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想象之中

　　“给！牛奶！”一杯热乎乎的白色液体被重重放在床边的柜子上，小滴气呼呼地瞪着我，嘴里嘟嘟囔囔。
　　我无辜地看她鼓着腮帮子一副愤愤不平的模样，向一旁悠闲地边看电视边做针线的玛奇投去询问的目光。
　　玛奇视线不离手中正在缝制的小玩意儿，却仿佛头顶长了眼睛，头也不抬地解释道：“她那天看到你跟他接吻了。”
　　“不是接吻！哦不，是吻了。不对！我的意思是，那是强吻！我是被迫的！”闻言我立马像被踩到了尾巴似的大声辩驳。
　　尽管玛奇语气淡淡，并没有像小滴一样的生气，或者鄙夷，但我还是不自觉得心虚。那日留在唇上的微凉触感仿佛生了根，每次看到他在眼前晃就会想到那时萦绕在鼻尖的他的气息，嘴唇上突然压下来的轻轻力度，以及……
　　“还说没有变心，要不是心动了，你脸红什么？”小滴突然提高的音量适时牵回了我有些恍惚的神思。
　　我不禁长叹一声，女人就是容易徒生嫌隙。一直很好相处的小滴居然也会突然发难，虽然她生气的理由让我很欣慰，她是觉得我背叛了侠客。可我之前因为不小心越了玛奇的底线跟她大打出手几乎动了胎气，这才刚和解没多久，这眼看着小滴又要跟我闹翻，还让不让人好好养胎了！
　　想到这里，我求助地看向玛奇：“你也是这么想的？”
　　“书上说怀孕期间的女人比较容易动情，你这是正常反应，等生完孩子就不会了。”玛奇一副很懂的样子，见我脸上有些抽搐，猜到我大概又被她如此专业脸地背诵书上的内容吓到，好心补充道，“你还小，不可能一辈子不再找的。就算团长也不能干涉你们，这是团员的自由。”
　　我完全没有考虑过以后会怎样，总觉得幻影旅团的成员就会这么打打闹闹一辈子到老，也许有人会突然带回女朋友，或许突然有一天跑来个孩子扯住谁的裤脚管喊爸爸，但这都不会影响整个旅团的节奏，胡作非为、四处闯荡。家这个字眼对他们终究只是个陌生的概念。
　　在接受了没有侠客的以后，也不曾想过再去寻找一个人陪伴，只是跟着大家继续不停歇地往前，作为旅团的一分子，作为蜘蛛的一只脚。
　　所以在听到玛奇的话后一时怔愣，没想到她想得那么久远。沉默了一会，我轻轻叹息：“我忘不了侠客的。”
　　忘不了，所以放不下，放不下，所以不会重新开始。
　　气氛一时有些冷，听我提到侠客的名字，小滴也安静下来不作声了，玛奇也不说话只在看了我一会后继续低头缝东西。
　　我好奇地伸长脖子，“你从刚才就开始在缝什么东西？”
　　玛奇举起手里的白色布团给我看，“尿布，据说宝宝生下来的第一块尿布要手工缝制，会给它带来好运。”
　　看着她手里那块尿布正中那只栩栩如生的蜘蛛，我不禁嘴角抽动，没有看错的话，那上面的数字正是现在空缺的9号。
　　一定是我想多了——把还未出世的宝宝编入旅团成员什么的。

　　别墅两楼走廊的尽头有一扇门，通往房顶的暖棚，那里也是我第一次碰到窝金和信长的地方。
　　而当时死在信长刀下的那个人，那个在月光下敞着胸膛身材销魂、妖娆得犹如女子的男人，那个装作女学生把我带回这个属于他的别墅的人，竟然是金的朋友。
　　耐托，猎人协会最年轻的植物猎人，也是为我提供了替代眼睛的猫眼石的人。
　　金说，他在街上遇到我，本想着带我回来趁我睡着查看下我的猫眼石是否稳定。没想到竟然在自己家里遇害了。
　　听到这里的时候，我怎么也说不出口，杀害耐托还有我的份。彼时，我完全是站在窝金他们那边的。
　　是我为窝金踢开了想要烫穿他肚皮的芍药花，因而被信长砍断了锁骨，也就是那一瞬间的怔愣，让信长得以抓住耐托的破绽，一刀致命。
　　因为别墅被当做了窝金他们的临时居所，所以鲜血四溅的暖棚由侠客拿着水管简单清理过，至少是没了刺眼的红色。
　　如今，空气中那总是若有若无的血腥气也终是随着时间的流逝消散殆尽了。
　　包围在绿意盎然的花花草草中，暖洋洋的日光铺洒在头上身上高高鼓起的肚子上，好不惬意。
　　懒洋洋地抬起手臂向着天空伸出手去，张开的手掌仿佛可以将那耀眼的火球抓在手里，却无论如何阻挡不了那道道光芒穿过指间，四散倾泻，将整个手包裹进一层毛绒绒的金色。
　　让人不由自主地想到在揍敌客家的日子，同样的暖阳下，身边躺着被金色阳光晒得昏昏欲睡的奇犽小猫。
　　谁会想到，多年之后，陪在我身边一起晒太阳的会是他们家的大黑猫，伊路迷。
　　今天的伊路迷把头发高高扎起，乌黑垂顺的马尾丝滑如绸，让人忍不住想要伸手去触摸。
　　身体快过大脑，反应过来的时候，我的手已经向一旁的伊路迷伸了过去。
　　乌黑光亮的发丝触手冰凉，仿佛上好的蚕丝根根柔韧又软滑，真是让身为女性的我自叹不如，羡慕不已。
　　“伊路迷，你是不是把所有的钱都花在保养头发上了？这一头秀发简直好得令人嫉妒！”
　　闻言，一直很认真地盯着面前的仙人掌看了很久的人，终于把头转了过来。只不过我的手指正好穿插在他的发间感受着那令人神往的顺滑，五指作梳一路往下。他回过头来的时候，便好巧不巧地碰到了他微凉的柔软唇瓣。
　　我一怔，立刻往回缩手，却没有快过他的动作。
　　这种做坏事被抓包的感觉有点似曾相识啊。内心默默吐槽自己不适合做坏事的时候，看看自己被抓的手，又看看他：“那个……不好意思没忍住，如果你不喜欢别人碰你的头发……”
　　话还没说完，只见伊路迷把连同我的手一起握住的他的头发抖落，然后将我的手掌摊开，抬起另一只手在我的掌心放了什么东西，嘴里还不忘回答我的问题，“遗传母亲的，几个兄弟中只有奇犽的头发像父亲，白色蓬松卷曲。”
　　“好像是这样哦，你、糜稽还有科特的头发都是又黑又直。但是发质都是软软的呀，你也是，奇犽也是。”边说边两眼放光地小心透过合起来的手掌看伊路迷放在我手心里的东西。
　　是一只漂亮的蝴蝶，有着闪亮的金属般的蓝色光泽，仿佛把一小片大海握在两手之间。
　　我惊喜得只能不断发出一个单音的“哇”了。
　　“尖翅蓝闪蝶，一般只出现在热带地区，这只应该是有人饲养的，上面还有念的痕迹。”伊路迷一脸平淡地讲出了很惊悚的信息。
　　我一听，激动不已的心情瞬间荡然无存，皱眉担忧地问道：“这蝴蝶是操作系或者特质系的媒介吗？有人监视我们？”
　　“监视的确是第一个会想到的可能。可这蝴蝶身上的念淡得几乎察觉不到，应该是已经脱离饲养者有一段时间了，因为这里暖和所以才会飞进来。”伊路迷很肯定地分析着，起身走进门口旁边的工具房，不一会手里拿着个玻璃瓶回来了。
　　配合着他小心地把蝴蝶弄进去，塞上木塞，伊路迷拔了根针迅速在上面扎了几个洞，“有空气流通就不会很快死了，照这里的室温，它还能活个几天。”
　　“只能活几天么。”我叹息地抱着瓶子，看着这美丽的生物。
　　“蝴蝶最多也不过能活20多天，大多数都活不过两周。更何况，这还是热带的品种，时间更短。”
　　“伊路迷，突然发现你懂的好多。”眨眨眼睛作崇拜状，可对方是伊路迷，还能期待他有什么反应。
　　只见他一脸漠然地告诉我:“做杀手收集情报是最基本的技能，也是日常必不可少工作。”
　　“收集情报我懂，但也不至于连蝴蝶的品种都要去搞清楚吧？你以前任务碰到过有人养蝴蝶？”
　　“嗯，差不多。顺便说一句，待会别忘了洗手，虽然蝴蝶没毒，但吃下去也不见得没事，你现在有孩子，会影响到它。”
　　我往手心一看，果然布满了蓝色的粉末，在太阳下闪闪发光，仿佛碎钻，“知道会影响孩子还给我看！”
　　“女孩子不都喜欢漂亮的闪闪的东西吗？还是你不喜欢蝴蝶？”
　　“喜欢啊！”脱口而出，然后恍然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在哄我吗？”
　　“嗯，喜欢吗？”他又问了一遍，同样的两个字，反复从他嘴里说出来，由伊路迷的口里讲出来，感觉有点不太适应。
　　我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黑漆漆的大眼睛，无波无澜。这样一个心里只有钱和家族的青年，在这个暖洋洋的午后，在这个温暖的地方捉了一只蝴蝶，交给女孩子，然后问她“你喜欢吗？”，有点不真实的感觉。
　　“你听到我说的话了。”我说的是肯定句。低头看着瓶中的美丽生物，我真不想破坏现在不错的气氛，但有些事情必须讲清楚。长长叹了一口气，我重复了我那天说的，“伊路迷，我忘不了侠客的。”
　　“是吗，没关系。我再多哄哄你，你会忘记他的。毕竟他没有机会再哄你了。”伊路迷完全没有把我的话放在心上，理所当然地自说自话。而且居然让人无法反驳。
　　我怔怔地看着他，仿佛不认识他一样。其实事实也是，我又什么时候了解过他呢？对他的认知全都来自于漫画和小说。
　　小说里的他或面瘫不解风情，是个完全不懂感情的人；或温柔深情得超出了人物的设定，是个披着伊路迷的名字的陌生人。
　　那么现在在我眼前的伊路迷呢？你要说他深情款款，也不见他有多温柔痴情，对女孩子细心呵护。你要说他没有感情，又懂得哄女孩子开心。
　　突然想到库洛洛的话，他问我，是什么让我认为他们不会爱人。
　　此刻，又是什么让我认为伊路迷不会为女孩子做点什么呢？
　　他也许是缺少点正常的思维方式，不会把人命放在眼里，对钱有很深的执念，对他的弟弟奇犽有很强的控制欲，把家族的利益放在第一位。
　　可那些都是他的出生，他所成长的环境造就的。即便他已经成年，无法再纠正那些扭曲的思想。但这不代表他永远不会产生爱的感觉，不代表他不懂得如果爱了就要去对她好。这是人的本能。
　　“是啊，侠客再也没有机会哄我了。”我轻轻叹息，隐隐有悲伤爬上心头，肚子里的小家伙仿佛也感应到我的情绪，轻轻动了动。
　　一只白皙的手静静落在我的肚子上，慢慢地抚摸着，然后伊路迷一如既往平淡无奇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我做他的父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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