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暖云深

　　坐在洒满阳光的窗前，她看完一本悬疑小说。打了个哈欠，看了看墙上的钟，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
　　托着腮朝窗外看，冷不丁看见熟悉的一男一女迎面走来。
　　女的是她曾经一起去逛过街喝过下午茶的小姐妹，米娜。男的则是她前男友，陆子扬。
　　他们为什么会在一起？
　　不过不管什么原因，小芸确定自己不想跟他们碰面。她随手拿起一本书遮住半张脸，米娜却已经看到了她，扭头跟陆子扬说了两句，就朝她走来。

　　“小芸。”她袅娜地走到她窗前。
　　米娜经营着一家成功的科技公司，就是明明可以靠脸吃饭偏要靠才华、比你聪明比你有钱比你漂亮还比你努力的那种令人羡慕嫉妒恨的女人。
　　“米娜。这么巧啊。”小芸只好笑着，和她隔着窗聊天，又瞥了不远处的陆子扬一眼。他也看见她了，扬起下巴，仿佛在说：看吧，我转眼就能找到比你更好的女人!
　　看他那得意的样子，小芸心里忍不住又生气：为什么这种人品差的男人都有人要！

　　看见她瞪着陆子扬，米娜笑笑：“嘿，收了你前男友，不介意吧？”
　　“啥？”小芸反应过来，耸耸肩，装出满不在乎的样子，“我是无所谓啦，只是……你确定要他吗？”
　　“有什么确不确定？”米娜挑眉看着她，仿佛她说了什么傻话。
　　“内个……”小芸犹豫着，“我是不想说前任的坏话啦，可是……”
　　要提醒米娜关于陆子扬之前那些事情吗？她可不想眼睁睁的看着小姐妹跳火坑。但说他坏话，会不会让米娜觉得她是个阴暗的前任？

　　“你是想说他贪财好色兼听妈妈的话吗？”米娜扯起嘴角，哼笑了一声，“我知道啊。”
　　“……你知道？”小芸意外又不解的看着她。明知他有那么多致命的缺点，她还……
　　“嗯。但那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又不是要嫁给他。”米娜不以为然的说，“他喜欢钱，我就给他钱，我喜欢被宠爱，他就给我宠爱……大家成年人，各取所需罢了。”
　　“那……你们相爱吗？”小芸呐呐的问。
　　“我不知道啊，也不在乎。”米娜皱了皱眉，“这种问题小女孩才会问吧！我现在还挺喜欢他的，那就行了呗。他如果也爱我，那就是两情相悦，不妨谈个小恋爱咯。他如果不爱我么，那就是我包养了个鸭子。有什么好纠结的！”说到这儿，她还对小芸挤眉弄眼，“这家伙床上还挺会伺候人，倒是值这个价，嗯哼？”
　　小芸不好意思说自己没上过他，只好呵呵干笑两声。
　　“你知道李富真吧，去年我们还聚过的，好好的白富美小姐姐，偏找个吊丝男，前阵子离婚了——这就是把小狼狗当老公养的后果，幸好咱们没那么傻。哦，对了，他好像还有个暧昧女友，叫什么来着？哦……小青。玩别人的男人什么的，更有趣了。”米娜妩媚一笑。
　　小芸无语。

　　“我才不会跟他结婚呢。要找老公当然还是得门当户对的。”米娜说着，又皱眉，“可配得上我的男人啊，不是游艇派对左拥右抱捧小明星还没玩够，就是你哥那种，眼高于顶，冷艳高贵的样子，不带正眼看女人的——他是想娶公主还是仙女？长得帅一点就当自己是王子啊，哼。”
　　“他……？”高冷吗？她不由得想笑。
　　“算啦。游戏人生也罢，大家都玩够了再结婚，谁也别嫌弃谁。”米娜对她摆摆手，“不说了，改天再出来喝茶。”
　　“哦，好啊。”小芸目送她走向陆子扬。那男人也瞟了她一眼，转而殷勤亲昵的搂着现任女友，腻腻歪歪的走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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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夕阳西下，端木莘走出大厦，就看见她坐在不远处广场边的长椅上。
　　几只小鸟飞过，她默默看着它们扑腾着翅膀。

　　他大步走到她身边，“吃饭了吗？”
　　“莘哥哥。”她抬头对他笑笑，摇了摇头，“不是说等你一起吗？”
　　他微微皱眉，“我没什么时间——未来一段时间都会很忙了。”
　　“哦，那我们随便吃点吧。”她四下看了看，“三明治好吗？”
　　“好。”他点点头。

　　不一会儿，他们已经拿了食物和饮料回到长椅上坐下。
　　“又喝咖啡。”她望着他的杯子，“你就不能……”
　　“已经免疫了。”他打断她的话，大口吃了起来。
　　看来他真的很忙哦。她望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子，不禁微笑起来。
　　现在的他，哪有高冷的样子啊。

　　见她盯着他，他停下来，“看我干嘛？”
　　“没什么啊。”她抿嘴笑，看见他唇角沾上一点酱汁，她抽出一张餐巾纸，怜爱的给他擦了擦嘴角。
　　“你别用那种眼神看我。”他有些难为情，冷哼了一声，夺过餐巾纸自己擦了。

　　吃过东西，他笑着问：”你晚上还要在这守株待兔吗？”
　　知道他是说等人送花的事，她不好意思的低头，“算了吧。”
　　开始满腔热情，现在想想，做这种事好傻啊，亏他还有耐心陪她。
　　他抬手看了看表，“那你等我一下，我收拾东西，送你回家。”
　　“不用，你忙吧。我自己打车回去……”她摇摇头。
　　“可以带回家做。”他又皱眉，不耐烦的说。
　　小芸只好闭嘴。

　　一路上，她一眼不发，静静看着窗外的各色霓虹灯招牌出神。
　　“对不起，我刚才口气不太好。”他淡淡的说。
　　“啊？”她回过神来，转头看他，“喔，我没在想那个啦。”
　　她只是在想今天发生的各种事，上山求签、还有偶遇前男友和小姐妹在一起了……
　　“怎么？”他看了她一眼。
　　“没什么……就是觉得自己好失败。”爱情不成功，事业也不行，她忽然觉得好灰心，“你知道吗？我是博士毕不了业才转硕士的。”
　　她喃喃说着，“感觉自己什么都做不好。”
　　“你知道吗？”他学着她的口吻说，“我刚入伍的时候，连列队都站不好，被人笑了足足三年。现在战友聚会还是会被鄙视，我估计我要被那些混蛋嘲笑一辈子。还有，我有一次去见检察官，不知怎么了，开口就叫她阿姨……”
　　“阿姨？真的吗？”她咯咯笑了起来，“那她什么反应？”
　　“她愣了一下，然后问我是谁。”他也笑，“我觉得她心里大概在嘀咕：端木大律师怎么会招了个智障助理……”
　　“你才不是呢！”她笑着拍打他。
　　“我在开车啊，大小姐！”他抬高了声音，接着又笑了，“我记得前两年有本书，是个法庭书记员写的，记录了律师检察官法官们的各种搞笑口误，你有空可以找来看看。——大家都是人，都会犯错嘛，只要没造成什么严重后果，就没什么大不了的。”
　　“知道了啦。”她对他吐吐舌。
　　“一把年纪就不要装小可爱了好吗？”
　　“………………我还没有过我第七个十八岁生日呢！”
　　“……”

　　他按下CD，优雅的纯音乐就在车里流淌着。
　　她看着他认真开车的侧脸，忍不住又想起米娜的话。
　　“莘哥哥……有人说你在感情方面眼高于顶、高贵冷艳哦。”她轻声说。
　　“哦，有吗？”他直视前方，随口回答。
　　“我没觉得哦。”她摇摇头，“可是问你喜欢怎样的女孩子，你又不说。”
　　他哼了一声，没好气回答，“不要问我诸如我妈和她掉水里先救谁、她有没有变胖、穿这件衣服好不好看、会不会爱她一辈子之类愚蠢的问题。不要叫我三更半夜给她买宵夜、不要跟我煲电话粥聊有的没的琐碎的事、不要让我猜她想什么、不要让我低声下气的哄着……总之，不要烦我、不要烦我、不要烦我。”
　　“……”她默默看着他。
　　“怎么？”他瞥了她一眼。
　　“没什么。”她摇摇头。
　　听起来他喜欢聪明、独立、坚强又自信的女生呢。……就算没有男人也能过得很好、因为互相欣赏喜欢而恋爱的那种妹子？
　　她老是烦他，会不会被他讨厌很久了？……她心情一下子又变得有点沉重。

　　“怎么不说话？”看她沉默，他又问。
　　“怕说了蠢话烦到你啊。”她低声说。
　　听到这话，他一下笑出声，瞥了她一眼，“我又不是说你……你不一样。”

　　“莘哥哥……谢谢你啊。”她拿出那符咒黄纸看了看，想了一会，按下车窗，将它抛进河里。
　　“怎么忽然谢我？”他抿了抿唇。
　　“我知道相信那些很傻，是病急乱投医了。”她柔声说，“我也知道你心里是不认同的，明明这么忙了，却还浪费时间陪着我做这些无聊的事。我这么任性……对不起。”
　　“我……？也没有啊……和你一起，怎么会是浪费时间。”他微微皱眉。
　　“可是……”
　　她还想说什么，他又打断她，“别跟我唧唧歪歪的。我说过了啊，讨厌哄女人。”

　　一个小时前还在说他自己的糗事逗她开心，现在又说讨厌哄女人……他也够矛盾的。
　　不过看他似乎又有点暴躁的前奏了，她觉得还是识时务的不说话比较好。
　　静静的过了十来分钟，他缓缓的把车停到路边。
　　“等我一下。”他下了车，大步往后走。
　　怎么了？她看着他的背影。
　　他走进路边的小花店，不一会儿，抱了很大的一把花出来。

　　“给你的。玫瑰、百合、康乃馨，还有这个什么花……”他打开车门，将花塞到她怀里。
　　“干嘛？”她猝不及防，被花粉熏得连打几个喷嚏。
　　“既然你为这事等了一天，总不好空手而归吧。”他笑，“好歹也算收到花了，不虚此行。”

　　送花给她、还说”你不一样、和你一起怎么是浪费时间”这种话……
　　她的小心心又扑通扑通的跳了起来，觉得脸上微微发烫。

　　要到家了，她鼓起勇气，细声细气的开口，“哎……”
　　“嗯？”他缓缓将车驶入绿道，在大门口停了下来。
　　“你在路上说我不一样，是什么意思啊？”她捧着花，羞涩的问。
　　他愣了愣，“什么？”
　　“就是……说你对女朋友要求的时候啊。你说，我不一样……”她忸怩着。
　　“哦，那个，是啊。”他点点头，“我对你当然不会有那些要求啊——我又不会找你当女朋友。”

　　她听了这话，宛如参加了冰桶挑战，从头到脚凉透了。
　　是她想多了，他送花只是单纯安慰她而已。她干笑一声，转身默默进屋，上楼，回房。

　　接下来几天，小芸都不想搭理他。
　　他忙得天昏地暗，似乎没有察觉到她的冷淡。

　　看着他连续好几天工作到凌晨，她还是有些担心，忍不住去敲开爸爸书房的门。
　　“爸。”她皱着眉，“你觉不觉得给莘哥哥的工作太多了？”
　　端木爸爸抬头看着女儿，放下手中的钢笔，“是他叫你来说的吗？”
　　“不是不是。”她连忙说，“是我自己过来的。我担心他的身体……”
　　“最好不是。如果是的话，我会叫他明天、以后都不用去上班了。”他瞥了女儿一眼，“他如果熬不住，他自己会说，你多事做什么？”
　　“可是……你知道的，他总是逞强……”她辩解。
　　“他父亲给他留下信托基金，他可以不需要工作就能过得很好。但他选择了这份工作，就有义务和责任做好。”端木爸爸的口气有些严厉，“我这里不是给有钱子弟镀金混经验的地方，他如果想继承我的事业，就必须证明他有这个能力。”
　　“爸，你真是……”她不知怎样反驳他，却又莫名觉得委屈，跺了跺脚，转身出去了。

　　第二天早上，她还是认命的起来，帮着张妈张罗他们的早餐。
　　爸爸早就坐在餐桌前看报纸。她把餐盘端到大老爷面前，又给她和端木莘端了一份。
　　他过了一会才出来，有些憔悴，但还是对他们笑笑，“爸，小芸，早啊。张妈，早。”
　　“莘少爷早啊。”张妈笑眯眯的擦了擦手，出去了。
　　端木爸爸”嗯”了一声，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放下报纸开始吃早餐。
　　小芸没有说话，埋头吃自己的那份。
　　端木莘看了看她，皱起眉。

　　端木爸爸吃完早餐，用餐巾擦了擦嘴角，对端木莘说，“今天你跟我一起走，先去一下议会。过五分钟出发。”
　　说完，他就拿着报纸出去了。
　　端木莘很快吃了早餐，又灌了一杯咖啡，急匆匆站起来。
　　“哎。”她叫住他，也站起来。急急忙忙走到他面前，踮起脚，给他整了整领带，“系歪了啦。”
　　唉，他们一个两个都那样对她，她还要给他们操心。她都觉得自己是在虐待自己……还是离开家出去玩一段时间好了。

　　“小芸。”他低头看着她，“你这几天怎么啦？”
　　“没什么啊。”她转身去收拾餐盘。
　　“那些让张妈去收！你先回答我！”他抬高了声音，跟了上去，“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你倒是说啊！”
　　“爸在等你了，你快点去吧。”她淡淡的说。
　　“端木芸！你对我有什么意见，直说不行吗？你知道我最讨厌猜女人心思！”他压低声音吼着。
　　“你不需要猜我心思。我又不是你女朋友。”她冷哼一声，“你还是快点去上班吧。”

　　他愣了愣，咧嘴笑了起来，“你就为这个生气啊？还气这么久？小心眼。”
　　“关你屁事！”她撅嘴，转过身假装忙碌，不理他。
　　“我不是那个意思。”他匆匆忙忙的解释，“我说不会找你当女朋友，并不是说你不好，而是因为……”
　　他瞥了一眼挂钟，“我去上班了啊。”

　　“喂……”她在后面恨恨的甩着可怜的碗盘出气。
　　如果什么？话说了一半就跑了，讨厌！

《桃花国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