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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心上白月光（16）
梁，宣政殿内。
云澜埋首在案几上的奏折中，看着折子上都在反对他安排的联姻，云澜强忍怒气，只批个阅字。
“这群蠢货！”
梁国还没到出头时机，只可迂回，不可强攻。他若不早点下手，等楚国和燕国联合起来，大梁就成靶子了。更遑论他先前计划失败，已经让楚有了警惕。
现在无论如何，有个联姻名头在，再加上云卿的身份、楚异从楚国带来的兵马，谢骁的谢家军起码能徐徐图之。
提及谢骁，云澜又想起刚入大梁的谢云想，他心下情绪莫名，一时竟不知是喜是叹，心中还在纠结到底是用原计划，还是以云卿的计划来，恰好这时殿外响起小太监的通传声。
是谢云想！
云澜立刻放下朱笔，起身亲自迎向携一身霞光走来的姿容绝艳女子。
“云想还是来了。”云澜弯眸浅笑。
谢云想讽刺瞥他一眼，嗤声回道：“慎之费心邀我，实在盛情难却。”
云澜不在意谢云想带刺的回话，他细细打量面前这位假死之后大为蜕变的昔日挚友，她待他没有往日肆意的笑、没有真挚言语，只余下一片漠然。
云澜面不改色，将谢云想请到他早就准备好的黑白棋盘边坐好，又亲自为她斟茶，然后自己才落座在对面，眼底漾着笑意道：“许久未和云想如此惬意对弈了。”
茶是自己最爱的美人春，棋盘上一道惹人探究的残局。
显然是有备相迎。
谢云想站起身，对云澜拱手，“昭善公主大婚贺礼已奉上，楚异乃大楚逆贼，已与楚国皇室无关，联姻名不副实。不知我们大将军在何处，臣奉吾皇命，护送将军回楚。”
“云想坐下说话。”云澜依旧浅浅笑着，“那不管楚异，昭善同云想关系非同一般，他们的婚事怎和楚无关呢？再说，谢将军这会儿应该在和卿卿说话，云想也体谅一下谢将军为人父的心情。”
“云澜！”
“云想还在为之前的事怪我？可我也有不得已，我得对我的臣民负责。”云澜垂下眸，“我以为云想懂我的。”
云澜话落，室内寂静无声，他看着眼前袅袅茶烟，微微一笑又道：“云想气我也是应该的，来，我们先把这残局解了，然后我带你去逛逛，以前答应你，等我会到梁国一定要请你……”
“你为了你的国家，我为了我的国家，立场不同，天生便是敌人。”谢云想不愿和云澜磨时间，“我现在是大楚使臣，前来恭贺昭善公主的婚事，顺便接回我们大将军，并没有和梁帝叙旧的想法。”
“……敌人？”云澜脸色一变，眼底带着受伤，深深叹口气：“我是真心和云想相交的，现在梁楚联姻了，如你信中所说，我们两国要永保和平，实现彼此曾谈论过的理念，这样不也很好吗？”
“真心相交？”谢云想闭上眼，往日一幕幕浮现在自己眼前。
瑶光自是真心，可云澜呢？从两人第一次相见起，到底有没有真心，他自己都说不清。
或许，起初是有的。
“慎之，云澜……梁、帝？”谢云想一字一顿。
“你能摸着你那一丁点儿良心讲，你真是这样想吗？永保和平？想要永保和平你就不会做出那些事！你那日说我堪同你相比，可你说错了，我还真比不上你的能耐。”
“你可以不择手段，可以利用一切，你对旁人狠，对自己更狠。”谢云想看了眼棋盘，然后直视云澜：“你明明最厌恶弈术，也最讨厌笑，却能逼自己去学，隐忍蛰伏近十年。”
“我不如你。”谢云想说这些话时很平静，可却将云澜心神击溃。
云澜一抬眼，便撞进谢云想洞察人心的一双眼里。
女孩儿的眸光极轻极淡，落在自己身上似乎能灼伤人，云澜心像是被烫了下，原本准备好的解释说辞在那眸光下一个字也说不出。
“你……”云澜嗓音微哑，收敛了面上时时常挂着的浅浅笑意，“何时知晓？”
“从棺材爬出来后想明白的。”
“……”云澜一噎，许久才又开口：“云想，你真的常常给我惊喜。”
他这样说起，似是回忆起从前：“我第一次见你，是在谢骁带着我这个战利品回楚时，你被楚帝把抱在怀里，高高在上，光彩夺目，你只在楚璋随口说道‘那是梁质子’时好奇看了我一眼。”
云澜冷肃的脸上这才有一丝真心实意的笑，“我以为受尽万千宠爱的瑶光殿下必然是嚣张跋扈的，没想到你不一样，对我很是和善且充满好奇心。”
“我便意识到，机会来了。”
云澜用双眼细细描描幕眼前这美丽的容颜，“从我第一次看到你时就发现云想和我唯一疼爱的皇妹云卿长的很像，在迎合云想喜好的过程中，我心里渐渐成型了一个绝佳的计划。”
“其实你们最初只有六七分像，我在你的信任下渐渐在楚发展起自己势力后和梁国我的人联系起来，将卿卿安排进福云寺，请了江湖术士按摩正骨，学你仪态言语、字形知识……可惜啊，赝品到底比不过你这正品的。”
谢云想还不知有这一层原因在，她没由来泛起恶心：“疯子！”
“疯子？”云澜眼神一变，狠狠一挥手打翻棋盘：“十年前，你们楚国铁骑践踏梁国，我是梁唯一的嫡皇子啊，父皇那个懦夫害怕楚国，便把我送入楚为质，母后心忧患病，她临死前都没能见我一面。”
云澜眼眸赤红：“在楚国我战战兢兢的活着，时间久了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模样，我还把我最疼爱的妹妹亲手变成你的模样，对，她也是个可怜人，被你们抛弃……”
“可是你呢？谢云想？你怎么能懂我们的苦痛？你以为我愿意疯吗！”
云澜现在明显是心神巨震，精神恍惚，很难说能按理智行事，使臣这身份都不知道有没有用了。
谢云想暗暗感受殿内气息，是有暗卫一类的高手隐藏的。若有什么意外，她一个人倒好说，只是还要带走她爹。
早知道云澜心里埋了座压制不住要喷涌而出的火山，她就不刺激了，该忍忍的……啧，现在后悔也没用，只能赶快想办法全身而退。
“你最该恨的人该是你父皇和云卿母妃南雪。”
谢云想抓住关键点说：“十年前楚梁一战不是楚国为扩张领土而打的，是南雪借她所知的楚国机密撺掇你父皇挑起，而你父皇……实在无能，他听信奸佞之言又昏庸无道，战时连连失守，最后只能送你了事。就连你母后也是被南雪害死的……”
她之前查看军事卷宗时疑惑楚梁一战的起因，特意调查过，没想到还发现了梁国宫闱秘事，现在倒是派上用场了。
“你骗我！”云澜不信，雪母妃待他极好，和母后情同姐妹，怎么会害母后！
“这些事凭你现在的手段能力查一下就能知道。”
云澜一愣，他的确从没查过，心里一时闪过许多南雪生前场面，云澜渐渐冷静下来，他沉声道：“这是我的家事，不牢云想费心。”
他看着满地的黑白棋子：“棋乱了，残局就破了，事已至此……”
糟糕！
“棋乱了，残局虽破，可非良解。”谢云想捡起一枚棋子，“慎之，你不想和我堂堂正正的来一场吗？”
云澜沉默。
“不可以！”殿外立刻响起一声娇斥。
“皇兄！”云卿气冲冲的走进来，狠狠瞪了谢云想一眼，对着云澜泪眼朦胧：“皇兄，你明明答应卿卿的，卿卿完成你交代的任务，皇兄却失信于卿卿。”
云卿的话一出，谢云想刚刚缓和的局面又凝滞住。
云澜也终于答话：“云想，我从没堂堂正正过，这辈子也不可能了。”
“来人，请楚国使臣去休息。”
谢云想想到自己对谢家军的安排，也没多加反抗，跟着内侍走。
宣政殿这会儿就只剩云澜兄妹俩了。
“皇兄，你刚刚是不是要答应那贱人了！”
云澜这时也恢复了平日模样，他笑着摸摸云卿的头：“怎么会呢？我同卿卿的心一样，别忘了，我们有同样的仇人。”
“那皇兄还想着要徐徐图之吗？除了谢骁和楚异二人，谢云想楚璋他们都不买账啊，长孙无涯也回燕国了，楚燕定然有合作。”
见云澜无话，云卿继续劝说：“我知道皇兄想要以最小的代价赢得楚国，但现在他们人可在我们梁国，这就是最好的时候。”
“卿卿所言有理，让我好好想想。”
“皇兄千万不要被谢云想骗了。”云卿紧紧抱住云澜，“卿卿只有皇兄了，皇兄也只有卿卿。”
“……是。”
哄好云卿，又一同用了晚膳后后，云澜还留在殿内，一个人将散落一地的棋子一一捡起。
他脑中杂乱纷纷，一时想到谢云想说的那些话，一时又想起云卿的婆娑泪眼。
该如何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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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云想：我不如你。
云澜：？？？感觉你在骂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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