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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第 4章
宿醉醒来的后遗症便是昏昏欲睡，头疼脑涨。
已经接连三天了，周深深没精打采地趴在位置上发呆瞌睡，下属敲门进来见她一副困顿的模样，忍不住关切道：“周总，你还好吧？”
她挥了挥手，捂着嘴巴闷声解释，“昨晚没休息好，不碍事……”
下面的人又笑着道：“这几天天气转凉，春困秋乏……周总多注意休息啊。”说完，怀抱着文件退了出去。
周深深倚着脑袋反思，这酒果然不是好东西，以后如非必要，她是坚决不会再碰了。
这天是周三，周深深艰难地从被窝里爬起来准备去上班，昨夜里下了一场秋雨，气温骤然降了好几度。
周深深的车子行驶在园区的主路上，绿灯一跳，转了个弯便开到了鑫辉的正门口。
七点五十五分，厂子外头被来往的工人们堵得水泻不通。
周深深驾驶着这辆小车在人群中仿若一个庞然大物，寸步难行地开开停停，大半天才往前挪动了几米。
看着外头一帮穿着蓝色制服的工人，她顿时不着急了，索性撑起一只手托住下巴，看好戏似的观摩着来往的人，试图从一众木然的脸孔上找到丁点乐子。
视线毫无目的地来回逡巡，转移至右侧方时，一个少年的身影倏然引起了她的注意。
周深深不自觉地轻踩一脚油门，车子向前挪了挪，她看到了对方的正脸。
同样深蓝色的工服，不知怎么地，穿在他的身上，却显现出一股桀骜不羁的气质。
仍是那张冷若冰霜的脸孔，不带丁点情绪。
周深深盯着他瞧了片刻，忽然想起那天在宴会上碰见他的场景，不由地感到些许奇怪，他就好像长了一副面具，带着一身浑然天成的孤傲和漠然，拒人于千里。
不对！
他也曾露出过和善的笑意，可是偏偏是对着罗筱晓的时候。
想到这里，周深深不禁感到郁结，连带着回头看萧括时，再没有什么好脸色。
八点整，工人们纷纷进入厂子内，周深深从停车场走出来，提步上楼，于八点一刻，准时地进入会议室，坐在主位上。
几个部门的领导早已等待许久，见到她进门，一一起身和她点头致意。
身旁有人递上一份报表，几个销售部门的经理做好陈词，走到台前，就上一季度的销售工作做总结汇报。
周深深坐在最前排，投影仪将PPT投放至洁白的幕布上，她一边看着屏幕，一边低头记录。
昏暗的会议室里四面拉起了窗帘，惨白的光线落在她专注的脸孔上，忽明忽暗。
约莫过了一个钟头，会议终于接近尾声，周深深起身做了最后的发言。
“……感谢几位部门领导百忙之中抽空参加今天的晨会，今天的会议我就说两点，第一：销售量。年关将近，希望各部门能够积极合作互惠互赢，在最后的关头，把我们鑫辉的销售业绩再创新高。”她说完话，下面坐着的一行人纷纷鼓掌捧场。
周深深顿了顿，又笑说：“第二点，从今天开始，每周三早上例行晨会制度。同样时间，同样的地点，希望几位部门领导能够多多支持。”
此言一出，大家伙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里不禁犹疑：这个小妮子是怎么回事？真准备新官上任三把火？
再看周深深的脸色，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
“那行，没什么问题的话，今天的会议到此结束，还有其他异议的会后再与我单独联系。”周深深说完，拎着笔记本走出了会议室。
走廊外头便是一整排老式的推窗，她闭上眼，深秋正午的阳光隔着玻璃窗倾泻进来，传达出细微的暖意，驱赶走刚从黑暗中带出来的她身上那种莫名入骨的寒冷。
周深深小时候身体不好，又特别怕冷。青春期过后，每个月那几天总是会痛经，而且痛起来便是要了命的那种疼。
冯伟丽带她去看了好几回中医，乱七八糟的药喝了数不甚数，到头来半点用处也没有，该疼的时候一点也不客气。
深吸一口气，她又伸手摸了摸坠涨的小腹，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回到办公室的路上，正巧经过二楼的产品车间，金属与产品打磨的声音震耳欲聋，周深深听着只觉得肚子更疼了，难受得紧，脚下便加快了步伐，
这时，走廊这头某车间的大门被人从里头打开，一个高挺的身影从眼前闪过。
周深深定睛一瞧，愣了数秒。
是不是有点巧了，今天第二回了吧？
她看着萧括推着车子，将打磨好的产品从生产车间推出来，准备往检测室的方向走。
周深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身影，脚像是不听使唤似的，跟了上去。
*
检测室在四楼，萧括推着这么多产品出来，显然不可能走楼梯。
周深深不敢跟得太紧，走几步停一会儿，东看看西看看，又怕被人发觉似的，掩耳盗铃地假装在巡视车间的作业情况。
几个负责车间工作的主任见到领导下楼察看，坐不住地也从办公室里出来，围着自己管理的几条生产线来回逡巡，好不容易等到周深深跟着产品车进入专用电梯，悬着的心才算是放了下来。
“陈主任，你瞧见没有……周总今天怎么回事啊，怎么忽然想到下车间视察工作了？”
“你问我，我问谁去？”陈大庆哼笑一声，摇了摇脑袋，“这个周总……瞧着也不是省油的灯，以后的日子……不好过哟。”
狭窄逼仄的电梯间内，产品车停在正当中，萧括站在电梯门的左侧，周深深则站在了右侧。
电梯缓慢上升的途中，她斜眼偷偷瞧了瞧站在对面的人。
萧括个头高，直挺的脊背和高昂的脑袋，将他与周深深拉开了好一段距离。
“你，是负责哪条生产线的？”
冷不丁地，她蓦然开口询问，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好像在观察他的反应。
萧括听罢，先是顿了顿，疑惑地皱着眉转头回看她。
两人相视数秒，周深深看到他那双墨黑的眸子，仿佛带着一抹雾气，叫她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
“叮——”地一声，电梯到了。
大门打开，萧括没有犹豫，推着产品车兀自从里头出来，徒留周深深一人对着他的背影观摩。
半晌，电梯门缓缓关上，她这才回过神，想到自己的问话被人忽略，洁白的面孔渐渐涨红，一种难以言喻的羞耻感浮上心头。
带着满腔的屈辱，回到办公室，随着大门重重地关上，周深深瘫坐在位置上，胸口起伏，怒意横生。
难怪和罗筱晓成男女朋友，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老祖宗的话真挺有道理的！
回想起今早在厂子门口见到他时，萧括身上自带清高的气场，以及刚刚在电梯间里，他拒绝回答她的提问时展现出来的疏离感，周深深说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就好像被人狠狠拒绝过，心底莫名地泛起一种晦涩的情绪。
深思片刻，她赶忙清醒过来，摇了摇头拍着自己的脑门，或许是因为他的身份太过特殊，让自己不由地对他平添了一份关注。
毕竟，能够成为罗筱晓的小男朋友，她多少有些好奇萧括的手段与本事了。
圈子里大伙儿都知道，罗筱晓是个名副其实的外貌协会会长，交往的历任男友，各个长相俊美貌比潘安。
她再细想那人的五官，品了品，分明很寻常嘛！
这个小男友，除了年轻些，几乎可以说是一无是处了。
周深深想得有些多了，下一秒拿起办公桌前的电话，打通内线。
不多时，负责产品检验的主管员张熙推门而入。
“周总，你找我？”
办公桌前，周深深两手交叉在胸前，扬着头淡淡地开口：“今天的这批产品报告怎么还没出来？”
张熙莫名其妙，讪笑道：“报告都是每天下午下班前出的，再说了……今天这批产品出得慢，检测室刚刚才收到。”
“有这回事？”周深深笑了笑，又问：“负责送产品的是谁？”
张熙说：“一号线上的小萧，年轻人……做事不稳重。”
周深深满意地点点头，挥挥手说：“那行……没你的事情了，出去吧。”
*
这天下午下了班，萧括和刘亚荣、方大勇一块儿从车间出来，往员工宿舍的方向走。
每周四的下午，三人雷打不动地约好在厂子楼后头的空地上打球。
从宿舍出来，张大勇手里抱着篮球，刘亚荣洗过澡，换了身球服，三人聊着天，并肩走在铺满落叶的小道上。
不知谁先起了头，话题转到萧括的身上。
刘亚荣问：“括子，周总今天又下车间巡视了……你瞧见了没有？”
萧括语气平淡，“没注意，也没见着。”
一旁的大勇眯着自己的三角眼，意味深长地笑道：“周总一天三回地往一号条线跑，该不会是看上括子了吧？”
“少在那胡说八道……”
“欸……有这个可能！”
萧括和刘亚荣异口同声，大勇看着他们俩，邪笑着问刘亚荣：“荣子，有情况啊？”
刘亚荣轻咳两声，正色道：“昨天经过实验室，和里头的人打了招呼，你猜知道怎么着……”他故意卖了个关子，眉眼微挑，笑着凑上前说：“上星期周总把张主任叫进办公室，特地问了句咱们括子的事情……”
“真的假的？”大勇不敢置信地大笑道，“有戏啊？没想到咱们括子还有这本事……”
萧括听了，缄默不语，垂下眼皮不知在想些什么。
刘亚荣见此，上前将臂膀勾在他肩上，“我说括子……老话怎么说来着？苟富贵，勿相忘。咱们俩好歹多年兄弟……将来要成了鑫辉的乘龙快婿，你可别把我给忘了啊……”
他们俩有说有笑地开着无伤大雅的玩笑，萧括并不在意。
出了小道，笔直往前走便是空地，萧括的步子踩在枯草横生的石子路上，不知怎么地，忽然顿住了。
刘亚荣和方大勇向前走了几步，见他没跟上来，转过身看他，犹疑说：“你怎么了？怎么不走了。”
萧括暗忖数秒，片刻才道：“我忽然想起来还有点事，你们先打，我去去就回来。”说完，也不等他俩回话，转身往停车场的方向疾奔。
方大勇腋下夹着篮球，一只手搭在刘亚荣的肩上，望着萧括离去的身影，喃喃道：“这家伙怎么了？神神秘秘的。”
刘亚荣同样觉得不能理解，耸耸肩说：“谁知道他啊……算了，我们打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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