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Chapter13 此君当长驻,不觉今惘然(下)
此君当长驻,不觉今惘然————满腔祭缅,竟充然未抵这两行轻浅诗句。
是吧?或许情淡如纸薄,留下的人儿也仅仅是代表着留下。
他们不会长成坟头上的一株千里花,更不会俨变成一棵茁壮的苍天榆树。
我突而明白那天夜晚他口中所说的‘幸福’是拶指何意了……
同是在孤儿院里被收养的孽恶弃童,我们的浮世运命却有着千差————和万别。
我希幸得到了天底下最好男人之宠爱,而他—————整日间要迫与那个所谓的’黄毒妇’抑或’浪毒妇’作着几番艰苦的思想斗争。
是遁离开还是继续无颜的苟存?是假当不见还是仙人跳板?十三个年头的漫长岁月里,想必他心中无数次这样择想过。
很长一段时间,作为旁人的我都不太能理解: 养子为何如此恨怼养母?
正如他不能替我阐明: 生得长条器具,却对女人毫无所衷。
真正建构起“鸡黍同盟”这座友梁的————是在我们相约奔至舞勺年份(古意,旧指13到15之男童)的其间一昼。
那厮白昼是十三岁初的某天榜午。
峭立于哈尔滨市南岗区萧红中学校区708室————第三节课后走廊间的我,被一干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大块头男生紧紧揪住了脖颈。
他居高临下的姿态望的我羞愤难当,“你那位落拓不羁的好哥们把我铁子(东北话,意为情人)给奸了!知道吗? ”
“ 呼哧哧~ ” 因着重力裁制,我的喉咙被抵的喘不过气,“ ……他不是……他不是…… ”
“ 他才不是——那样的人!” 许是怕把我给弄死了吧,大块头终于肯好心的甩开我的身躯——并由此放了我一条狗命。
而另一边……刚小解完的黎越踏马般奔至了过来————二话不说,冲着对方的脸颊就是狠狠掴揸了一拳。
“ 熊玩意儿(东北话,意为胆小怯弱)!没一点尿性(东北话,意为阳刚,爷们)!”他满眼嫌弃的将我挥搡到一边,进而怒瞪着眼前那个所谓的大块头,“ 瓜娃子(陕西话,意为呆蠢)!好哦个盘晕喏(日文发音,意指:你皮痒了吗)?”
大块头完全不懂我家哥们所道何意(咳咳咳……其实我也不知道),形同木偶一般傻痴痴地楞在原地……
“ 你那位铁子哟——” 他勾起手指点在对方的胸膛处,“ 生得实在是‘方面大耳,猴头鼠目——’ ”
“ 俺真的瞧不上哦——” 说及此,他拉扯过我的肩头,“ 还没有咱家‘店儿们(河南话,意为兄弟)’的零星半点喏…… ”
“ 小遥遥~ ” 他突然像大哥哥般柔唤我一声(搞得我很是受宠若惊),“今天谢谢你为我说话。 ”
谢什么?难道这不是我理应付出的职责吗?
也就你——黎越!整天蹦里翘外,如不食烟火的冥界捣蛋鬼一般令人心凉凉……
“ 以后我再也不对你胡掰那些‘狗外号’了! ”
这倒是真的。略数从五岁到十三岁这段白马时光里: 哪一天,他不是呟唤我‘蠢蛋’,‘书愣子’,抑或‘呆头鹅’呢?
好像……那么多年,我一直是被他强横欺压着的丑小宫女。
好不容易褪尽衣裳,才换来一次君主难得之垂怜……
思及此,不禁唏嘘掩叹道: 怎一个‘艰’字了得!
“ 从现在开始————我要像保护铁子一样保护弱小的你!”
事实也翕然如此。他的确履行了(并且成功了)这个年少不知轻谈的‘荒谬’承诺。
因着他的功劳: 自那一天起,我再也没有受到过任何男性冠予我之刑辱。
我再也不用青着脸,红着鼻面对葛延的究问而左遮右挡……
我是如此幸运。在校或在家‘几乎’都没受到一丁点伤害。
如若非要扯出那么一丝丝小绮怀,那就是————我对某个老男人一直是爱而不得,求而不得,甚至强而不得……
“ 十三岁前,你可是从来没替我出过头的……” 彼时,2012年5月7日夜晚的我正盘坐在大厅中点,与好伙伴黎越互衷着今往闲常。
“ 抱歉,亲爱的!那时候我还不懂事——” 他端起手中啤酒作辑似敬我一倾酹(自创词,意为洒酒)。
“ 那现在呢?”我也跟着端起了啤酒(奈何比不过他的大口豪饮),“ 现在是懂了吗?”
“ 似懂似不懂……” 他淡笑着回应,“ 最起码这些年我都没欺负过你,是吧?”
“ 那是自然。” 我恳和(自创词,意为诚恳的附和)道,“ 有你在的日子里: 我就像一樽生活在象牙园里的娇贵‘洛丽塔’。”
“完全不知道人间疾恶。”
“ 可惜你并不是一个萝莉。” 听此,他不惜残忍地狠怼我一声。
着实把我心中深藏的美好‘余念’给披铺上一层帘重的阴影。
“不是萝莉不影响痴迷大叔吧…… ” 我抖颤着唇喙羸弱状诘驳着,“ 只要有女人气质就over了吧……”
“ 那你可就错了——” 他继续鞭挞道,“ 中国百分之九十的中年男子都很向往青春逼人的妖艳小精灵——”
“ 穿过小裙子吗?” 还没待我酝酿出响应,他率先一步作出了提问。
“啥???” 我刚罐进口中的啤酒差点喷洒出来,“ 你说的啥?”
“裙子!裙子!裙子啊——我的达令!” 他急着跳佛脚,“ 你不会得了阿尔茨海默综合症(科普,意为老年痴呆)吧? ”
“ 噢——” 我全然不顾他语中讽意,怅然回应道,“ 穿不穿又怎样呢?反正又不是妖艳小精灵…… ”
“我是说——” 他抚额作心累状,“ 还有一部分男人喜欢被se诱—— ”
“ 喔……”我再次怅然回应着,“ 诱不诱也无所谓了,反正我没有姣好身材…… ”
“ 嗷嗷嗷!” 他打了个清醒的激灵,“ 我想起家里还有一套日式女装校服——”
“你没事买那个玩意干吗?” 出于好奇,我不由分说地打断他的话头,“ cosplay啊? ”
“ 哎哟——”他发出一声长长的鬼嚎叫,“ 还不是我家那位‘烂毒妇’办的好事。”
我正思量着:他怎么又替那位老女人纂改了诙谐称谓?
结果他继续嘟囔着不给我发言的机会,“ 一把年纪了,还想着强装少女勾引那些欧吉桑(日文发音,意为老男人)们—— ”
“真叫人唾耻!”
“ 你这么一说——” 趁着漏隙,我终于争抢到话匣,“ 还真的不想穿了呐! ”
“ 先试用一下吧。” 他起身欲钻去里间,“ 觉得满意我再给你订购十几套。”
“ 你很有钱吗?” 我不怀好意地上下打量着他,“ 让我穿一天丢一回? ”
“ 比你有钱!” 听此,他傲然的挑眉抨击道,“ 九十年代末,你家那位还在拖拉着‘普桑’,我家这位已经赶上‘牧马人’了!”
“ 那是桑塔纳2000!” 我力争着,“ 1995年发行的款式!”
“ 不就差了几万的区别嘛!” 他望着我嗤笑连连,“ 当时牧马人可是要二三十万的。 ”
“ 但是桑塔纳2000在04年已经停产了!”我继续力争着,“ 你的牧马人有没有停产呢?”
“ 额……” 话及此,他开始支吾着,“ 目前还没有……”
“ 校服拿来吧!” 我扭转开话题,“ 观摩下你家那位‘烂毒妇’ 的赏衣品味——”
“ 略略略……” 一提到这个女人,他立刻惯性地绞起舌头,“ 这么急着想要穿? ”
“ 穿起来勾引我?”
“别逗了! ” 我懒得跟他嘴贫,“我要是能勾引你,早就可以勾引你了! ”
“现在也不迟呢……” 他俯身趋向于我,绽露出不明意味的笑容,“ 我这就去将衣物拿来,让哥哥看看你雅新的模样,好替你把把关————”
“ 得了吧!” 我大手一挥,将他的臂膊甩到一边,“ 我们可是同年同月同日生——”
“ 蠢蛋!”
“院长奶奶瞎胡揪出来的假日子你也敢亲信?”
蓦地,他倏而临下的一记狠爆栗让人有种触味深长的回溯感:“ 不是说好再也不会给我冠之名谓吗?”
为什么现在又反悔咯?
嘴上说着十三岁以后要好好保护我,可是还是时不时地敲打我的额头。
嘴上说着从此不再给我起小外号,可是还是在十八岁的这一年犯了禁讳……
难道这就是我所谓最好的朋友,最好的死党?
不!我不敢确定。
“你别流泪啊……” 许是我的委屈感化到了他吧,转然间,他又变得柔软起来,“ 你知道我这大大咧咧的性格,一时很——”
“一时很难改变的。”
“ 我的手指头也是这么犯贱,总是忍不住——”
“ 哎!你还在疼吗?” 他作势要探向我额处,“要不今晚把我欠你的‘爆栗子’全部偿还回来? ”
“ 这样真的好吗?” 虽然心底异常气愤,但真要动起手脚把自己唯一的好朋友给狠狠揍打一顿,想想都觉得……于心不忍。
“ 不愿意啊?”
“ 过了今晚你可就没机会了噢!”他激诱着我。
“ 来日应方长,何须君不驻?” 我才不要侵入他所设计的陷阱呢,准没安好事!
“ 倒也是。” 他难得乖觉地点点头以示附和,“就怕今时成惘然———— ”
“ 哎!我要去把制服拿来,不然被老鼠咬破了可就悲催了……” 正说着,他大步流星地闪跃进里屋,姿态与气度足像极了当年(十一岁)之神勇。
仅在那一刻,我突而觉得他的背影昭显的如此矮小————似若缩成初萌生的北国榆树苗……
此君当常驻?
不觉今惘然。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