缚龙

作者:梅蕴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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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猫很小,有种荏弱的瘦小,身上的毛又湿又泥泞,似乎是被淋坏了,也窝在聂子隐的胸口上打着细细的喷嚏。

      “这猫缩在咱们家门口避雨,我一开门,它就跟在我脚后跟上。”聂子隐脱下外衣,把花猫包在里面,“我就顺手带进来了。”
      他本想把猫抱到火炉边,突然被一股猛力扯住了。

      方立翁不顾猫的挣扎,拎直了它一只爪子,不知看清了什么,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他简短地说:“扔出去。”

      “嗯?”聂子隐愣了一下,以为他是不喜欢猫,连忙道,“那我把它抱到柴房里,明天就放走。”

      “给我。”方立翁居然沉下了脸。聂子隐还从没见过他这样,就被他劈手夺过了怀里的花猫,走向门外。

      方立翁开了门,斜雨寒风一下子呼啸进屋,卷了两人满头满脸。他似乎是想把猫直接扔出去,僵站了半晌,又悻悻地掩上门,“这鬼天气。”
      他回身,把猫又塞回聂子隐怀里,“你捡的麻烦,雨停了就给我弄走。”

      花猫吓得喵喵叫。聂子隐看了看猫,又看了看臭着脸的方立翁,决定先安抚这个大的,“行,一屋不容二猫。我本来也是顺手捡回来,没想给你添麻烦。”
      “我不是猫,”方立翁咕哝了一句,“什么小畜生。”

      聂子隐在火炉边蹲下身,花猫好像是被另一个不友好的人给吓坏了,更偏爱他的怀抱,弹出爪子紧紧钩在他外衣上,就是不肯下来。

      于是花猫就享受了窝在他怀里吃饭的特权,时不时探出头来,扒拉桌上的豆腐和狸子肉吃,聂子隐不嫌弃它,还分自己的汤给它喝。
      方立翁看着这猫蹲在他师父的座位上,“哧溜哧溜”喝汤,感觉啼笑皆非,“胆子还不小,不把自己当个客。”

      “你连只猫都吓唬,”聂子隐给他夹了一筷子拌三丝,“幼不幼稚?”

      “起开,别借花献佛。”方立翁把他夹的拌三丝拨到碗边,就着酱烧干菇狸子肉吃了一大口米饭,“你现在闭嘴我可以不跟你计较。”

      聂子隐不说话了。

      方立翁一个人哼哧哼哧吃了一会,发现气氛诡异安静,抬头看到聂子隐正捏着一根小油菜,荡来晃去地逗猫,顿时很不满地用筷子敲他碗沿,“干什么呢!你不跟我聊天跟这畜生逗什么逗?”

      聂子隐笑道:“你让我闭嘴的,不然就要和我计较。”

      方立翁理直气壮,“我那是开玩笑!你不会见机行事?”

      “啧,”聂子隐将那小油菜随手抛在地上,花猫立刻跃下去,一口叼了起来,“真难伺候。”

      “吃人家饭,受人家管……”方立翁还没说完,门板突然“霍”一声弹开了,外面的雨水声、风声,连同凄风苦雨的寒意一起刮了周身。
      聂子隐看到方立翁的笑意有一瞬间的凝滞,目光越过自己的肩头,落到了身后的某个位置。

      小花猫也似乎察觉到了有人的到来,一下子从他怀里跳出去,奔向门口。

      他回头,看到门口站着一个人。那人没有进屋,周遭的风雨都避着他一样,纷纷顺着他周身一寸散开,好像他披了件隐形的斗篷。
      他略一弯腰,花猫就乖乖地蜷缩进他臂弯里,躲到他胸前的衣服里避寒,只露出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

      再一抬头,聂子隐方才看清楚他的相貌。那人锋利如刀的眉尾有颗朱砂痣,肤色甚白,不是如玉如月的白,而是如纸、如骨的白。那痣就如同刺出来的一粒血点,视觉鲜明得令人心惊。
      他不言不笑,整个人是侵略感浓重的刺眼。

      方立翁见了他,语气倒很是平静,“你的猫淋成落汤鸡了。”

      那人细长眸子凉薄又冰冷,眯了眯眼,“谁让你狗拿耗子?”

      “捡的时候没仔细看,”方立翁起身,给聂子隐斟满了一杯热茶水,“不然就给你扔沟里去了。”
      那人冷冷道:“我还道你有什么好心,不过尔尔。”

      他没说话。

      花猫似乎发现了气氛的剑拔弩张,声气很弱地叫了两声。那人不管它,也不走,继续说:“它还记得来找你,你记得它么?”

      方立翁沉着脸喝了一杯冷透的茶水,眼底阴霾密布。聂子隐知道他心里的怒火正一点点地往上烧,偏偏外面那人既不肯消停,也不肯好好说话,态度傲慢又嚣张:“我没叫过张汝熙给你送药材。不过既然给你了,我也不……”
      “不稀罕是吗?!”方立翁霍然起身,带翻了一片杯盘狼藉。他飓风似的一回身进里间,一阵翻箱倒柜,聂子隐又听到他飓风似的大步流星出来,紧接着是什么东西在地上“哐当”、“哗啦”摔碎的混乱巨响,“我也不稀罕!姓段的,我求你可怜我了?我用得着你他娘的可怜我?滚出去!”

      聂子隐听这动静,必须得出去拉架了。

      他看了看泡了满地的药材,又看了看“姓段的”一脸惊怒交加。他察言观色的本领一流,看出来这段姓少年其实本意不坏,只是不太会说话,又遇上身边这么个千载难逢的暴脾气,火药捻子一点就炸。
      聂子隐在帮亲还是帮理之间踌躇了一秒,果断帮亲,于是对那段姓少年一拱手,“这位兄台,外面天寒地冻,我们也不好招待,不如你先打道回府?”

      姓段的也是头一回见有人能把“滚”字扩写得这么长,奇异地看了他一眼,“你哪颗葱?”

      方立翁简单粗/暴:“滚!”

      聂子隐没有生气,反而好脾气地对他笑了一下。他一拽方立翁,“哐当”一声关了门,几乎把门板拍到姓段的脸上。

      他假惺惺地拍了拍手上的灰,扭头问道:“这位段兄的身手如何?”

      “别管他!”方立翁余怒未消,对着门外高声道,“他敢进来打架试试!”

      聂子隐回身给他倒了杯热茶,端到他嘴边,浅浅地勾着嘴角,“对,他肯定不敢和你打。你先喝口水润润嗓子,一会再骂。”

      方立翁以为是凉的,一皱眉,偏头躲开了,结果却碰歪了杯子。他见聂子隐若无其事地收回手,自己喝了一口,又递到他嘴边,“温的,我兑过了。”

      他一口气喝干了热茶,抓过聂子隐的手,低头看了看,“你烫着了?”

      “说了是温的。”聂子隐嘴上这么说,却没把手抽回来,“你和那个姓段的是怎么回事,见面就喊打喊杀?”

      这事小孩没娘,说来话长。方立翁向后一仰,靠在椅背上,轻轻吐出了一口气,“嗯……他大名叫段不归。”

      “嗯。”

      “小时候我们俩是朋友,特别好的那种。”他垂下眼睫毛,无意识地捏着掌心里的手指,有些心不在焉,“他师父很严,对他又格外严,动不动就打罚教育。我经常帮他溜出去,带他漫山遍野到处玩,所以关系就特别好。”
      “后来……就断交了,道不同……不相为谋么。”

      “嗯。”聂子隐回捏了一下他的指尖,方立翁好像骤然惊醒,松开了他的手。

      他感觉自己像个登徒子,抓着人家的手不放,一时有点尴尬,改而捏了捏眉心。
      聂子隐好像没在意,说道:“我看他也不像是个好性子的人。”

      “被他师父打的。”方立翁叹了口气,“不过人虽然蠢,人品还成,从来没跟着张汝熙他们几个横行霸道。”

      他回想了一下自己这十六年人生,除了段不归,居然没交过几个知心朋友,心情十分忧伤。
      但他一抬头,看到聂子隐正低头凝视着自己,逆着温暖的光影,轮廓显得格外柔和,不知是人入了画,还是画里走出了人,不由得微微一恍惚。

      “昨天那小丫头叫张汝熙?”聂子隐不动声色地避开了他含糊带过的隐情,只是笑道,“像个女土匪。你们这的人都这脾气吗?我是不是落草为寇了?”

      “……她?”方立翁扯了扯一边嘴角,咕哝道,“就算龙岳变成和尚庙,也没人稀罕娶她。”

      聂子隐不再提段不归,只是随便打趣。方立翁本来气得要自/燃,跟他说了一会话,不知不觉间,心情居然就变好了,很快又有说有笑地收拾起饭桌来,“我们这是穷山恶水出刁民!……”

      第二天,方立翁带他去重德堂听经课,依然有说有笑。以至于又遇上段不归,他竟然都不生气。

      龙岳三十六峰,龙岳派所据不过五座。重德堂就在正中的那一座,碧江四面环绕,山间群楼巍峨,有如仙境。

      议事殿下就是重德堂,派内弟子不论修为深浅、师承于谁,每周都要来听一次经课,听满一年为止。讲课的都是老前辈,积了一肚子香灰,能把年轻人活活磨死。
      讲大道,讲门规,讲修真界历代前人,顺便说说甲乙丙丁又如何偷鸡摸狗……

      今日的讲经老师,在四山大长老里数第一,专给内堂弟子讲课。段不归是正儿八经、无可争议的内堂弟子,而聂子隐是个半路出家的关系户,两人见面,自然是要掐一掐的。

      段不归站在回廊里,看见那两人,眉头一皱。女土匪张汝熙立马摩拳擦掌,兴奋不已,做好了干架的准备。

      谁知段不归看了一眼,居然转回头,继续瞪着回廊外的大好河山。

      女土匪:“……段大哥?”
      段大哥不说话。

      女土匪还有点心有不甘,伸出一根手指戳戳他,“段大哥,这小白脸第一回来,我们得教教他门规。”

      段不归不耐烦:“闭嘴。”

      女土匪委屈道:“据说他是京师来的,北方人来我们蜀中,怎么能不吃一口蜀中的野椒酱?我还特地拿了个好看的瓶子呢。”
      风声鹤唳的小弟们赶忙掏出小瓷瓶,上面画着一只绣花的大马猴。

      段不归头都不回,语气非常冷酷无情,“根本不辣,丢人。”

      “这是规矩……”张汝熙还没说完,前方人影一闪,居然不见了。她大吃一惊,“好轻功!”
      说着就大鹏展翅飞身过去,趁大长老没来把人逮过来,叫这小子尝一尝“规矩”的滋味。

      结果她没看到方立翁挡在重德堂门口,正准备转身离开,他不经意瞥到了一个大活人向自己砸来,顿时瞪大了眼。

      “闪开!”张汝熙大喝,但她飞得太快,方立翁也躲不开。
      她正要酿出一桩惨祸,突然后衣领传来猛力——把她猝不及防地扯回了地上,连着趔趄数步才站稳。

      段不归动作竟然比大鹏展翅还快,臭着脸站在一边,好像自己刚伸手掏了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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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日常无聊意/淫小剧场】
    方(指着段):滚!!!
    聂(低头一看,悄悄捡起木匣子里掉出来的鹿鞭,随后同仇敌忾):对!你快滚!
    于是段与聂大战三百回合。
    ——————
    啊啊最近太忙了,刚刚才写完
    国庆两周苦逼没榜,接下来大概隔日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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