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与平凡

　　拍摄现场，普通在摄影师的要求下，努力摆姿势。
　　本来因为没经验僵硬的身姿表情，在看到任平凡后，更加僵硬。
　　任平凡他……好歹是个老总吧？
　　旗下一款手表的代言，也需要老总亲自出马？还是说，背后有什么阴谋诡计？
　　这样想着，普通的脸色微沉。
　　摄影师大喊一声：“这个表情好！保持不要动！手往上一点点！放轻松！ok！下一个姿势！”
　　普通……普通转个身。
　　“气势！气势！想象你是个尊贵的！□□太子爷！面前是群不自量力的小混混……”
　　哦，有情景假设好，普通很快摆正心态，进入“入戏”模式。
　　他微微抬了下巴，眼神低垂，伸手摸袖口，恰巧露出手腕的表。
　　“ok！！别动！放轻松！手太僵硬了！”
　　一番拍摄下来，比演戏还累。
　　任平凡就坐在一旁，跟监督似的，就是眼神有点直，一直放在拍照片的人身上。
　　等结束，普通正礼貌的感谢一圈人员，谢着谢着谢到了任平凡那里，他背脊僵了下，还是微微弯腰，嘴里吐出句谢谢，脚步不停往一旁走。
　　任平凡忽然起身：“饿了，去吃饭吧。”
　　“？？？”普通不可置信，指指自己。
　　任平丹表现的像是随口一说：“你不饿吗？”
　　“嗯……不是很饿。”
　　“走吧。”
　　普通还想找经纪人，任平凡忽然道：“你的经纪人刚刚去谈合作了。”
　　“什么？”普通脑子糊涂了。
　　任平凡抬脚就走，边走边平静说：“我们公司有个戏。”
　　普通跟上，下意识道：“不好意思任总，我演别的戏，需要和公司报备。”
　　说完他就后悔了，这种事虽然心照不宣，但不能直接说出来……完了。
　　他偷眼看任平凡，对方还是气定神闲的模样，仿佛刚刚被一口回绝的人不是自己：“不要叫我任总。”
　　“……”
　　负一楼停车场，任平凡快走两步，拉开了副驾驶门，然后看着普通。
　　“……”
　　普通亚历山大坐过去。
　　车门“砰”的一声关闭，坐在车内的普通，心跳也跟着用力颤动一下。
　　任平凡坐上车，拉安全带，发动车子，顺便提醒：“安全带。”
　　“哦。”
　　车子行驶了十几分钟，刚一停下，普通立刻开门下车，生怕任平凡再来一次开车门。
　　任平凡下车，意味不明的笑了声。
　　吃饭的地方蛮有名，属于圈内的来这里一次，就可以吹很久那种。普通跟着任平凡走进去，直接到了一个包厢。
　　两人落座。
　　普通刚想说话，就有服务员在一旁，声音甜美询问想吃什么，他又把话咽下去，语气敷衍点完菜，等人一走，他就准备说个清楚。
　　“任总，我……”
　　“不要叫我任总。”
　　普通皱眉，心里有些烦躁：“任……任哥……”
　　任平凡道：“你今年多大？”
　　什么和什么？！普通维持着交际微笑：“二十四。”
　　任平凡点头，“我二十七。”
　　谁想知道你有多大？！
　　普通努力微笑，心里梗着口气，一口气说完：“任哥，之前多有得罪。我和花瓶只接触了不到一个月，平时我们只讨论演戏的事，后来……我们就不怎么说话了。”
　　任平凡仍是不动泰山的模样。
　　普通心一横：“任哥，我杀青那天，有人去探花瓶的班。那人长的……”他把很帅咽下去，“还可以，185左右高，穿着西装，两个人举止亲密……”
　　任平凡终于露出了不一样的表情，像是烦恼：“他啊……我管不了了。”
　　？？？
　　那是你的人？！你管不了？！
　　普通啧啧惊奇，这人好歹是个老总，结果包养的小情儿给自己戴绿帽子，他不生气不说，还说自己管不了……不是不在乎，就是在乎到了极点。
　　普通内心复杂至极。
　　任平凡给他倒茶：“不要说那些，一会儿好好吃饭。”
　　“……谢谢任总，我自己来。”
　　“不要叫我任总。”
　　“任哥……任哥！我给您倒茶！”
　　一顿饭吃的不是滋味。
　　吃完饭回公司，吕朋坐立不安，一见到他像是见到自家小鸡仔一样，用力握住他的手，连连道歉说还有别的行程，要先走一步。
　　任平凡低头看一眼他们交握的手，随口道：“什么行程？”
　　一旁的秦青露出不忍直视的表情：任总，这是艺人的事，你问的太多了！
　　吕朋愣了下，考虑这是个大老板，还是解释道：“最近上映的一部戏，找普通做访谈。”
　　那是去年公司拍的戏，普通演的是一个异装癖配角，最近刚播出，因为这个角色很出彩，话题度又高，也算是小火一把。
　　但是因为是个网剧，普及度不高，仅限于年轻人中传播，吕朋就没说名字。
　　没想到任平凡突然道：“是袁肖林？”
　　普通扭头看他。
　　袁肖林是他演的异装癖角色名字。
　　普通在这个行业算是老人了，一直在演各种配角。他的脸没有辨识度，演技也可以，导致提起角色，有印象，但是都无法把角色和他这个人串联起来。
　　除了少数铁粉和身边人，从来没有人直接说过他演的角色名。
　　普通控制着自己的心跳和嘴角。
　　吕朋也被吓的呆了一呆。
　　任平凡以为自己猜错了，微微疑惑：“不是袁肖林，那是步长洪？”
　　步长洪是上半年播的一个古装剧，剧里普通糊了满脸的胡子，饰演一个侠客配角。
　　普通握紧了经济人的手，笑道：“袁肖林的一个小访谈，任总，不打扰您了，我们先走。”
　　任平凡眼里透出不满，但也没说什么，只是道：“我发了微信好友请求，你记得通过。”
　　普通微笑。
　　到了车上，猛地关上门，吕朋“啊”的发泄似的喊一声，锤着方向盘：“普通！你是不是瞒着我勾搭人了？！”
　　“吕哥，你看着我的脸再说一遍。”
　　普通难的拉长脸，翻出手机果然看到一个好友请求，名字是平凡的世界，头像是……
　　普通抿抿唇，心烦意乱锁屏。
　　吕朋凑过来，看他的脸：“虽然一般，不是没有可取之处……”他突发奇想，“任总是不是你的粉丝？”
　　普通没忍住，冷笑一声。
　　吕朋说完就否认了自己，又道：“你知道他们公司找我谈什么吗？他们投资了一部戏，想找你演主角……”
　　吕朋顿了下，疯狂挠头：“任总绝对是脑残粉吧？！”
　　“主角？”他愣了下，立刻反驳，“演别的戏要和公司报备，还得樊总允许。”
　　“没事，是电影！公司一直想发展电影这条路，你要是真的能演，樊总得开心死。”
　　普通“哦”了声。
　　“是个轻松喜剧电影，但是导演剧本都靠谱，投资是这个数……”吕朋比划完数字，发动车子，“普通，我拿我的职业打赌，你绝对被看上了。”
　　“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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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拍摄的手表代言官博已经放图，在普通的粉丝群中引起躁动，他的粉丝不多，但是大都是演技粉，平时为他的事业操碎了心。
　　普通偶尔小号看看群，大家各抒己见为他出谋划策，经常发布“自从粉了通通我就再也没脸说自己是颜控了”的宣言。
　　这次代言出来，几百个人的群热闹了一番，开开心心的像是过大年。
　　吕朋手底下有三个艺人，这次因为电影，专注他的事，在两个公司跑来跑去，普通有心拒绝这部电影，又开不了口。
　　世上没有白吃的馅饼。
　　那天加过微信，他本来提心吊胆的，幸好任平凡没找他聊过。
　　趁录节目准备，普通点开微信，落在任平凡的头像上，点开——上面是个格外眼熟的小孩子，捧着苹果，缺了门牙，笑的傻兮兮的。
　　那是他曾经公开的三岁照片。
　　任平凡……究竟什么意思？他知道的花瓶的事，都告诉他了，也道歉了，对于花瓶他也没有实质性的出手，若是要报复……
　　“花瓶来了，化妆师快准备！”
　　耳边有小小的声音，普通抬头，正好看见花瓶走过来，姿容美好，恍若天神。
　　“本来以为您来不了呢……”
　　花瓶笑道：“档期刚好排开了……”他寒暄几句，很僵硬的扭头，“好巧啊，普通你也在。”
　　普通只好微笑问好。
　　化妆师化好妆，花瓶一点点的挪过来，两人胳膊都快并到一起，扭头惊喜：“好久不见啊，普通！”
　　“……”
　　这节目就是谈话做小游戏，大概因为刚开始花瓶来不了，主办方请了普通在内两个名气不大的人凑数。花瓶一来，整场注意力都在他身上，普通乐得打酱油，反正钱照拿。
　　等节目结束，后台收拾东西，花瓶又戚戚凑过来：“对不起啊普通……”
　　普通心里异样，因为任平凡做的那些事，对于花瓶他也没了心思，态度反而自然起来。
　　“有什么对不起的？”
　　花瓶眼睛亮晶晶的：“没有没有！普通！你愿意和我说话了？”
　　“你……”普通有些不习惯，“嗯。”
　　花瓶很高兴，一张脸烨烨生辉：“那我们去吃饭吧！”
　　你们都那么喜欢约饭吗？
　　花瓶甩脱了助理，开开心心的和他并排走：“普通，你和我说话就好了，我还以为你生我的气，幸好我哥……我家里说，朋友之间就是要说清楚，不能有误会……”
　　这是一个干净的人。
　　不通世故，清澈透明。
　　普通曾经就这样动了心，现在没了那份心思，对于花瓶的好意，更加羞愧：“我该向你道歉，之前都是我的缘故……对不起。”
　　花瓶挠挠脸：“不，我也有错……虽然不知道哪里错了，但是你可以告诉我。”
　　普通脸燥的，能钻进地下了。
　　“其实我是你的粉丝！”花瓶沉默了下，爆发惊人言语，“之前一直不知道做什么，有一天看到你演戏，就觉得好厉害……”
　　路边突然有人按喇叭，黑色的车子上下来一个人，西装革履，高大帅气，成熟稳重。那人微微张手，花瓶就熟练的扑过去。
　　幸好现在是深夜，路上没什么人。
　　普通开启看电线杆子模式。摸到口袋里的手机，轻轻摩擦，眼看花瓶笑颜如花，突然想到任平凡。
　　现在，他在干什么呢？
　　手机震动，他掏出来，陌生的号码，走开几步到，他接通电话：“喂？”
　　“我听经纪人说你自己去录节目，刚好我在附近，你下班了吗？我去接你。”
　　“不！不用！”
　　那两个电线杆子抱在一团，花瓶害羞远看他一眼，被西装男按住……亲了下。
　　普通声音都变了：“我自己可以回去！你千万别来！”
　　手机里的声音有些失真：“嗯？我快到了……”
　　“我已经到家了！”
　　“还有一个路口……”
　　“我躺在床上了！真的！不用来了！这里没人！”
　　透过听筒，有模糊的笑声。
　　“普通，我看到你了。”
　　普通神色像是便秘一样，放下手机。这是一个丁字路口，普通站在路口的拐角，一边是狗男男亲密拥抱，一边是头顶发绿的任总。
　　普通二十四年的人生。
　　在这一刻，有了莫名其妙——宿命般的悲壮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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