查克了。就是上次送我回来那个啦。”
　　“哦？”他抬起头看她。
　　“当时他向我告白……差不多告白吧。我就说我要考虑看看，因为之前的恋爱经历不是那么愉快……他就说：别担心，我会对你很好、让你快乐的，跟我在一起吧。”她微微皱眉。
　　“这有什么问题吗？”他问。
　　“我开始也觉得这话挺让人感动的……可是看着他，感觉不对啊……他如果不是太幼稚信口许诺，就不是认真的、是在哄我。我觉得后者可能性大些。”她撅嘴，“为什么总有男人把我当很好哄很好上手的傻女人？我婉拒了他，他还说是我的损失、是我不懂事。”
　　“那是他们为了挽回面子罢了。”他转头看她，温柔的说，“你不用放在心上。”
　　“我当然不放在心上。”她耸耸肩，“感觉自己不会傻傻的被哄几句就上钩了哦……还是有进步滴。”
　　“嗯。”他微笑附和。

　　她伸了个懒腰，靠在床脚坐着，“好啦，轮到你了哦。”
　　“我什么？”他又低下头去。
　　“最开始的问题啊！不准再转移话题。”她凑近他，“为什么这段时间不理智、心情不好？”
　　“因为跟你吵架了啊。”他皱眉。
　　“我们以前也吵过架啊。”她端详着他的脸，“我觉得不是这个原因。”
　　“那不一样。”他站起来，“我还有事……”
　　“不说清楚不准走。”她也站起来，走到门边，把房门反锁了。

　　“我不知道说什么。”他无奈坐下。
　　“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她逼问。
　　“你不也是，以前我们吵架，你也不会生气那么久不理我。”他捋了一下头发，“你不理我，我当然会不开心啊。”
　　“所以是我的错咯？！”她又有点来气，抬高了音量，“要不是你惹我生气了，我怎么会生你气？！”

　　又来了……
　　他赶紧做了个中止的手势，“我们不吵架，好吗？”
　　“哼。”她背对着他坐着，又喝了口茶。

　　“小芸，是我不对，我不能把责任推给你。”他叹了口气。
　　“那告诉我你的感觉啊。”她转过身，握着他的手掌，“平时总是你替我分担忧愁、你逗我开心，我也会希望替你分担啊。”
　　“小芸……”他现在只想把她的手放在唇边亲吻。但他不能这么做，只能握紧她的手，“我担心，害怕……你不理我。”
　　“笨蛋，我怎么会不理你嘛。”她嗫嚅着。心想在他看到之前，要赶紧把她手机上他的备注名改掉。
　　“很傻是不是？”他松开她的手，轻笑，“当你走的时候那么冷漠，我真的……很慌。”
　　“对不起哦。”她柔声安慰他，“以后不会了，我发誓，不管咱们怎么吵，我都不会一声不吭离开了。”

　　“不是你的问题，是我的。”他闭上眼，用双手揉了揉额角。
　　她没说话，就是靠着他坐着。

　　过了一会，他才又开口，“我曾经想，如果父亲希望我结婚，我就找一个互相匹配、彼此有利的女人合作。毕竟婚姻就是种契约，不是吗？”
　　“……事业联姻吗？”她在心里叹了口气。身边为了财产地位缔结的婚姻不在少数，各取所需，似乎也没什么不好？但她总觉得缺了什么，如果是她，会觉得这样的生活没意思。
　　“但是女人经常开始是说好的好的，可是交往不久之后就要爱了，不给她爱，就是我的错。”他皱眉，“明明是她违约，我却成渣男了？”
　　原来他谈过恋爱啊……她歪着头看他。
　　“我不想将感情寄托在某个人身上。”他皱眉，“变数太大。”
　　那他寄托在哪儿？工作吗？看着他，她思索着。

　　“我和我妈关系并不算好，你知道吧。”他接着说。
　　“一点点。”她微微点头。她很少见他们联系，假期他不是加班就是待在家里，偶尔跟朋友聚会，很少会去看望妈妈。
　　“我曾经恨她很长时间。”他淡淡的说，“我爸去世后，她一个接一个的换男朋友……我讨厌家里有陌生人，然后去认识他，然后他又走掉。”
　　她默默的抱着他，心里酸酸的。
　　一直以来，他都是她的好哥哥，会为她解决问题、会疼她宠她，像一棵强大的枝繁叶茂的大树为她遮风挡雨……却很少去想，他也有痛苦难过的时候。
　　“当时她要离开这儿，我求她不要走，我喜欢这里，我想要一个安稳的家。就算她不喜欢，为了我，忍着不行吗？没男人爱她会死吗？为什么不能为我考虑一下？！”他的声音有些颤抖。他用双手搓了搓面颊，仰起头。
　　“我知道我这样想很自私。”他叹息，“这就是我真实想法……就算你讨厌我也罢。”
　　“我没有讨厌你啊。那时你还是个孩子嘛。”她柔声说着，把脸贴在他胳膊上。

　　“从那以后，她对我而言，就不再是可以依靠的母亲了。我知道只能靠自己在这家里留下来。现在我已经长大成人了，也自立了，就不恨她了。”他接着说，“她对我而言，大概像一个亲戚，她对我好，我就客客气气的接受，并给予一些回馈。但我心里知道，我不会信任她，也不会将感情寄托在她身上——如果她再伤害到我，我会跟她断绝关系，毫不犹豫。”
　　他转头看着她，“我这么说，会吓到你吗？我是个冷血无情的人吧。”
　　“不会。”她摇摇头，心里有些担忧。他还说给她约心理医生，她觉得他才是需要心理疏导的那个。但他肯定不会接受的，就像她也不会一样。
　　“我更喜欢跟老师在一起。也许他不是很会表达情感，但我知道，他绝对不会背弃我……他坚如磐石。”他抿了抿唇，“在我心里，端木老师就是父亲。”

　　那我呢？她在心里这么问他。
　　“你……”他低头看她，苦笑，“我以前以为我们之间的感情也很坚定。”
　　是因为她不声不响的离开，所以让他没有安全感、抓狂了吗？
　　“对不起。”她只能这样说，“我以后不会了。”
　　“我也有错……对不起。”他伸手摸了摸她头顶的发，轻声叹息，“我相信你。不过……以后真的不要不理我、不要有话不说让我猜好吗？我会觉得……无助。”
　　“好。”她点点头。
　　“你这段时间，都没有叫我哥哥了。”他抿唇。好落寞。
　　“不要……”她忸怩着。她不想再把他当哥哥对待。
　　“为什么？”他问。
　　“反正就是不要嘛……我也要叫你名字。”她轻哼，“不准问为什么。”
　　“好吧，随你。”
　　“小莘，怎么样？嘻嘻……小莘莘……人家好爱你哟……”

《桃花国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