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若萤火，夏蔓延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有吃午餐的关系，下午的两节正课，夏小曼都上得云里雾里的。临近期中考，老师讲的每一句话都可能暗示明示着考试重点，夏小曼努力让自己专心，却怎样都无法专心。
　　课间的时候，任小年并没有过来把那张“战略同盟书”再拿给她。夏小曼想，也许任小年看到她把那张纸放在校服口袋里还给他，就默认她已经拒绝他了吧。
　　不知道为何，夏小曼心中一直觉得惴惴不安。她不知道自己在担心什么，害怕什么。就算任小年集合整个“日月神教”孤立她又如何，她不是刚好可以继续默默念自己的书。就算任小年又开始搞那些烦人的小动作又如何，她大不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一直到下午第一节自习课，夏小曼忍不住回头向最后一排的那个角落看过去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居然在期待着……
　　夏小曼低声骂了一句，收拾书包准备躲去图书馆自习。
　　四中的一个传统，就是学生可以自由选择地方上自习课，而四中的图书馆应该是最受学生欢迎的地方。
　　夏小曼之前学校的图书馆只有四间教室那么大，还从来不对学生开放，只有上边领导来视察，或者有其他国家来交流的学生参观的时候才开。每次学校都提前几天找一堆像夏小曼这种不怕耽误学习的好学生来打扫，每次进去书架上都厚厚的一层土。
　　四中的图书馆不一样，精致独立的欧式小楼，书自然是不少，各种小角落也多。夏小曼就喜欢自习课的时候找个角落躲起来看书。
　　虽然任小年说过让她自习课把签好的同盟书带去图书馆给他，但现在同盟书并不在夏小曼这里，而且图书馆地形相对复杂，夏小曼还是选择了自习课躲去那里避避风头，总比呆在教室里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要安全。
　　夏小曼溜出教室门的时候又向教室后面的角落瞅了一眼，任小年身边围了好几个“教众”，不知道在搞什么飞机。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现在不走，更待何时。
　　夏小曼没敢到图书馆里自己平时常去的那个角落，转了一圈，选定了学长姐相对密集的一层。高一新生毕竟课业压力没有那么大，自习课看閒书的很是不少。而高三的学生就”大难临头”，更有危机感，基本上都凑在辅导书和历届高考考卷所在的地方。
　　靠窗的座位採光自然，视野开阔，比较热门，夏小曼找了一个书架和牆壁之间的座位，虽然略显昏暗，但打开书桌上的阅读灯之后，也并不影响阅读。
　　“造孽”判卷子速度很慢，说不定会等到期中考试那天卷子才能发回来。夏小曼掏出化学课本，打算趁还记得“造孽”突袭的考题巩固一下知识点。毕竟“造孽”不会随便出卷子，好学生多少都能从中猜测出老师大概会在期中考侧重哪个方向。
　　夏小曼还没看几页书，就听到书架那边有人说话。
　　“拜託你不要再缠着我了好吗？”
　　是一个女生的声音，很好听，略耳熟，但夏小曼一时想不起来是谁。
　　“你可以不接受我对你好，但你无法阻止我对你好。”
　　一个男生赖赖吧吧的声音，夏小曼一下就认出来，是宋洋。
　　话说他从开学就对那个季学姐展开了密集式的追求。夏小曼平日里无心八卦，不过如今听来，似乎进展不算顺利。
　　两个人在书架那边压着声音激烈辩论，夏小曼想要换个地方看书，又怕弄出声音来尴尬，正在进退两难，就听季学姐说：“我们不会有结果的，我明年就毕业了。”
　　“可是我不想你只做我的学姐，你说怎么办？”
　　宋洋的话让夏小曼心中一紧，自然而然想起任小年中午说的那句“我想让你做的不是我的干妹妹”。
　　任小年说，签了同盟书，他们就只会是学习上的战略同盟关系，不会是男女朋友关系，所以他想让她做的不是干妹妹，就真的只是他的战友而已么？
　　原谅夏小曼无法以看正常人的眼光看待任小年，她受够了他的各种小动作，实在无法相信他会严肃认真的去对待一件事。这就像是他说要和她造一座房子，她很怕自己刚一当真，他就跳起来大笑着踹在樑柱上，然后砸她一身砖，拍她一头灰。
　　但是今天任小年在她面前说起有关信息集散，有关人际网络时候的表情和语气，却让她觉得，任小年好像是真的有点不一样了。到底是怎么个不一样，她也说不清。无论任小年身高有多高，在夏小曼印象里，他一直是一个调皮捣蛋的幼稚鬼。是因为任小年身形越发成熟的关系么，当他靠近她的时候，她居然……
　　夏小曼摇了摇头，企图把某些让她心烦意乱的回忆甩出脑海。她不摇头还没有发现，她的座位旁边居然蹲着一个人。她也是太沉浸于自己的想法，被这个人吓了一跳。
　　她刚要出声尖叫，一只大手就摀在了她的脸上。
　　那只手实在太大了，原本是要摀住她的嘴的，结果夏小曼觉得自己的多半张脸都被他摀在手心里了。温热的气息带着浓重的油墨味道，堵在夏小曼的鼻子前面，熏得她一阵晕，顿了一下才把那只手抓了下来。
　　“你干嘛？”夏小曼压低了声音，没有好脸色的问。
　　任小年把一个小盒子放在夏小曼前面的书桌上，挑了挑下巴。
　　那是学校旁边一个西饼店的盒子，但是夏小曼没有去碰，而是充满戒备的问：“什么东西？”
　　“蛋糕啊。”
　　任小年蹲在那里，只露出一颗头在桌面以上，用一种略仰望的视角看着夏小曼，像个小孩子，脸上很难得挂着纯良无害的表情。
　　“哪来的？”
　　这个西饼店的蛋糕价格不菲，就算夏小曼小康的家境，也只有借生日之类的名头才会去光顾，总不能是任小年自己去买的。
　　“宋洋买来讨好他那个季学姐的，结果人家不领情。他要扔了，我想着你没有吃午饭，就顺来借花献佛。”
　　果然。
　　“拿人家的不好吧。”
　　夏小曼嘴上虽然这么说，还是小心翼翼的打开了面前的盒子。毕竟这家蛋糕的口味真的不错，而且她也是真的饿了。谁也不应该跟自己的肚子过不去，毕竟读书很辛苦嘛。
　　盒子很容易便打开，并没有什么小机关，里面放的也是真的蛋糕，草莓慕斯口味，小小的一只，很精緻，让人有点舍不得下口。
　　大概是夏小曼盯着蛋糕发花痴的时间有点长，任小年没耐心的拿起旁边的小叉子，上去就挖了一大块，送到夏小曼嘴边。
　　“扔了多浪费，暴殄天物，来，啊……”
　　夏小曼看着蛋糕旁边被任小年挖坏的白色奶油蕾丝，心中暗骂他老牛吃花，那才是暴殄天物。
　　心中虽然腹诽，夏小曼还是没有经得住蛋糕甜蜜的诱惑，下意识的张开了嘴。她平时吃这一家的蛋糕都是细细品嚐，从未这么大口过。但这次既然是别人买的蛋糕，她也就不用矜持了。
　　口腔里满满的甜蜜，无比过瘾，慕斯入口即化，有新鲜草莓的碎片点缀其中，夏小曼不禁享受地闭上了眼睛。
　　嘴角微痒，夏小曼忙睁开眼，刚好来得及看到任小年把一根手指塞进他自己嘴里。
　　“嗯，真甜。”
　　任小年意犹未尽地舔了一下嘴唇，又用叉子挖了一大块给夏小曼喂过来。
　　原本蛋糕单纯的甜蜜，因为任小年的动作增添了一丝暧昧，虽然他的表情依然保持着纯良无害，可夏小曼却开始坐立难安。
　　“那个……图书馆里规定不能吃东西吧。”她慢半拍的提出了异议，“你……把蛋糕拿走吧，我不吃了。”
　　任小年挑眼看了看在下意识咬嘴唇的夏小曼，无情的揭穿：“你想吃就吃，不要饿着自己。你又不需要减肥，多吃点才能长高高嘛。我来负责帮你看着，如果有人过来，我会帮你挡着，保证没人能看见你。”
　　这傢伙，又拿她的身高揶揄她！
　　夏小曼对任小年翻了个白眼，把满腔分辨不清的各种情绪，都拌着蛋糕吞进了肚子里。
　　吃到最后一口，夏小曼看了一眼依旧蹲在她桌前的任小年，突然觉得有些不落忍，“你吃么？”
　　任小年摇摇头，“没事，你爱吃就都吃了吧。”
　　夏小曼把叉子递给他，“可是你也没有吃午餐，不是吗？”
　　任小年跑去清洗被夏小曼踹髒的校服衬衣，比她回教室还要晚。说起来，他的衬衣大概还没有干，应该是光着上身只套了校服的外套，看不到里面的衣领。想到这里，夏小曼的脸颊又开始微微发热，心虚地转开视线。
　　见夏小曼的注意力已经不在蛋糕上，任小年就没有再和她客气，从夏小曼手里拿过叉子，把最后一块蛋糕塞进嘴里，然后意犹未尽的把叉子舔干淨，在夏小曼惊讶的眼神中，将叉子放进了他自己的校服口袋里。
　　“你……”
　　“留个纪念。”任小年脸上又浮现出平日里常见的那种不正经的表情，“第一次嘛。”
　　夏小曼突然意识到什么，脸憋得通红，“……什么第一次？”
　　任小年挑眉道，“我第一次吃他家的蛋糕啊。你以为是什么？”
　　“……”
　　夏小曼把空的蛋糕盒子推过去，“不如盒子也带回家收藏好了。”
　　任小年拿着盒子在自己校服口袋那里比了比，显然塞不进去。夏小曼对他这种纯粹装傻的行为嗤之以鼻，“还有事么？没事我要看书了。”
　　任小年伸出一根手指在夏小曼面前晃了一下，拿起蛋糕盒子，站起来就走了。
　　夏小曼看着任小年的背影消失的方向愣了一会儿，然后有些懊恼地用力抓着头发暗骂了自己两句，收敛心神，准备继续复习化学。
　　看了没两行，就听见有人从书架那边走了过来，夏小曼抬头，是任小年又回来了。他手里的蛋糕盒子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把木头椅子。
　　任小年把椅子放在夏小曼的书桌旁边，毫不客气的一屁股坐下，还夸张的呼了一口气，“哈，还是坐着舒服。”
　　夏小曼有些尴尬，人家给她送蛋糕吃，她居然让人家在旁边一直蹲着，的确有些说不过去。但她却也不想为自己的疏忽道歉，而是更加没好气的说：“我要看书，没时间跟你耍白痴。”
　　“你想耍白痴自己找时间耍吧，我没有这爱好。”任小年掏出一张纸，打开放在夏小曼面前，“有空干点儿正事么？”
　　夏小曼以为任小年又提“战略同盟”的事，从鼻子里轻哼了一声，低头看向那张纸，瞬间愣住。
　　那豁然就是上午“造孽”突袭他们的化学考卷。
　　“你从哪里弄来的？”夏小曼问道。
　　任小年耸了耸肩，“卷子是‘造孽’找高年级的学生帮忙印的，他之前做化学实验的时候出过意外，身体有一半的肌肉不太灵光。”
　　怪不得每次看“造孽”笑都觉得他半边脸面部神经失调。不对，重点不是这个。夏小曼难掩心中愤然，“所以你不但知道”造孽”会突击考试，甚至连卷子都搞到手了？”
　　这个“日月神教”还当真够神，会不会三年后连高考卷子他都能搞到？说不定他中考成绩这么好，也并非偶然。
　　任小年看着夏小曼没说话。吃蛋糕的时候他是蹲着的，如今和夏小曼“平起平坐”，身高的优势让他由仰视变成了俯视，那种纯良无害的表情也变成了敌挡不住的压力。夏小曼虽然心中有些颤抖，却还是抬起下巴摆出一副挑衅的表情回瞪着任小年。是他投机取巧，她没有必要对恶势力低头。
　　“我在你眼里就是这种人？”任小年的语气很是无奈，“是不是我说什么，你都觉得我是在开玩笑？是不是我做什么，你都觉得我目的不正当？”
　　夏小曼的眼神飘忽，不敢再与任小年对视。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心虚，明明是他有错，为什么扯到她身上。
　　“如果我说，我是为了你，特意跑去打印室，在废纸回收箱里翻了半天，才翻出这份因为印歪了而被扔掉的卷子，你也是不会信的？”
　　夏小曼低头看着面前的卷子，想起刚才任小年摀她嘴巴时候手上新鲜的油墨味道，有些尴尬地说：“看在蛋糕的面子上……”
　　“那要是没有蛋糕呢？”他总不能每次和她说点正经事都要自备饲料。
　　“哎呀，我信还不成么……”
　　夏小曼的头发又被揉了，愤愤然把他的手打开。
　　“这么容易就信了。”任小年显然心情大好，手在空气中划过一道弧线，又转回来按在怒瞪着他的夏小曼头上，把她的脑袋用力按向桌子上的卷子，“多读点书吧。”
　　夏小曼对着化学卷子咬牙，心中暗骂：“任我行，你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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