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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下幸
午后,聒噪的知了在树梢吵闹不停,正是人们休息的时候。丛林深处,却有一个灵魂刚刚醒来。
“你这家伙,不要拽我的头发!”那是女孩醒来后的第一句话。
她生于混沌,不知在黑暗中徘徊了多久,终于被一丝疼痛唤醒,却只是一头小鹿在咀嚼着她的头发。
此时的小鹿也被吓了一跳,忽的跳开,愣了愣,又不甘心的拧着鼻子蹭了过来,似乎正思考着它鹿生中最大的问题:刚刚还在被我啃叶子的大树,怎么就,突然变成了小女孩了?那这小女孩……可以吃吗?
而那女孩似乎也对周遭充满了好奇,环顾了四周后就仰着头愣在了原地,若有所思的眯起了眼睛:“这阳光……久违了啊……”似乎有什么不对,她又伸手抓了抓头发,怀疑自己似的自言自语起来:“哎?我为什么要说久违了……?”这种温暖的阳光,似乎从未在她的记忆里出现过,从有意识起,她的周围便只有黑暗和断断续续的人言。
半晌,女孩才注意到正蹭在自己肩头的小鹿,便张开手臂抱了过去,揉起了小鹿的脖子:“你……好软……”
于是小鹿连忙甩开女孩的手,再一次扭头跳开,砰砰砰的跑了好远才停下,远远的望着身后的女孩。
那女孩下意识的就想追上去……然而。
啪!
似乎被什么拽住了双脚,女孩直挺挺的趴在了地上,娇小的身躯挣扎了很久才爬起来,然后愣愣的看向了自己的身下。
“难道……我不是人吗?”女孩的上半身还是人的模样,可是下半身却是一片枯黄的颜色,就像树根一样,深深的扎在地下。
使劲的抬腿,没用,她的双脚似乎和大地连在了一起,任凭怎么挣扎,提拽,就是纹丝不动……
没办法。她只能就这么站着,像一棵大树一样,哪里也去不了。也幸亏她的下半身还是树,她不会渴,也不会饿。
于是日子就这么过去。
女孩和落在身上的小鸟说话,摸每只路过身边的小鹿,就连偶尔经过脚边的蚂蚱也不放过……
“嘿,小虫子你又来啦?今天想吃那一种草?诶,你不是昨天那一只啊,没办法你的兄弟姐妹和你都长得一个样子啊。诶诶,别走啊,陪我聊会天嘛……”
她以为日子就会一直这样下去了,直到有一天……
那是一个秋日的清晨,女孩刚刚睡醒就感受到了动物们的不安,很快,有几只小鹿向她跑来,嗖嗖的从她的身边掠过。
“怎么回事?”女孩好奇的四下张望着,“着火了吗?”自己没有脚,一定逃不掉的。
这时远处传来了说话的声音。
是人类!有人来了,终于能见到个活人了吗?她一边想着,一边高兴地挥起手臂:“嘿!这里这里!”
远处的人显然听到了女孩的叫喊声,向她围了上来。
“怎么回事?前面有个小孩子!”
“孩子?你看她的腿,那个样子,会是人类么?”
“先别过去!看看再说。”
等那几个人看清女孩的样子后,就停了下来,随即戒备的抽出了苦无。
“前面的人,报上名来!”
“……”女孩一下子愣住了,看着面前的忍者,一种恶寒漫上心头,忍者的敌意让她害怕,让她迫切的想要避开。
咔咔咔……脚下的大地似乎松动了……她拼了命的向上拔,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那种目光,不要看到,躲得越远越好。
转眼间几个人已经围上来了,苦无横在他们胸前,蓄势待发:“你,哪里来的?”
不要看我!这种目光,曾经……曾经就遇到过……
女孩胡乱的挥打着手臂,想要赶走身边的人,但与她的手臂一起挥出的,还有无数的枝条与荆棘。
伴随着咔嚓一声,女孩终于脱离了大地的束缚,跳了起来。她的双脚变成了正常人的模样,而手臂上的藤条却没有消失。只见她张牙舞爪的攻击,慌乱的向人群的缺口冲去,只想快点离开。
女孩身体僵停在原地,再也动弹不得,接着就是眼前一黑,她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再次醒来时,她正瘫软在地牢之中,身上只盖着件披风,一点力气也用不出来。她的树根化为双腿离开了地面,再不能从地底吸收营养,那种从未有过的无力感充斥着她全身。
女孩跌跌撞撞的扑向牢门边,那里有个盘子,里面的东西似乎还可以入口。于是她抓起盘子里的吃食,胡乱塞在嘴里。
“咳咳……”
艰难的咽下冷硬的吃食,女孩泄气的跌坐在地上想:又要变成黑暗了么。不想啊,才从无尽的混沌中逃出来,又要陷入黑暗之中了么……
然而并没有太多的时间给女孩自哀自怨,铁门撞击的声音示意她有人来了,于是她赶忙抓起披风跌进地牢的角落,尽量把自己缩到披风下面。
“看不到我……看不到我。”女孩在心中一遍遍的叨念着。
“别怕,我带你出去。”进来的是一个大叔,头发束在脑后,脸上有长长的两道疤痕,看起来有点吓人。
但是那温柔的声音让女孩安心了不少,却还是不敢贸然起身,反而向墙角里缩了缩,害怕再感受到那种恶意的目光。
“哎……”那个大叔轻叹了一口气,走到她身边,蹲了下来,轻轻的抚平了女孩脏乱的头发:“我是奈良鹿久,以后,就让我来照顾你吧。”
女孩顺着他的手抬起头,盯着他的眼睛,没有那种让人不安的目光,反而是阵阵温暖。下意识的,她颤抖着轻轻点头。
那大叔咧了咧嘴角,伸手把女孩抱在了怀里,转身,脚步轻盈的走出了地牢。
好温暖的感觉,他身上的味道,和披风上的一样……女孩想着,又沉沉的睡了过去。
次日清晨,女孩从奈良家的床上醒来。
“好暖和……”她把四肢紧紧地缩进被子。如今的她整个身子都变成了人形,便不似当初那个站在森林里的妖怪,整个身体都敏感了许多。
从未感受到温暖时也不渴望温暖,但体会过温暖之后,女孩便开始讨厌曾经那无尽的寒冷,再也不想暴露在雨雪里,再也不想站立在烈日下。
“孩子,醒了么?” 一个温柔的女声传进了女孩的耳朵,于是她轻轻从被子里探出头来,怯怯的盯着眼前那个和蔼的阿姨,盯着她的眼睛。
温暖的眼神让女孩放下了紧张起的神经,有些僵硬的勾了勾嘴角,轻轻的开了口:“恩,谢谢……阿姨”
“好孩子,来把衣服穿了,咱们下去吃饭。”
一听说吃饭,女孩立刻感觉到了腹内的空虚,于是手脚麻利的起床穿衣。
“对了,我叫奈良吉乃,乖孩子,你叫什么名字?”吉乃温柔的帮女孩系好扣子,拍了拍那瘦小的肩膀。
“……名字?我没有名字,吉……吉乃阿姨”女孩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呆滞,似乎正从脑海中搜索着什么,却一无所获。
“没事,咱们先去吃饭。”吉乃也不再追问,轻轻拉起女孩的手,缓步下楼。
“呦,你醒了啊。”又是一个陌生的声音,
女孩顺着声音望去,餐桌上坐着救她离开地牢的鹿久大叔,还有一个看上去八、九岁的少年,脸庞和鹿久大叔一个模样,只是没有了羊角胡和那两道骇人的伤疤,看起来更亲近些,只是他眼神中流露出的审视,又让女孩不安起来。
“鹿丸!你小心别吓着小姑娘!”吉乃轻声呵斥着那个少年,却把一旁的女孩吓得打了个哆嗦。
“这孩子还没有名字?”吉乃看着身边狼吞虎咽的女孩,轻声问鹿久。
“是啊,不过三代目说这孩子既然生长在古树之下,便姓木下吧。”鹿久习惯性的抚了抚下巴上的羊角胡,眉毛中带着淡淡的笑意,“对外就说是奈良家远方的亲戚。至于名字,吉乃,你来取吧。”
“木下……木下,也是木叶之下啊,三代目是想保护这孩子吧。”吉乃也笑弯了眉毛,打量着眼前的姑娘,“……幸,这孩子,就叫幸吧。木下幸。”
“幸……木下,幸!”女孩囫囵吞下嘴里的饭菜,呆呆的望了奈良夫妇半晌,终于扬起了笑脸,“木下幸!我的名字!谢谢吉乃阿姨、鹿久叔叔给我名字……木下幸!我。木下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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