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你凶我也没用

　　圆圆已经做了自己所有能做的事情去保护妹妹。终究还是没有躲掉王贵妃的暗算。敌在明，我在暗，很多事情避无可避。

　　她们被传去景仁宫受审。宫妃都在，皇后端坐首位。

　　王贵妃带着斗笠，上面垂着轻纱薄缦，隐约露出的容颜，认真看了，才能看到上面起的红色的小点。露在斗笠外面的眼睛明亮而张扬，有着往日里惯有的志在必得。这里没有陛下，她不需要伪装。

　　当日，七夕妹妹做的香囊被选中送给了王贵妃。可是王贵妃的脸上却因此长了红疹，找了太医，看了，确认是香囊里放了红缠草。可以让人长疹的毒草。

　　圆圆心里有微微的怅惘与悲伤。这是一个劫难，躲不过去的。王贵妃甚至为了设这个局不惜以身犯险。看来自己前几次做的事情已经让她怒不可遏了。

　　王贵妃一直看着圆圆的脸色，想看她惊惶失措。可是她失望了。圆圆一直垂着头，目色平静。没有人可以帮她，皇上必然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也是默认处理了妹妹的，不然不会宫妃齐到。在这里的又是妹妹，不是她，皇后也不会尽全力去保的。

　　妹妹还小，没有经过这样的场面。一直叫着冤枉。珠腮上满是泪。

　　王贵妃说了些恐吓的话，看着妹妹已经语无伦次的。终于开口问道：“你谋害宫妃，本是罪无可赫。但是本宫看你年纪小，便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说出谁是幕后主使，本宫就放了你，赐你无罪。”

　　叶小枫仰着头直视着她，眼神明净：“贵妃娘娘明鉴。我都没有做过那样的事情，又怎么会有人指使我呢。”

　　她的眼睛跟静安公主一样，都澄静漂亮，可是她非常敏锐的感觉到了她们的不同。叶小枫的澄静是单纯，是对世事人情纯然的相信。可是静安公主的明净眼睛却更像是一口井，表面从来是那样的死水沉沉，可是内下的波涛外人是不可知的。她瞟了一眼圆圆，意有所指的道：“证据确凿。你还想否认吗？你说，是不是你姐姐让你这么做的？你只要招认了，便可无罪释放了。你要知道你犯的这个罪过是要打大板的，你娇滴滴的身子受得住吗？”她旨不在叶小枫，只是想让她招出静安公主。圆圆做事太过小心，滴水不露的，她只能从她妹妹的身上着手。

　　叶小枫愣了一下，不明白这件事情跟姐姐有什么关系。便是她生怕连累了姐姐，只是对着皇后娘娘磕头道：“我姐姐在菡萏院寸步不出，对各位娘娘从来只有敬畏之心，怎会指使人做这样的事情。皇后娘娘明鉴啊。”

　　皇后娘娘还没有回话，王贵妃便冷笑了一声：“我看不给你点苦处你是不会招的了。来人，给我掌嘴。”

　　圆圆心下微动。如今贵妃娘娘是急不可耐的要处置自己了。避无可避。她上前几步，锦绣华服，金珠美貌。既然王贵妃如此费心给她铺了一条刀山火海，她免不了要在上面走一走了。“贵妃娘娘是想屈打成招吗？”

　　王贵妃听言，面色微微发青。静安公主站在底下，穿着淡水色的棉裙，非常素净，像是瓷器一样。她这样站在大殿中，众位宫妃的环绕下，她的颜容更加出色，鹤立鸡群。好像发着光一样，这锦绣大堂，三千宫妃便沦为陪衬：“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如此抵毁本宫。证据在此，难道本宫还会冤枉了她不成。”

　　圆圆笑，安静又清凉的笑。“贵妃娘娘想要谁死，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便是妹妹的香囊没有任何问题，娘娘说有，那香囊也得有问题。说到底，娘娘不过就是想惩治我。又何须拿我妹妹开刀。既然你想动手的话，我今天便受了。免得今日巫蛊之术，明日红缠花疹，倒累得贵妃娘娘想法子了。”

　　王贵妃只想让她凋零：“好，好一张伶俐刁钻的嘴。来人，给我掌嘴，必要打得她以后都不能再开口说话了。”

　　在大殿中重目睽睽之下被掌嘴，是件极为丢脸的事情。

　　圆圆低着头任她们打，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情势逼人，位无人重，只得低头。但今日所受一切，她一定会让王贵妃还。

　　叶小枫看着姐姐挨打，只觉心如刀割。她的眼泪扑簌簌的往下落。姐姐自小倔强，受的苦无法倾诉，无法宣泄。

　　她扑过去抱住圆圆，将圆圆挡在自己的背后：“不，不要打我姐姐，要打你们打我好了。”她泪眼汪汪的看着王贵妃：“贵妃娘娘，我认罪了。都是我做的。是我做的。不要打我姐姐。求你了，贵妃娘娘。你打我吧。都是我做的。”

　　王贵妃高高在上的看着这两个姐妹的难堪。觉得心里头的气都顺了许多。正在这个时候，她看见大殿里来了一个人。手上戴着佛珠，头上带着莲花佛字金簪。她心下猛得一跳。

　　“皇太后驾到。”

　　皇后带着众妃跟着行礼。王贵妃看到了太后身边站着的盈盈的一个小姑娘，正是凝香公主。她怨毒的看了眼皇后。怪不得她从开始到现在都没有阻止她，原来已经留了后手。

　　皇太后看着王贵妃的脸上一点笑容也没有：“王金枝，你是要把这后宫变成修罗场才甘心嘛！“

　　王贵妃小声道：“儿臣不敢。母后不要动气。“

　　皇太后指着她怒道：“你眼里还有我这个母后吗？“

　　王贵妃的内心处于一种极度清醒的状态，她闭了闭眼道：“臣妾惶恐。只是叶小枫和静安公主谋害宫妃。儿臣不过小惩大戒，以正宫规。何况刚才叶小枫已经认罪了。“

　　皇太后摇了摇头，失望道：“你屈打成招在前，她们姐妹情深，自然是认了罪的。王金枝，人间有情啊，你做事太绝，真是其心可诛。“

　　王贵妃急道：“儿臣冤枉。是叶小枫她谋害臣妾在前。铁证如山。“

　　皇太后长叹了一口气道：“她不过刚进宫，又有什么谋害你的理由。你该不会真的觉得是静安公主要害你吧？那么她害你的理由又是什么？“

　　王贵妃终于没再说话。说是铁证如山，不过是一个荷包。若是皇太后硬说是她自己加的红缠草，又有什么办法。她想护着圆圆，又是在明面上，自己只得下次再另想办法罢了。

　　待得寝殿内陆陆续续都散去了。圆圆又重跪下重重的给皇太后磕了一个响头：“皇祖母，孙女扣谢您多次的救命之恩。“

　　小枫也跟着叩谢：“臣女扣谢皇太后救命之恩。“

　　皇太后坐在高高的位置上，垂着眸看她们。目色里并无多少亲切关爱的神色：“哀家救得了你一次，救不了你第二次。更不可能每次都能及时来救你。你们既然进了宫，但应该谨言慎行。莫再有把柄落在别人手中。“

　　圆圆顿首道：“儿臣叩谢皇太后训导，必定端持其身。

　　皇太后摇了摇头，声音寡淡：“谢我倒不必了，是意儿拜托我对你们多加照扶的”。

　　叶小枫坐在湖边哭。今日哭得太久了，眼睛干涩而疼痛。微风从湖面上吹过来的时候带着寒气，皮肤泛起一层层的鸡皮疙瘩。近边的柳枝垂在湖面上，泛起波澜。

　　忽然眼前多了一个手帕，她目光诧异的扭过头去，竟是大皇子。她尚不来及欢喜，便想起如今自己糟糕的囧态，又将头埋到了膝盖里，接过帕子，声音闷闷的：“谢谢”。

　　他低头看着她，她在他面前不过是一个孩子，单纯的孩子。他揉了揉她的头，面色温柔慈悲。

　　她终于擦干了眼泪，这才抬了头，只是两个眼睛红红的，像个兔子一样。她歪着头，细细的看了他两眼，面上升起红霞，很快移开了视线，扭着衣摆道：“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哭？”他声音淡淡的：“你这个年纪的姑娘总是有许多的忧愁。”

　　叶小枫垂下眉目，低低的道：“我连累的姐姐被打，我心里好难过。”

　　她将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看起来楚楚动人。他温和的道：“她不会怪你的。”

　　小枫声细如蚊：“所以我才更怪自己。”

　　此时，他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泥人，做成土地公公的样子。他捏着嗓子，用特别粗的声音，装成土地宫宫那样：“别哭了，小仙女，呐，哭得我土地公公都心疼了。”

　　她终于破涕为笑：“哈哈，你身边怎么会有这个？”她本就生得她眉清目秀，如今笑开来，那耳上的红宝石耳坠跟着摇晃，楚楚动人。

　　他露出关爱的神色，温和道：“本来是要买给凝香的。现在送给你。“
　　她心中惶恐，忙又将那泥人还给他，告罪道：“那怎么使得？“

　　他笑笑道：“没事，给你就拿着吧。我先走了。”

　　叶小枫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心里又苦又甜。苦的是为了见他一面，与他说上几句话，自己一心想着进宫。却连累了姐姐招罪。甜的是他还和小时候一样温和，能给她带来如此剧烈的欢喜。

　　圆圆皮肤本就白皙，如今受了掌嘴的刑罚，那脸肿得高高的，看着挺渗人的。

　　所幸上次那个太医留下的药倒是好使的，涂在脸上凉凉的，倒是缓解了不少刺痛。素素给她上了药，她便上床躺在了。不一会儿，看到妹妹从外面回来，眼睛红红的，她知道妹妹是跑出去哭了。她是怕在自己面前哭，会让自己更难过。

　　叶小枫走过来，在她的床榻前坐好，拉着她的手，关切又自责的道：“姐姐，对不起啊，都是我不好。”

　　圆圆拍了拍她的手，见她额间贴着花贴，整个人玉雪可爱的，哪里会忍心责怪她：“你只是一个小姑娘，怪谁也不能怪你。”

　　她鼓了鼓嘴道：“我明日就出宫。姐姐，我以后再也不连累你了。”

　　圆圆沉默了一会道：“小枫，你愿意出宫是很好的。你太单纯了，就像是一朵洁白的花，不适合落根在这里。但是你记得，这个世界是很好的，花是香的，人是善良的。”

　　叶小枫露出厌恶的神色，皱了皱鼻子道：“可是王贵妃不善良。她冤枉我们。”

　　圆圆笑，万事都要从不同的角度去看，如果小枫是王贵妃的妹妹，站在王家的立场来看。王贵妃所做的事情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每个人都仅仅只是想要争取更大的利益或者是维持本有的利益。

　　圆圆淡淡的道：“因为她不是人啊。”

　　小枫皱了皱眉，露出思索的神色，半晌又问道：“那姐姐，我怎么辨别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人还是不是人呢。那红缠草不是我放进去的。应该是曹贵人那日趁着跟我说话的功夫放过去的。只是我当时无凭无据才没有说出来的。“

　　圆圆摸了摸她的头：“你出了宫，姨娘会护着你的。“

　　小枫拉着她的手道：“那姐姐也跟我走吧。“

　　圆圆摇了摇头道：“不了，小枫，姐姐爱权势爱富贵。我愿意火中取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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