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她一直在找他。
直到现在。
内容标签: 悲剧

搜索关键字:主角:光暖,透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爱上一个少年。

立意:立意待补充

  总点击数: 173   总书评数:0 当前被收藏数:0 文章积分:116,626
文章基本信息
  • 文章类型: 原创-言情-近代现代-爱情
  • 作品视角: 女主
  • 所属系列: 无从属系列
  • 文章进度:完结
  • 全文字数:8290字
  • 版权转化: 尚未出版(联系出版
  • 签约状态: 未签约
  • 作品荣誉: 尚无任何作品简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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橘色

作者:光暖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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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橘色


      橘色
      01
      我喜欢夜晚。
      在大多数人为了天黑的降临惶恐不安的时候,我享受着夜幕的黑色渐渐吞没城市的感觉。离开了阳光的统治,夜色像是另一位暴君倾泻而下的墨色油漆,里面还有一两块明晰的发光亮片,我没办法拒绝。更重要的是,我以为所有人只有在光线昏暗的地方才会清楚把自己的身体裸露出来在月光下清洗,而我们原本都是一块光洁的玉石。只是这些,我们白天都没有发现。
      晚上光线变得朦胧暧昧,路灯下走过一对对关系不明的情侣,卡车经过身边时发出的响亮声音,空气一下子变得气味好闻起来。春天柔软的土壤,夏天固执出现的云层,秋天风带来果实的味道,冬天冰冷的雨,泠泠打在伞上的声音从而让人期待更淋漓畅快的猛烈雨势。我期待着能有人来与我分享这个秘密。
      在二流大学读中文专业的我毕业后求职屡遭碰壁,想做一个编辑的梦想暂时搁浅,我一面继续到处求职,一面在出租屋附近的一家便利店打起了夜工。
      那是一家24小时营业的连锁便利店,跟其他城市凌晨两点仍旧营业的小店别无二致:一年四季永远咕噜咕噜冒着热气的关东煮和温暖的包子,在即将踏进店门的前一秒听见甜美的“欢迎光临”,亮白的白炽灯光在夜晚格外显眼。我工作的时间是从晚上八点到凌晨四点的,连续八个小时的工作时间过后我回到出租屋总是疲惫不堪但还会没办法对饥肠辘辘的己坐视不理而煮开一碗泡面,让香料的味道飘散在黑夜与白昼交接的位置上空,觉得不管什么烦恼最终总会显得微不足道。
      我和男孩的认识是在夜晚。
      那天下着很大的雨,梅雨季节没完没了的雨水和潮湿的空气让人厌烦到了无可奈何的地步,我却在浓稠可见的水汽里嗅见了蜜桃香气,像一尾金鱼游弋在主人为我精心打造的鱼缸里。凌晨3点,我托腮看着雨不断打在落地玻璃上留下一道道转眼消失的痕迹,考虑在这种天气是不是可以早点收工回家。
      他就是在这个时候走进来的。
      世界上真的有这么一种人,不管你怎么漫不经心,却可以在第一时间注意到这个人的存在以及他的一举一动。男孩就是这样的人。
      从帽子到运动鞋,都是同一色系但是不同层次的黑色,定睛一看才发现他的鞋子原本是白色的却因为雨水的灌注和泥土的沾染变得灰不灰黑不黑的。他的皮肤是男孩子里少见的白皙,一双黑漆漆的眼睛散发出水汽,让人忍不住有拨开这层水汽就可以看见大海的错觉。当他拿着一瓶矿泉水走到收银台来结账的时候,我才发现他大概有一米八五的身高,而他孩子气的脸让人有了误解。“结账。”他说,同时把手放进了口袋。
      “我们最近在做活动,香肠买一送一要不要考虑一下?”我尽量露出八颗牙齿的微笑,心却忍不住发起慌来,这一带的治安不够完善时有夜晚抢劫的事件发生,我从男孩的口袋边看到了白晃晃的金属光泽。是刀,我猜。
      “不用了。”男孩不为所动,但表情柔和了一些,古希腊罗马雕塑般的面孔有了一丝颜色。“结账。”
      “我叫光暖。”可能是慌乱到了极点,我使劲搜刮话题转移注意力最后却主动爆出了自己的信息,“你叫什么名字?”我想我此刻假笑的样子一定丑极了。
      少年愣了足足三秒时间,不可思议地看着我,单眼皮小眼睛准备把我看穿,神情飘过种种猜忌与防备,终于还是放弃了怀疑。他把手从口袋里掏出来,微笑着伸过右手,“你好,我叫透。”
      逃过了一劫。透离开的时候我心里油然一股不忍与感谢之情,在他转身的时候叫了等等。
      “这个,给你。”我把一块德芙巧克力递过去,又为了没有一个好借口而懊恼刚刚草率的行径。
      “是搞活动吗?”他问。
      “嗯,是给你的见面礼。”我本该老老实实顺着他给的但明显太假的台阶下,却在看到他满是欣喜孩子气的脸那一刻改变了主意,“很高兴认识你,祝你度过愉快的一天。”

      02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没有再出现。
      我一反常态地会在快要下班的时候停留一下,跟同事打听最近是不是有遇到什么人或事,最终得到的回答差强人意。
      或许他那天真的只是路过才进来买瓶水的。

      又过了几个月,天气开始变冷,我在爸妈一遍又一遍的叮嘱声中妥协,穿上了厚厚的毛裤。老板出于人道主义的宽厚,特许我早一个小时下班。
      节气越往后黎明来得越晚,三点钟几乎是可见度最低的时候,偏偏路灯前段时间还坏掉了,我打开手机的照明功能,离家1600米的巷子路走得很艰难。
      转角处有一盏橘黄色的灯,是一户人家为了方便高考的儿子回家特意自行装上去的,现在正散发着暖暖的橘色光芒,我的心情也柔软起来。
      我是在这时候再见到透的。
      我遇上了传说中的混混,一脸贱兮兮的表情,明明看上去年纪不比我大却在手上熟练地把玩着□□。在来者在劫财和劫色中纠结一番后,我主动要求交钱以保清白,却发现钱包落在了店里。我觉得,世界上再没有比我更能坑自己的蠢蛋了。
      “哥,这是我女朋友,别为难自己人啊。”透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一只手娴熟地抓住了我冻僵的手,把我往他身后藏。刚刚过来的时候没看见他,想必是躲在了阴影里。他的手掌很大,干燥而火热,我的手蜷缩在他的手心里,心也安静了下来。他在这冷天也只是穿着薄薄的一件棒球服,体温渗透着后背,有一股好闻的洗衣皂的味道。
      “没想到你小子也开始往这方面动心思了啊难得难得。”对方坏笑,往下说了几句下流话,但好歹是没有再为难我们,寒暄几句就离开。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多了,透像是刻意把我的脸挡住了,这算是另一种保护吗?我想。
      “你是这个点交班的?我记得之前你不是这个时间段的啊。”少年没有回头,我却从他的语气中隐约看见因为为难和困惑皱起的好看的眉头。
      “我们老板最近改了时间表,我提前一小时下班了。”我讪讪笑着,怎么有一种对不起他的感觉呢?
      “那我下次在这个点接你吧……”后面的话越说越轻了。
      “诶?为什么?”
      “啊你好烦到时候等着我就好了。”不知道是不是灯光的关系,透的脸看上去比平时多了一丝光彩,像是颜料在水里散开来。
      被这种独特的神采搅得心烦意乱忘乎所以,以至于后面都不知道怎么就看到透安然坐在我家简朴沙发上的情景……
      我打开热水准备洗菜,等到疼痛传来才察觉右手有一个细小的伤口,大概是天气太冷被冻裂了不好好保养还还冒出了血珠。所有的痛楚像是要偿还刚刚没有感受到的,一下子达到了极限。
      “你这里有医疗箱吗?这种天气最好还是用绷带缠一下比较好哦。”不知道在水池边专注地看着伤口看了多久,喜欢看着伤口冒血是我小时候就有的毛病,等反应过来,透已经站在了身后盯着我看。
      “不用啊哪有这么娇气的。”我半推半就还是被拉着在手上缠了一层又一层厚厚的绷带。“真的有必要包这么严实的吗……感觉很夸张啊。”
      透的手很漂亮,修长而又白皙在这种天气也不显得干燥,让人忍不住联想到在黑白钢琴键上灵活舞动的精灵。为我包扎的时候透很用心,低下头来细碎刘海遮住了眉毛,长长的睫毛末端扑闪着带动了另一片海域的飓风。难以想象同样是这个人,曾在雨夜里准备实施抢劫的勾当。
      “小时候我妈常常会因为我的一点小毛病担心,我开始觉得小题大做会烦,后来没有人这么对我了我又会觉得有点遗憾。”透微笑着把没用完的医疗用品放回医药箱,“我今年十九岁了,已经在外面待了四年,从我妈离开我的那天开始算起。”
      “啊……”这种沉重的话题让我想起曾经的好朋友,因为没有切身体会这种感情最后反而慢慢疏远。我们明明都没有做错事,却因为不能很好地感受彼此心情都以为没有资格再做朋友。现在想来,这是一种幼稚的想法,但也纯粹的可爱。
      “这些年,没有一个人说过关心我的话,我的那些所谓道上的朋友都是从小缺乏管教的,根本不能理解我的这种心情。我其实很希望有个人会因为我的一点小伤口而露出担心的脸色,能每天真心实意地问我一句今天过得怎么样。”透像是一个被意外的海浪拍打在沙滩上的幸存者,却发现自己在一个孤岛上,没有其他同伴,绝望而又悲伤。
      我突然想起那个不一般的下着雨的夜晚,他孤独地走进店门来,准备做一件他已经慢慢熟悉但或许并不是那么喜欢或者必要的事情,然后透遇见了我。不管是不是出于其他的目的,我主动跟他搭话了。他曾有拥有过但是失去了现在等待着的,原来就是这么一句微不足道的问候。
      我在沙发上坐定了,被包扎好的手和左手一起交叠在膝盖上,我不知道自己做得会不会显得很做作,但还是鼓起勇气努力字节清晰地吐出那句话,“那你今天过得怎么样,透?”
      就是亲眼看见过流星雨的人也难以想象这样一片浩瀚的星空可以被慢慢盛在一个人的眼睛里,而那个少年透过这样一片汪洋在看着我。他的脸不断放大,放大,最后由古希腊雕塑变成了梵高画布上一个不明晰的点。
      像春季凋落的花瓣那样轻柔,散发着夏日葡萄的气息,秋天落叶暖暖的色调,我的心底升起一股想哭却又感动不已的寒意。这不是我的第一次接吻,我却觉得这是我这辈子第一次有了心动的感觉,而它来自于我的初恋。
      不敢奢望的幸福来得比我想象的更快。在这个冬季快要来临的时候,我的手正被一个人温暖的大掌紧紧握住,候鸟一般准备安全迁徙到达幸福的国度。

      03
      透很少做我当初以为的那些事情,比起野蛮勾当,他更喜欢在夜幕慢慢降临的时候煮一锅温暖清香的食物,淡黄色的蛋液,苍翠的青豆,橘色的胡萝卜以及在沸腾的锅里不安分冒泡的山药和海带。他的手艺很好,他说他的梦想是当一名厨师,每天为我准备不一样的美食,每一道菜都是他独特的风味,别处吃不到的。我很欣喜。
      “啊呀得夫如此妇复何求啊啊啊。”我看着清晨微亮的晨曦中男生挺拔的身影,白色围裙在渐明的天色中显出轮廓,那个人正无限温柔望着锅中美食,只叫人恨不得跳进里面去。我重又变成了少女时代那个不懂事只知道恋爱的白痴,却也自得其乐地满足于自己扮演的角色。
      “刚刚那个女生跟你说话,你很得意嘛。”不出意外的话,每次看见透的时候都能看见有女生环绕在他身边,有时是一个,有时是一群。透比我想象的更受欢迎,走在街上甚至还有人自称是模特公司的经纪人上来搭讪。
      “不好意思啊,我女朋友不喜欢我这样的。”透往往第一时间看出我藏在笑容下的危机,及时从受欢迎的舞台上退下来。这样子,我真的不能再要求什么。
      “为什么喜欢我,我很普通呢。”大概所有热恋中的女生都喜欢问这样的问题,一遍一遍不厌其烦。有的男生会觉得这样的女孩子很可爱,有的男生则会感到不耐烦,透或许两者都不是。就算是一样的问题问过多次,透总是要思考很久的样子,然后很认真地给出答复。
      “愿意对透好的女孩子一定很多啊,不一定是我。”
      “不,我只要你对我的好,其他人的,我都不要。”透的眼神很坚定,有时候我再想开什么玩笑或者是说什么话来为难他都没有办法。
      “是透的女友吗?透喝醉了,现在在‘公园旁边’这里,你方便过来接一下他吗?”半夜我曾经接到过这样的电话,等赶到那里,男友正倚靠在一个女孩子身上,把所有重量都压在了她那里。我气不打一处来,在接过他的时候在他手臂上狠狠捏了一把。“唔。”女孩面无表情,穿着价值不菲的裙装站在那里,脸上还是不可避免有了一丝忧伤。
      男生靠在我脖子的位置在醉醺醺地呼着热气,想到刚刚他也是这么对那个女生的我就感到窝火,可是,“老婆我今天又学会了一道新菜,我回去做给你吃好不好……那个老头好小气竟然要我跟他拼酒……老婆。”我又该拿你怎么办?
      在我不敢想象得到的幸福里,夹杂着我所有的不安和疑惑,这样不真切,好像海市蜃楼触手不及。悬挂高空的城堡,他不属于我。抱着这样的心情,我一面小心翼翼品尝偶然得到的甜点,一面做好随时挥手告别的准备。

      04
      “你小子,找女朋友眼光倒是蛮高的嘛。”那个被透唤作师傅的人坐在出租的小屋子里一面吃着透做的菜一面毫不客气地打量着我,那神色活像是要给自己儿子娶媳妇。在这样的目光下,我脸红起来,坐在沙发上假装什么不知道故作正经地看着一本书。
      “年轻真好啊,也不知道这种幸福日子能持续多久……”
      “老头你说什么呢,当然是一直都会这样子啊!”透端着新炒好的一盘蒜薹肉片从厨房里出来,满脸不悦地瞪了客人一眼,“多吃点,免得嘴巴闲着瞎说。”
      “对对对我瞎说。”
      我在一面笑得直不起腰来。笑过之后冷静下来,我才开始思考师傅说的话。
      这样的日子还能持续多久呢?我不知道。
      透近来脾气越来越不好了,大概是跟那个每天在街口出现的中年妇女有关,可是当我想要走进询问一番的时候就总会被透没好气地拉开。
      “没什么,就是个疯女人别理她。”
      透跟师傅学的厨艺大有进长,老头说像他这般天赋恐怕要不了多久就可以独当一面了,我们都感到很欣喜。
      我投的简历有几份有了回复,只是上班地点离现在住的地方有些远我一时没有决定下来。“机会可是不等人的哦。”负责通知的姑娘就这么说了一句,言外之意就是像我这样资质平庸的人要多少有多少,那个职位不可能一直为我空着的。可我也知道,透在这里成长了这么久,他向师傅学习厨艺正是最关键的阶段,我怎么忍心说出要离开这里的话来。
      “丫头还是个作家?”老头听完透的介绍之后饶有兴致地看着我,我不好意思地应了一声。
      “也不是啊,就是随便写写,没什么。”
      “可是还刊登过拿过稿费呢!”透这家伙倒是大言不惭,一个劲地夸我。
      “哎呀别说了怪丢人的。”
      “这有什么丢人的,既然有这个能力就要往那个方向发展的,现在不是说作家这个活很赚钱的嘛。”老头喝高了,脸涨得通红通红,“我要是再年轻四十岁,我也要搞乐队去,白天炒菜晚上唱歌!”
      “老头有志向啊……”
      老人的话让我想起了自己刚来到这个城市的时候满怀壮志豪情想要实现梦想却被现实打击得体无完肤。梦想谁都有,可有的人有的只是梦想,鲜有人将其实现。说到这里,能有一个人一直在身边陪伴着何尝不是一件难得的事呢?我们在人群中寻寻觅觅,终于找到了彼此。夜晚有些凉意,我往透的位置靠了靠,鼻子凑到了他细长的脖子那里,嗅到了新买的樱花沐浴露的香气和难以洗净的油烟味。透睁开了眼,两只眼睛像猫咪一样在黑暗中闪着亮光,他叹了口气,伸长手臂把我搂入怀中。
      “睡不着?”
      “嗯。”
      “想什么?”
      “什么都不想。”什么都想。
      “再跟我说说你之前发表的那些文章呗。”
      “都是过去了又有什么好说的。”我很忧伤,那是我大学时代创下的辉煌,如今看来倒是在讽刺我江郎才尽文思枯竭。大概是抱着这样的心态,我才想要做一名编辑,希望从别人那里找回我失去的活力。
      “写一写我吧,好吗?”透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话,“如果有一天你离开我了,我就可以看着你写的那些话,想起我们有过这样的曾经。”
      “瞎说什么呢……我才不会离开。”透突如其来的告别语气叫我措不及防,嘴上这么说,心里却还是不可避免地涌起了一股伤感来,或许什么时候,我们就真的分手了也不一定吧。我父母一定会觉得我们之间的爱情像孩子的游戏不可靠充满了玩味,就连我自己对这样一份感情的走向都没有多大信心。透还是个孩子,而我已经不得不已经要去面对这个世界给我的磨难。
      “有个日本作家说过,‘人为离别而相逢,人为死亡而生存’,我们总有一天会分开的吧,就算不是其他,我们都会老的啊。”透反常的文艺和多愁善感让我作呕。
      既然这样的话,那就一起死好了,等到明天太阳升起,老头来看我们的时候,我们正紧紧抱在一起僵硬成了化石。
      “嗯,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透如我所想紧紧抱住了我,鼻息扑在我的脸上。眼泪瞬间从我的眼眶流了出来,还好是夜晚,没有人看见我狼狈的模样,而我们还可以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互相抱着取暖。
      我果然没有得到离开透的机会,他先我一步离开了,没有一点征兆,就像莫名其妙刮来的风又离去的模样。等到我想起那个我们难得聊起伤感话题的夜晚,就会觉得一切都是注定好了的。师傅似乎早知道了发生的什么,也默契地不再光顾我们家。透连一张纸条都没有留下,若不是放在桌子上那沓多出来的现金,我会以为自己做了一场不真切的梦。等到真正的寒冬到来的时候,我一个人缩在没有暖气400块钱一个月的出租屋里裹着被子瑟瑟发抖。父母千里迢迢来到这个城市找到了我,硬生生把我攥回了老家,这一次,他们没有说指责我的话。
      “慢慢来,谁都不是一毕业就找到一份好工作的,好歹你在自己家这边我们可以照顾你一点,一个女孩子家的就不该往外跑。”他们或许是知道了些什么,但没有再在我面前提及其他话题。我突然发现这么些日子不见,妈妈头上的白发多了许多,染过的头发到了靠近头皮的位置显现出了无奈的沧桑的白色来,爸爸原本还算得上帅气的面孔终于还是到了松弛崩塌的那个地步。日子这种东西,从来就不是叫一个人受苦的,我们都在经受时间的考验。
      我在家乡的小镇电视台找到了一份走访记者的工作,比想象中更辛苦但是却可以让我一步步接近写作的生活。除了新闻报道,我重又开始写起了小说和散文。我也突然明白了,这种不紧不慢的节奏原来正是我想要的。我的条件不算差,身边渐渐有了追求者,父母也操心起我的婚事来,殷勤地向各处朋友打听有没有适合的年轻小伙子。我也试着跟几个人约过会,可是到了最后关键的一步总会退缩。每当下雨的夜晚,我就会想起那个浑身带着湿气的男孩走进了便利店,我向他打招呼,然后他向我露出了孩子般天真的笑容。我到现在,都还不知道他为什么离开我。
      如果不是后来偶然因为采访一处小餐馆的卫生状况遇见了从城市到了乡村做小本生意的老头,我或许就会把之前的经历当做一场年少时候做过的幻想忘记了。
      “所以说,有的时候巧起来还真的是不敢相信啊。”老头红着脸讪讪地笑,而这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开的那家小餐馆涉及用不干净的油和不新鲜的食材来服务顾客的嫌疑。可是我比他还尴尬,看见他,往事就如潮水涌进了脑海里来,我差点没站稳,好在身后同事帮着扶了我一把才没摔倒在地。他是知道透为什么离开的,我的心中隐隐有这么一个念头。
      “这种事情也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听到老头儿子的求情之后我依旧是面无表情,心里更多的是惆怅。
      “年纪大了脑子反而糊涂了,就由着这群家伙乱搞。”老头倒是一副看开了的样子,不紧不慢地跟我聊着天,“那小子不知道你在这吧。你离开之后他可是找了好一阵子,我们都说他是疯了。多好一小伙,把自己整得那么惨。”
      “怎么?”一时间我没能把握住话题的核心部分,不是透先离开我的吗,怎么又来找我了?
      “那小子,就是这样子不说,到头来苦了自己。”老头从旁边抽了张凳子坐下,点燃了一根烟,在其他人匪夷所思的眼光中跟我讲起了前因后果。
      透是十五岁那年来到老头他们那里的居民区的,衣着整洁长相伶俐,一开口便是讨人喜欢的声音。母亲死了,他自己是这么说的。可后来人们才知道,那个女人只是改嫁给了别人还生了孩子,透是忍受不了这些才离家出走的。那个女人后来的丈夫很有钱,她也时常带着钱来关照先前的儿子,只是情分渐渐淡薄下去,最后成了单纯的交易。我终于明白了那日透眼睛里流露出来的孤寂,他是以为,再没有人会像出嫁前的母亲那样一心一意对待自己了,我的出现在透眼里大概就成了一束光。
      可我不明白,这跟透离开我这件事情两者之间有什么关系。
      透的母亲后来嫁的那个丈夫也不是什么老老实实过日子的人,做生意失败之后抛妻弃子带着小三逃到了国外,女人带着患了糖尿病的孩子重新回到了简陋的民居,在那里,她看见了我。我给她的感觉大概是不好的吧,不然她不至于一次次想方设法找到我想劝我离开透,只不过每次都被透拦了下来。
      “不就是想要钱吗,我去赚来给你就是了。”透说这话的时候一定是避开了他那个小弟弟的,因为我知道,他是个善良的人。可是这个善良的人现在为了钱,为了过上他和他女人想要的生活,重新加入了抢劫的团伙。
      “其实他很早就没有再到我那里学厨艺了,什么进步很大啊都是骗你的,每次干完他那丑事小家伙总要在我的厨房里待一会沾点油烟味,这家伙的心思啊……”老头噗噗吐着烟圈,熏人的烟雾到了眼前,我的眼睛感觉火辣辣的。
      那一日或许透没有打算离开,只是事发突然他再没办法回到我的身边来。等到事情过去以后,我也已经离开了那里。父母为了让我忘记那段过往没跟任何人说起我们的去向,连联系方式都煞费苦心换了一遍。
      “师傅你还有他的联系方式吗?”
      “我哪里想得到还能遇上你,我们这些人啊,离别从来都不伤感,当然不会留什么联系方式。”
      “他只是大概知道你家乡的位置来到了南方,可地方这么大他到现在都没找到你呢。”
      “都怪我当初说的那些不吉利的话,都说乌鸦嘴乌鸦嘴,谁知道竟然都应验了。”
      我没有说话,心里泛起了曾经夜晚里的那种凄寂的心情来,在遇到透之前,在离开透之后,我的世界一直都在下雨。我突然想起那个男孩对我露出的坚定眼神来,他或许知道,我也一直在等他,毕竟,我们之间有过约定。
      如果你在南方的某个城市看见了这么一个人,他身材瘦长,全身上下都是黑色的,,他的眼睛很落寞仿佛蒙了一层水汽,似乎在等待着别人的询问,请你告诉他,我也在等着他。等着他再度把我拥入怀中,等着他一脸期待地看着我对他说“今天你开心吗?”
      遇到他的时候,外面正在下雨,我的世界,却已经绽放了彩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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