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欢同人]七度空间

　　傍晚。
　　桃林。
　　傍晚的桃林，静寂寂的，一片片花瓣自树上飘落，一生的使命就此终结，有时会有微风吹过，吹得花香惹人醉。
　　但大多时候，都是没什么动静的。静的可怕。鸟啼，虫鸣，叶落，微风在此刻都变得很遥远，沉重的压抑，周身萦绕着孤独。
　　桃林最深处有一座茅草搭成的屋子，屋外的空地上杂草橫生，小径上长出的青草被踩的地下了腰杆。
　　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也从天边消散，远处走来一个姑娘，脚步轻盈，美目盼兮，发如浮云，眸若星辰。一席浅绿色衣衫，粉黛未施，已似那画中走出来的仙子。就连她走起路来都是轻飘飘的，恍若禁不住那微风的吹拂。在她的手中还提着一个竹篮，上面被一个包袱盖住了，看不清里面的东西，但瞧她的模样，这篮子也不似沉重。
　　她穿过桃林，踏上小径，直直的走到了那做小茅屋门前。
　　这么样的一个漂亮的女人，为何要来到这么样一个破败的地方？这里面住的又是谁，值得她在傍晚时分前来探望？
　　屋子的门半开半闭，依稀瞧的见里面的光景。
　　李寻欢蜷缩成一团贴着墙，偶尔睃一眼陆小凤，大多时候都是动也不动的躺在那里。
　　他的头发好像又长了一些，鬓角处还有一些新长出来的，细细的，短短的发丝，那本来应该是乌黑的秀发，其中有几缕已经变得通白，他的烦恼，他的忧虑，是不是也如这白发一般多呢？
　　陆小凤想伸手如摸一摸他的面颊，他的心中刚刚闪过这个念头的时候，他的手指已经触碰到了他的肌肤，一瞬间，电流一般的传过他的四肢百骸。
　　这个人，这样近，又回到了自己身边，真想这样一辈子都不放开。陆小凤心想。
　　这个想法其实一点儿都不奇怪，也一点儿都不荒诞，可陆小凤还是理智的否认了，他曾经遇到过许多人，也碰到过许多事，无论是男人爱慕男人，还是女人喜欢女人，都是再也平常不过的事。
　　尤其是在太平盛世，士大夫那一级的阶层里，这种事更普遍。
　　可陆小凤心里还是有点隔阂，眼前的这个男人他并不是别的什么，他不是供人玩乐的兔儿爷，更不是任何人的玩物，他是堂堂的小李飞刀，是江湖名人心中的侠士，更是他陆小凤这辈子心心念念的人儿。
　　可他之于他，又是什么样的？这是怎么样的一份感情？是爱情？友情？还是什么？
　　陆小凤也想不明白。
　　当天完全黑下来，屋里需要点灯的时候，床上的人终于动了动。
　　他扶着床沿坐起来，紧接着剧烈的咳嗽几声，弗走陆小凤拍在他背上的手掌。
　　被人拒绝，陆大少爷很不开心，冷着脸问：“如果我真的走了，你会不会难过？”
　　李寻欢弯下腰，拾起鞋子，并未做声。
　　从前的陆少爷很少吃瘪，可自从三个月前遇上李先生这一切都变了。
　　虽然陆少爷对李先生的态度非常宠溺，可他现在心里有一堆的问题，这一堆问题像一团烂线，找不出头尾，所以陆少爷的少爷脾气也立马就来了，他拉过他的手，迫使他看向自己，恶狠狠的问：“我在你心中，到底……算个什么？”
　　李寻欢本就没什么色泽的眼睛更是暗淡，沙哑的声音像是那地狱里的勾魂使者：“一个陌生人，罢了！”
　　你总是任性，肆意妄为，你总是一意孤行，你从未考虑过别人的感受！
　　“那你昨天晚上为何要救我，为何不让我死了算了？”陆少爷说。
　　“呵”，李寻欢轻哂，“只怕是换做任何一只小猫小狗我都会出手吧。”
　　陆少爷抓着李寻欢的手逐渐松开了，他的心好像沉到了海底，原来自己在他心中是如此的不堪！
　　他想反驳，却被门口进来的人赶了出去。
　　门外进来的是什么人呢？陆小凤也不知道，他只看清楚了那是一个女人，手里拎着一个竹篮，竹篮被包袱蒙住了，看不清楚里面的东西。
　　在这种情况下，他完全没有心思去猜李寻欢和那女人的关系，他围着房子转了一圈，山里的晚上可真冷啊，陆小凤搓了搓胳膊，暗暗的想。

　　女人打开包袱，从里面取出蜡烛和火折子，点开来，本来黑黢黢的屋子顿时明亮了许多，更映的李寻欢脸上半点血色都没有，苍白的一张脸，瘦骨嶙峋的一副身架子。
　　“你要是真喜欢他，为什么不留住他。”
　　李寻欢哑然，不知作何回答。
　　“你只盼着他能找个更好的是么？”
　　李寻欢走到桌子前，该吃药了。
　　“可你似乎忘记了，既然他已认定了你，又怎么还能再找个比你更好的，你在他心里已经是唯一了。”
　　李寻欢端起那碗药汁，习惯性的凑到鼻子下，半点味道都闻不到，但他却知道这无色无味的东西最是苦的厉害。
　　“表哥，当年你就是如此对我的，这么多年了，个中滋味，你难道还不清楚么，你难道还想再体会一次么？”女子眉头紧锁。
　　李寻欢仰头，一碗药被他灌了下去，半点都不曾洒出来，这碗药的苦，又怎敌他心里的苦？
　　“诗音，莫要再说了。”李寻欢的声音很小，很小。
　　“表哥，从小我都听你的，我以为你能给我我想要的，你能带我走，带我肆意江湖，可我却没想过你也能不要我了。”
　　“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李寻欢的声音很轻，很轻。
　　“有时，我也会怨你，恨你，可这又能怎样？自然改变不了什么。我就这么熬着，熬着，一年又一年，我已经不再是那个林诗音了，时光早已经把林诗音杀死了，杀死在成亲的那条街上，杀死在我们擦肩而过，佯装陌生的那个刹那。“
　　李寻欢突然从凳子上站起来，他的脸铁青。
　　“表哥，现在一切又都好像跟从前一样，你只需要重新选择一遍，就不用再承受诸多煎熬了，你为什么不呢。”林诗音的声音几近哀求。
　　“不要再说了……”
　　李寻欢发现往事就像是插在他心上的一把刀，随着每一次呼吸颤动而痛苦又加，他不敢去触碰，去拔出，他害怕自己承受不住。
　　那个本来盛着汤药的碗骨碌碌的滚到连烛光都照不到的角落里，来回晃了晃，稳当当的停了下来。
　　李寻欢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发脾气，他以为自己已经被多年的疾病折磨的没了脾气。
　　那晚林诗音还说了什么？
　　好像说这才是一个人，有血，有肉，有脾气，有性子的一个人；好像还说自己名义上的丈夫死了，自己的儿子去了嵩山，做了少林子弟，他是自己这辈子在世上唯一的牵挂了。
　　别的大概记得不是太清了，诗音虽是一介女子，懂得却是比自己还要多。
　　李寻欢对自己说，再等等，等天亮了，陆小凤还在，就跟他走，从此天涯海角，春风秋雨，随君所意。
　　若是不在了呢？
　　若是不在了……怎么能不在呢？陆小凤那么样一个无赖，自己还没得到的东西，怎么能轻易的放手呢？
　　不，不会的，他不会走的，他定然会在外面等着的，陆小凤，陆小鸡，你可千万莫要走啊，再坚持坚持，只要天一亮，不，不用，只要再等三个时辰，我就出去，我就跟你走，什么家国天下，什么江湖道义，全都顾不得了。
　　你一定要等我，等我啊，小凤凰。
　　李寻欢又开始咳嗽，在他的帕子上晕出一朵红梅，血红血红的，开的妖冶。
　　林诗音从煨着的药罐子里倒了一碗，端过来：“表哥。”
　　她扶他起身，药汁滑入胃中，勉强压制住了唠疾。
　　李寻欢拍拍她的手：“只是，委屈你了。”
　　他说话有气无力的。
　　林诗音把药碗放在桌子上，对李寻欢说：“那么多苦日子都熬过来了，我只盼日后你能开开心心的。”
　　蜡烛被吹灭，屋子顿时又陷入了黑暗，静的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之声，隔壁炉灶上煨着药，底下的木炭烧的通红。
　　表哥，你以为我当真不知晓你的心意么？起初我将你从江南客栈里带回来，我以为你还是你，我以为我们还能会到从前那般，可每天晚上，你念的都是陆小凤的名字，他那样待你，你还是忘不了他，甚至连做梦都是他。
　　你以为掩饰的很好，却不知，我早已洞悉，你喜欢他，胜过我爱你，那样炽烈的感情，又怎么能轻易的被隐藏？
　　表哥，自此一别，山高水长，珍重！
　　一撞木屋，一张床，一个人，一封信。
　　林诗音已经走了，只留下一封信。
　　李寻欢听见了她的抽泣，却没敢起来，他也听见了她收拾行囊开门而去的声音，可他依然在装睡。
　　他怕，他不知如何面对，所以他只能选择逃避。
　　你不得不承认，逃避有时候也是一种解决问题的办法。
　　李寻欢难得的自己去盛了一碗药，因为他想好好活着，因为他不想死了，因为小凤凰还在等他。
　　小凤凰……小凤凰走了吗？
　　天刚擦边亮，沉淀了一晚上，早晨更是冷的厉害，似乎还有湿漉漉的毛毛雨在随风飘，这样的天，傻子才会在外面嘞。
　　陆小凤又不是傻子。
　　地面上还有脚印，从门口一直通向远处，那是林诗音留下的。
　　除此之外，别的什么，连一点儿都没有。
　　“你为什么还要犹豫呢？你明明不用再承受一次煎熬的。”
　　“你为什么不呢？你为什么要他等，为什么要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以后？”
　　李寻欢走入雨中，雾蒙蒙的细雨并没有马上将他的衣衫打湿。
　　他茫然的走着，如果他不在了，自己去哪？可能都没地方去吧。
　　你为什么，不再等等呢？再等等，我就跟你走，说好了的，你为什么，要走呢？
　　我可能，这辈子都没敢奢望会有一个人如此待我，可我，终究还是负了他。
　　是我，负了他，还是他，不要我了？
　　前天晚上，若不是你陆小凤，我怎会出现，“换做小猫小狗我都会出手”，那不过一句玩笑罢了，你怎么能真的就相信了呢？我想要救的，也只能是那只小凤凰啊。
　　李寻欢裹紧了衣袍，却始终没能等来他的小凤凰。
　　冷风吹过，一股腥甜之味涌入口腔，他望向天空，灰蒙蒙的，也不知飘落的是风，是雾，还是雨。
　　他已分辨不清方向，他的思想开始混沌，他的眼神开始模糊，可他还是凭借着最后的力气，回过头去，也许，有什么奇迹在身后等着呢？
　　李寻欢从来不信命，这次，他却不得不信。
　　人世间哪有那么多奇迹发生？身后除了那个茅屋，什么都没有。
　　空旷的山林间，孑然一身，就算是死，也没人知道吧。
　　“这么冷的天，你可真是狠心呐。”声音好像就在附近，李寻欢回首，却是什么都不曾发现。
　　他多么希望那是陆小凤的声音，他多么希望陆小凤此刻就猫在某个地方看他着急的样子。
　　“阁下何人，何不现身。”李寻欢提起全身的力气，打起万分精神。
　　“现不了身了，蹲了一晚上，浑身冷。”屋子避风的地方一个身着蓑衣的人哆嗦着站起来，“你莫不是想谋杀亲夫？”
　　陆小凤一脸痞气的样子对李寻欢道。
　　李寻欢怔怔的望着他，像是丢了魂儿似的，忽然从他的眼角滚落一滴泪，滚烫的，眼泪，烫的陆小凤心肝儿疼。
　　哭着哭着突然笑了：“小凤凰，你没走。”
　　陆小凤以为他被自己唬住了，赶忙丢了那箬笠蓑衣，道：“没呢，没呢，你还没跟我走，我怎能自己走？”
　　他将他抱入怀中，清瘦的身体，趴在他的肩膀上，那一刹那，压抑的内心心，仿佛被什么充满。
　　李寻欢的肩膀一耸一耸的，“你怎么不走，还回来做什么。”
　　陆小凤眼睛贼溜溜的转，道：“你想我走，那我走好了。”
　　李寻欢将他搂的更紧了，道：“走吧，走吧，走了就莫要再回来。”
　　陆小凤抱起他，道：“在你心里迷了路，走不出去了，怎么办？”
　　李寻欢哼哼两声。
　　陆小凤道：“你当真不想我？”
　　李寻欢又哼哼两声。
　　“人一般都有两张嘴，上面的嘴通常口不对心，而下面的嘴，说的却是表里如一。”
　　人这一生，最幸福之事也不过是每天早上一睁眼，望见自己所爱之人仍在身侧酣睡。
　　陆大少爷给李先生掖了掖被子，将煨好了的药端到床头，凑到他耳畔，深情款款：“该起了。”
　　李先生嘤咛一声，掀过被子蒙住头，很不满意陆少爷的问候。
　　“若是再不起身，我可要走了。”陆大少爷威胁道。
　　被子底下立刻伸出来一只手，瓷白瓷白的，令人找不出半点瑕疵，骨节分明的手捉着陆少爷的衣衫，捉的死紧死紧。
　　陆少爷虽然表现得很无奈，但在心里却是乐开了花，欺身压上去，正张小床发出了“吱嘎”一声响，李先生依旧蒙着头，陆小凤能够清楚的察觉到他急促的呼吸和起伏的胸廓。
　　他感觉到自己身体的某个部分又开始发生一种奇妙的变化。
　　陆小凤拉下他的被子，一张红扑扑的，棱角分明的面庞上嵌着一双清澈的眸子，眉头微皱，似乎有些抗拒陆大少爷的这个姿势。
　　陆小凤哪里还能把持的住，他正慢慢的，一点点的，靠近。
　　李先生道：“你不闭上眼睛？”
　　陆少爷立刻闭上眼睛。
　　但他却半点没有占到李先生的便宜，因为在他吻下去的前一刻，李寻欢就以一种奇异的姿势从床头，贴着墙滑了出去，这种招式，还是当初陆先生为了卖弄非逼着自己看的，如今竟是用到了自己身上。
　　他还在半空中，就顺手拿过衣架上的衣服。
　　陆小凤听到衣袂翻飞的声响，也从床上一跃而起，拽了李先生穿到一半的衣服仍在旁边，双手环住他的腰身，道：“你在勾引我！”
　　李先生白了他一眼：“就算是勾引，也该挑些皮相，身材姣好的，哪里轮得着你这等流氓了。”
　　陆大少爷勾起嘴角：“既然都被你称作流氓了，若是没点行动，岂不是枉做流氓？”
　　李寻欢的整个人都被他牢牢的锁住，哪里还动的了，只得任其肆意。
　　他身子瘫软，宛如一泓清水，只是不知是有意无意，李少爷似乎忘记了他从不离身的，危急关头用来自保的飞刀。
　　帷幔滑落，一室旖旎，情深几许，风光无限。
　　当真是：
　　春意阑珊花好浓，
　　玉清池畔两身清。
　　破晓晨钟送长夜，
　　坎坷长路一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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