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学鸡每天向我表白

　　清晨，南昭被楼下的鞭炮声吵醒。

　　明明都住着么高的楼层了，却还是躲不过烟花。
　　她迷朦着双眼，晕乎乎地打了个呵欠。

　　昨天玩到太晚了，优秀的生物钟此刻也不想工作。
　　南昭一头埋进被子里，继续香甜梦境。

　　再次醒来，是闹钟响了。

　　南昭半天没反应过来今夕何夕，还是拉开窗帘，看到楼下都铺着一层红红的鞭炮纸，才追回了一些昨晚的记忆。

　　她和张扬放光了一整袋烟花，张扬连哄带骗，自己连最害怕的魔术弹都玩了。

　　“真的不恐怖，离你那么远呢。”
　　张扬虽然这么说着，但被冲击的震动波震到手心的体验实在是不妙，南昭单方面决定那就是自己最后一次玩魔术弹了。

　　她爬起床，趁身体还没有反应过来寒冷，先裹了个密不透风。
　　现在才9点，但她和张扬约了去筒子楼那边的粉店吃早餐。

　　南昭洗漱完，敲开了张家大门。
　　有的人，自己约了9点，却睡得像头猪。
　　南昭在客厅等了一会儿，张扬终于收拾完，清清爽爽地出现在自己面前。

　　5分钟前还乱糟糟的头发此刻沾了水，被整理得根根翘起，活脱脱就是只刺猬。

　　“小扬，去把头吹干！”童敏芝从卧室出来，一掌打到他头上，扭头却是笑脸盈盈，“麻烦小昭再等5分钟啦。”

　　......

　　5分钟后，两人终于出了门。

　　虽然有了小电摩，但跑太远还是不安全，两个锦市本地人揣着公交卡，一前一后挤上了开往筒子楼的公交车。

　　公交车的空调效果聊胜于无，好在大年初一一大早出门的人不算多，他们坐到了最后一排的座位，口袋里里的MP3派上了用场，南昭和张扬一人一只耳机，不仅补上了昨晚的青花瓷，连周杰伦的演唱会都要补上了。

　　这路公交车绕路远，司机开得又一顿一顿的，南昭原本不晕车，现在胸口都闷得慌。
　　她从盖过手指的衣袖里勉强伸出手，想把车窗推开。

　　老旧的公交车开车卡，开窗户也卡，她推了一会儿没推开，于是用手肘推了推身边的张扬。
　　“开一下。”

　　张扬看了一眼窗户，没说话，只是手臂从她身前伸过，略一使力，便推开了窗。

　　冷风缠着绵绵的雨丝往里灌，南昭开了一会儿又关上了。
　　刘海儿被吹得湿漉漉的，她抬眼想去拨弄，公交报站，他们到了。
　　来不及管刘海的事，南昭在司机火急火燎的催促声中下了车。

　　筒子楼要拆迁了，但规划说是明年年初才正式开始，所以现在里面还住了人，只有墙上拿红油漆写着大大的“拆”字。
　　两人穿梭在熟悉的围墙边，不知哪户人家在熏艾叶，偶尔有风裹着艾叶香气吹来，闻得人清醒不少。

　　他们约的粉店是一家老店，从南昭有记忆开始，这家店就已经开在筒子楼里边了。

　　粉店老板是个中年男人，姓王，粉店开了十几年，小王也成了王叔，王叔有个女儿，以前总蹲在粉店的小板凳前边写作业，现在也长大了，在北芙的初中部上学。

　　穿过一堵砖红色的墙，简陋的白底红字招牌立在墙角——
　　王记粉店。

　　“王叔，来一碗木耳肉丝汤粉。”
　　“哟，小扬稀客啊，还是不要味精？”

　　“对，谢谢王叔。”
　　“小昭要什么啊？”王叔揽起袖子问到。

　　“牛肉粉加个蛋，不要葱。”
　　“好嘞！马上来。”

　　王叔手脚利落，开锅，下粉，与此同时，在碗里加入热好的猪油、盐、酱油、少量味精，炖了一夜骨汤下碗，热气升腾。
　　一分钟后，粉煮好了，利落捞起盛入碗里，盖上码。

　　米粉软糯入口即化，汤面浮着淡淡油光，却不腻，汤底鲜香，南昭早上胃口一向不佳，现在却滋溜滋溜喝到只剩最后一口汤。

　　“王叔，等这拆迁了你去哪开店啊？”张扬吃完了也不急着走，靠在椅背上休息。
　　“还不知道啊，锦市租金这么贵，走一步看一步吧。”王叔笑笑，很快来了新客人，又去忙活了。

　　天上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雨来，水柱沿着屋檐淅淅沥沥下落，在破烂的水泥路上砸出清脆的响声。
　　南昭坐在简陋的店里，突然有一点点伤感。

　　她在这幢破旧的筒子楼度过了生命的前14年，第一个芭比娃娃，第一次挨打，第一次戴着小红花回家，王叔的粉，街角的钵仔糕，还有一定得背着妈妈才能吃的油炸里脊肉。
　　后来，芭比娃娃被妈妈扔进垃圾桶，小红花落满灰尘，她搬离筒子楼，彻彻底底和自己的童年告别。

　　“回家？”张扬敲敲桌子。
　　“好。”

　　两人起身，王叔忙不过来，他们便没有再打扰。

　　*

　　大多数学生们总是在上课的时候期待假期，却又在冗长无聊的假期里怀念上课时光。
　　寒假在补习班温度过高的暖气，和让人昏昏欲睡的灯光中蹒跚过去，开学那天，锦市下雪了。

　　锦市地处亚热带，难得有雪，南昭期待了一整个寒假下雪，却连冰雹都没见过一次。
　　所以走出楼里，接到第一片雪花的时候，南昭兴奋得差点跳起来。

　　“张扬！”她从未对他这么热情过，“下雪了！”
　　张扬似乎心情也不错，“嗯”了一声。

　　“恭喜你啊。”张扬说。
　　“为什么恭喜我？”

　　“你不是一直想下雪吗？”
　　“对哦。”南昭笑起来，她被一条大围巾包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对弯弯的眼睛。

　　张扬也扬起一个若有若无的笑意，随手戴上兜帽。

　　雪愈下愈大，帽子似乎都挡不住刺骨的凉意，雪花落到她额前的碎发上，不一会儿就融成了水。
　　头发湿成了一绺一绺的，她还觉得好笑，不时伸手去摸一摸。

　　地上也积起薄薄的一层雪，踩上去有点滑，南昭穿的雪地靴，却并不怎么防滑，好不容易走到陈角巷，一不留神踩到了路面一个鼓起的小包。
　　“啊！”南昭下意识去抓身边的人，好在张扬反应快，一把搀住了她的手臂。

　　“谢谢。”
　　张扬没应声，臭屁地吹了一声口哨，还带着炫耀的小转音。

　　切。

　　南昭把围巾围好，小步跟在他背后进了学校。
　　雪还在下，像鹅毛，又像她最喜欢的牛奶沙冰。

　　“南昭！”刚进教室，她就被同样裹成球的蜀南梦一把抱住，“想死我了！”
　　“新年好呀。”现在还没有出正月十五，说上一句新年好自然是没有错的。

　　“新年好新年好！”蜀南梦显然很兴奋，她过年都和长辈们在一起，好多话憋在心里没人讲，这都要给憋坏了。
　　“我跟你说，我过年从老家回锦市那天……”

　　“大家好久不见。”蜀南梦话还没说完，Miss汤就穿着一件米白色的大衣款款走进教室，打断了学生们的“叙旧”。
　　蜀南梦讪讪地缩了缩头，示意待会再说。

　　作为教师子女，南昭享有一些小特权，比如说不用交学费，因此开学对她而言只是个可有可无的仪式，听听Miss汤唠叨入学事项，然后是千篇一律的校长讲话。

　　她合理怀疑，校长讲话的稿子都是去年的。
　　唯一变化的，只有季节从夏天，变换到了冬天。
　　校长讲完话，发了新学期的书，开学仪式便算是结束了，学生们各自回家，南昭无意间回头，角落的座位已经空了。

　　差点忘了，张扬还要练球。

　　“南昭，我跟你说，我过完年从老家回来，我们楼里搬来一个特别特别帅的学长！”蜀南梦趴在桌上，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我上次穿了校裤，他还问我是不是北芙中学的！”

　　南昭并没有听出蜀南梦的言外之意，只是平淡地问：“他也是北芙的吗？”
　　“是啊是啊！是不是很巧！？他是高三的，就在我们隔壁楼诶！”

　　“确实挺巧的。”

　　蜀南梦眉头一皱，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了。
　　“南昭，你是不是没有听懂我的意思！”
　　“什么意思？”

　　“我很喜欢学长。”她捧着下巴，眼神里闪烁着神往，一副少女怀春的模样。

　　可是什么是喜欢呢？
　　南昭暗暗想着，目光却飘到了窗边。
　　上学期那对恋爱被发现的男女同学现在坐在教室的两个角落，K0810最远的距离，就是你在1组1号，我在8组7号。

　　不过，1组1号的女同学好像在等男同学回家。
　　虽然只是趴在桌上，但眼神时不时瞟向他的方向。

　　南昭怕打扰到她，收回了目光。

　　这就是喜欢吗？

　　……

　　毕竟是开学第一天，两人相约去学校附近的一家精品店买文具。

　　南昭收拾东西还是一如既往地慢，等她背好书包，教室里人都走光了。
　　蜀南梦大大咧咧往外走，南昭却叫住她，把教室的窗户关好，擦干净黑板，关了门，才放心地出去。

　　“你好细心啊。”下楼梯的时候，蜀南梦由衷地感叹道。
　　有时候都觉得南昭和自己不是一个年纪的，明明都是小屁孩，却总是一副特别成熟的模样。
　　南昭没有回应蜀南梦的话，只是笑了笑。

　　精品店在学校后门，从教室到后门的路没几个人走，只稀稀拉拉停了几辆老师的车。
　　寒风刺骨，两人想快点去有空调的地方，一言不发快步走着。
　　南昭被风吹得半眯着眼，刚想拐弯出后门，旁边的蜀南梦却一把拉住了她。

　　“嘘——”她把食指比在嘴巴上，示意南昭不要说话。

　　南昭皱皱眉，表示疑问。

　　两人躲在一个拐角，蜀南梦拉着南昭，小心翼翼地指了一个方向。
　　南昭顺着手指看去，隐约看到了一个人。
　　是Miss汤。

　　这有什么？
　　她本以为是蜀南梦怕老师，但又觉得奇怪。
　　蜀南梦可是班长，和老师们关系都很好，根本不可能存在怕老师的情况。

　　几秒后，南昭终于知道了她拉住自己的原因。

　　Miss汤是站在一辆蓝色马自达旁边的，但是10班的人都知道，他们的班主任刚毕业没几年，根本就没有买车。

　　马自达驾驶座走出来了一个人。
　　他不高，长得很端正，明明看上去还年轻，穿得却很古板。
　　难怪整个年级的人背地里都叫他“老古董”。

　　那是张林老师，他们的年级组长。

　　两人似乎在说着什么，张老师想拉Miss汤到车里去，她却一直反抗，说着还哭了起来。
　　张老师急忙哄她，还从车里拿了一束花出来，他把花塞到Miss汤怀里，手足无措。

　　Miss汤还在哭，张老师四下张望几下，确认没有人看到，才伸手抱住了哭得梨花带雨的女人。
　　张老师把人哄好，Miss汤也终于上了车，两人驱车离开，墙角后的两个人才走出来。

　　“他们在谈恋爱吗？”蜀南梦都看呆了，南昭只好主动打破尴尬的氛围。
　　“不是。”蜀南梦咽了一口口水，不知是因为刚刚的事情还是被风吹的，双颊泛着红，“张林老师，已经结婚了。”

　　直到到达精品店，两个女孩子还是没能从刚刚信息量巨大的一幕中回过神来。
　　她们一会看看笔，一会儿看看本子，眼神却都不知飘到了哪。

　　“南昭，我们去‘地下铁’吧。”
　　地下铁是北芙外面最受学生们欢迎的奶茶店，每到中午，都有很多“不读书”的学生们坐在那里聊天喝奶茶。

　　今天大家都放学早，连地下铁都冷冷清清，老板见有客人，热情地招呼他们：“喝点什么？”

　　“茉莉绿茶，热的。”
　　“妹妹你呢？”

　　“我不用。”南昭摆摆手。

　　今早才下过初雪，陈角巷积了浅浅的雪，在行人们来往的步伐中逐渐消融殆尽。

　　两人坐在地下铁最角落的位置，老板在泡茶，搅拌棒在瓶子里敲出规律的声音，蜀南梦忍不住，先开了口：“Miss汤这是不是……小三啊？”
　　南昭沉默，不知道该怎么接这句话。

　　Miss汤是个很好的老师，也是个很好的班主任，她很年轻，所以会站在学生的角度思考很多问题，有时候同学们调皮或者犯了错，也都是她把人从张林老师那捞回来的。

　　那一对“早恋”的同学就是。

　　可是现在，她们发现Miss汤，似乎和已婚的年级组长有非同寻常的关系。
　　“这次......”南昭没有点饮料，只好喝着白开水，“我们就当做没看到吧。”

　　蜀南梦显然没有想到南昭会直接给出解决办法，她愣了一会儿，直到老板把她的茉莉绿茶送上来，她才重重地点了头。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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