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1992

　　顾婷婷怕了爸爸的奇怪审美了，他留着要给顾婷婷装修新房子的迪斯科球还在三楼放着呢，几大罐的咖啡粉还在等着消耗呢，他如果还买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回来，顾婷婷真的会发飙哦。

　　这个咖啡粉不同于后来的速溶咖啡，它就是咖啡豆磨成粉，泡好之后还会有渣，顾婷婷估计这玩意应该用咖啡滤纸，但一个小县城，上哪买这种装逼利器。她泡咖啡的方法比较乡土，先在煤气灶上煮一锅水，开了之后稍微凉一下，然后放入咖啡粉，最后倒入葡萄酒，然后用勺子舀上面一层喝。

　　咖啡兑好的时候真的是满屋飘香，顾婷婷尝试着喝了一点，有点酸酸的，还带一点葡萄酒的甜，由于温度高，酒精挥发得差不多了，并没有多少酒精味，总的来说，就是特别像酒酿的味道。葡萄酒和咖啡混合，产生了酒酿的味道，总感觉亏了。

　　妈妈在一边闻到香味也跑来看，顾婷婷给她舀了一碗，感觉好像在给梁山好汉打酒呢，喝咖啡的氛围一点都没有。

　　妈妈喝了一口，说：“还挺好喝的，甜甜的。”

　　顾婷婷叹口气说：“家里根本就没有喝咖啡的设备。”

　　“这喝咖啡还要什么设备啊？”妈妈奇怪道。

　　“当然要啊，起码有个小小的咖啡杯。最好还要有个烧咖啡的壶。”顾婷婷比划了一下，“实在没有也要有个滤纸，不然都是咖啡渣。”

　　“滤纸是放哪里的？”

　　“就是放在一个漏斗一样的东西里，垫上滤纸，然后放咖啡粉，再倒水，水流下去了，咖啡渣就留在纸上了。”顾婷婷边说边做动作。

　　“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我们主管就有这个东西，好像是上海带回来的。她每天上午都要在办公室里泡一杯。”妈妈回忆道。

　　顾婷婷高兴道：“那太好了，你可以送她一罐！”终于可以把爸爸的咖啡粉出清了。

　　妈妈迟疑地说：“这多不好啊，她这人有点冷冰冰的，我问她什么也不说。”

　　顾婷婷心说，这个正常，会计就是一个公司最不受待见的人了，一般脸色都是这样的。

　　转念一想妈妈现在刚考到证，缺个人教她实际会计操作，这人正合适。会计证好考，工作难做，会计最难的部分不在书本上而在实际运用中，一个项目放哪个科目都是有讲究的，一个不好，上下能差好多钱呢，赚的都能做成亏的。还有个专有名词叫合理避税，这个就需要老司机带了，她对于现在的政策优惠也不是很了解。总之，和主管搞好关系绝对是有利的。

　　顾婷婷安慰妈妈说：“不熟都是这样的啊，我们何老师刚来的时候也冷冰冰的，现在见到我都笑眯眯的。”

　　妈妈笑着说：“那是我们婷婷讨人喜欢，你是不是最近又上了作文报了？昨天还有人跟我说呢。”

　　“又没多少稿费。”顾婷婷愤愤地说。

　　“怎么这么说呢，这叫荣誉。”妈妈又问，“你们老师最近又叫你做什么了吗？”

　　“叫我收集短文给广播站。广播站两个六年级的播音员忙着要考试，都没空收集材料。”顾婷婷烦恼道，太受器重也是一件烦心事，什么乱七八糟的活都让她干。他们忙着考试就不要播音了啊，同学们也没盼着在课间听他们念东念西的，不知道学校还坚持什么。

　　“我们婷婷就是能干。”妈妈欣慰道。

　　能干也不是好事啊，能者多劳，而且还是免费劳动。广播站播音时间是周六课间操过后，休息十五分钟，这段时间广播站就会念一段文章，再放一首歌，最后说一句本次播音结束，祝大家心情愉快，迎接灿烂的明天。

　　本来只是说顾婷婷看的书多，让她找点文章分担一下，后来那两位播音员越来越忙，渐渐地顾婷婷需要替班，最后那两位居然专心复习去了，把广播站扔给顾婷婷了。学校觉得还是要男声女声搭配才好听，让何老师再找个人和顾婷婷搭档，何老师考虑再三，选了叶晓宇。

　　顾婷婷听到搭档是他的时候有点恍惚，一开始她有点躲着他，后来发现他其实也在躲她。两人在其他方面越来越牛逼，但是一照面，那就像磁铁的正极碰上正极，总是碰不到一起。

　　第一次合作广播当天，别人都去跳课间操了，班里就剩了他俩，两人打了招呼，一起进了广播室。叶晓宇刚接触广播站有点紧张，顾婷婷慢慢教他，点开这个拨杆就开了话筒，这话筒一点都不敏感，要凑很近才能声音响一点。

　　“我还以为你不想理我。”叶晓宇突然说。

　　顾婷婷迟疑了一下：“我不知道要和你说什么。问你水池一边放水一边进水，几个小时加满吗？”

　　“哈哈，以前我老问你题目的，赖在你家不回去。”叶晓宇说，“我还记得我们以前放学就去看铁匠打铁，看到太阳下山也不回去。”

　　顾婷婷当然记得，那个铁匠的房子在桥下面，他们站在桥上正好能看到他的窗子，他们常常就这么趴在桥边，看铁匠把烧得红红的铁拿出来，然后一锤一锤敲打，他们能看好久好久，夕阳和烧红的铁映得他俩的脸都是烫烫的又红彤彤的。

　　“有段时间我常去看那个铁匠敲铁，都没碰到你。”叶晓宇说。

　　那段时间我都在写稿吧，顾婷婷想。

　　叶晓宇等了一下没听到回应，心中默默叹口气，转移话题：“今天要放的是哪首歌？”

　　“哦哦。”顾婷婷如梦初醒，慌慌张张找起来，“好像是放《新白娘子传奇》的歌。找到了，《千年等一回》！”

　　“还能放这歌？”叶晓宇想把磁带接过去，不小心碰到顾婷婷的手，两人都是一震。

　　顾婷婷赶紧找话题，“这次的主题是让六年级把握这个千年等一回的机会，考上理想的中学，你想歪了。”

　　“我哪里……算了，你先放放看吧。”叶晓宇也不解释了。

　　顾婷婷把磁带放到答录机里，按下开关，几秒过去了，一点反应都没有，“欸？怎么回事啊？”顾婷婷重新按了下键，从透明外壳看里面的磁带，一点都不转，“是不是磁带坏掉了啊？”

　　她又把磁带拿出来，熟练地把铅笔插到磁带孔里试着转了几圈，运转很好，她又从另一边试了一下，也没问题。“没问题啊。”她嘟囔着又把磁带放进去，还是没有反应。

　　叶晓宇看了一会儿，说：“是不是这个机器坏掉了？你试试其他的磁带呢？”

　　顾婷婷又换了几盒磁带，果然都不行，“算了，你先在这，我去叫老师。”

　　叶晓宇看她哒哒哒跑掉了，摇摇头，把歌词纸从磁带盒里抽出来看。

　　是谁在耳边，说，爱我永不变。

　　只为这一句，啊哈，断肠也无怨。

　　老师很快过来了，四下看了一下，把答录机的插头拔掉又插上，还是没反应，很干脆地说：“坏了吧。”

　　“那怎么办？我们一会儿还要放音乐呢。”顾婷婷焦急道。

　　“什么歌啊？”老师问。叶晓宇适时递上歌词纸，老师看了一眼，“这歌你们肯定会，自己唱吧，你一句我一句，每人唱半首不就好了。我等会把这机器带去修。”

　　老师说完就走了，课间操差不多快结束了，两人快速对了下稿就要正式开始了。

　　稿子是顾婷婷找的，把握机会只争朝夕，她已经念熟了，稿子也给过叶晓宇，他肯定也在家练过，念起来也很熟练。

　　他们在狭小的广播室里，紧闭的房门，他们并不知道外面的同学有没有听他们念稿，他们是在玩游戏还是在看课本，无从得知。

　　顾婷婷专心看着稿子听叶晓宇念，他还没有变声，声音还有点脆脆的，很好听，像脆脆的桃子，带点糯的荔枝，酥酥的太阳饼，她的脑子里不知道为什么满满的都是食物，他的声音饱含水分又清甜，又不会腻人，很好听。

　　她有点懊悔选的文章有点短，很快就念完稿子了，到了唱歌的环节。她靠近话筒，说：“今天呢，我们的机器出了一点故障，但这并不影响我们为六年级的哥哥姐姐加油鼓劲，我们特地准备了一首歌，《千年等一回》，希望大哥哥大姐姐抓住机会，努力学习，考上理想的中学！”

　　她朝叶晓宇点了下头，开始唱：“是谁在耳边，说，爱我永不变。只为这一句，啊哈，断肠也无怨。”

　　没有伴奏，节拍也只能她自己掌控，叶晓宇和她配合默契，她一句唱完看他一眼，他就接下去唱：“雨心碎，风流泪，梦缠绵，情悠远，西湖的水，我的泪。我情愿和你化作一团火焰。”

　　天，他唱歌也那么好听！顾婷婷想，桃子荔枝太阳饼又开始在她眼前转圈圈。

　　两人合唱：“千年等一回，等一回，啊……”

　　两人越唱越动情，顾婷婷唱：“等一回啊~嗝~”

　　突然世界都安静了。她突然打了个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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