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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有所钟.019
心有所钟.019
将碗送到他唇边，她的声音还带着哭过后的沙哑：“姜汤，热的。”
邹季成不喝，景浅又解释：“你淋了雨，很容易感冒。”
细细打量着她，邹季成发现，竟无法找出哀怨或怨怼。她始终都是一个模样，不论别拒绝多少次，离开时多伤心，再回来时已然神采奕奕。真正把所有冷嘲热讽都当做耳旁风。
邹季成无奈，接过碗将姜汤喝尽。姜汤滚烫，喝入腹中热气就腾腾而起。他却感觉更累，半句话都不想多说，只想睡觉。
景浅看出他困倦，把碗放到一边，问他：“睡会？”环视一圈都没找到床的踪迹，最终把视线投向他坐在身下的沙发。莫非他晚上就是在这沙发上将就？
“折叠床。”邹季成声音暗哑，起身将沙发拉开，就真成了一张床。铺上毛巾毯，竟也有模有样，成了能睡觉的地方。
他躺到床|上，似疲倦已极，连眼睛都紧紧闭着。床太小，邹季成睡在上面其实场面很可笑。可是他没半分局促，当一个男人家徒四壁时依然平静自若时，就带上特殊魅力。至少在景浅眼中如此。
景浅没坐的地方，站在床边看他很久。他大概是真的累极了，就连有人站在身边，都能沉沉睡去。确定他睡着后，景浅蹑手蹑脚去了浴|室。
邹季成刚洗过澡，下着雨没开窗，浴|室里氤氲了一室水汽，镜子上蒙着层雾。景浅在镜子上以指尖慢慢勾勒他的名字，邹季成三个字，如此可笑地被写在镜面上，都带着缠|绵悱恻。
或许是感觉自己的行为太幼稚，她很快清醒，挥手将字迹擦去。见外面雨已停住，于是将窗打开。凉意很快将水汽裹挟着带走，镜面上的雾也慢慢消散变成小水珠。景浅长长吐了口气，忽然之间感觉这样子就已经很足够，至少她能待在他身边。
一旁脸盆里有邹季成换下来的衣服，景浅找了半天没找到洗衣液，只有一块雕牌的肥皂。洗手池放满水，慢慢揉搓，竟也将衣服洗干净了。
房子里没有晾晒衣服的地方，景浅找到几个衣架，只能暂且将湿衣服晾在淋浴里。
一身衣服洗了半个小时，景浅从浴|室出来的时候，邹季成还保持着刚才那个姿势在睡觉。他连睡觉都自律得可怕，景浅甚至怀疑，一夜过去或许他还是不会改变姿势。
景浅拿起碗走出房门，将门轻轻合上，然后下楼。
走出楼门时竟又飘起细雨，景浅第一个反应是要快点回去。浴|室的窗户还开着，雨水飘进去，那身衣服算是白洗。
景浅不知道邹季成爱吃什么，想了想，去粥店点了碗皮蛋瘦肉粥和一份肉包。无功无过，不吃的是少数。用支付宝付钱时，刚开机瞬间就有好几条信息发到手机上，大多都是秦骄的，还掺杂着一条赵芩的微信，问她去哪里，什么时候回宿舍。
她打电话给赵芩，接通那一瞬间最先传来的却是秦骄的声音：“景浅！我差点饿死在宿舍！带煎饼回来不杀！”
景浅：“……”
说话的人换成赵芩：“刚才怎么关机了？”
景浅不敢说是自己关掉手机，只能随口说：“没电了。今天有点事，晚上不回宿舍了，查房的时候帮我打个掩护。”
赵芩倒是没多问，直接答应。秦骄却在电话那端大吼大叫：“不帮！你要上天啊！晚上都不回来！你出息了！”
“明天回来给你们带早饭。”景浅快速说完这句，就将电话挂断。
回去的时候还在路边买了根脆骨肠，一边走一边吃。走到楼下，却在隐约之间听到一声虚弱的猫叫。景浅还以为是自己听错，又往前走了两步，猫叫声却再度响起，连着两声。景浅停住脚步左右打量，最终在一只破碎的花盆后找到声音来源。是只胖乎乎的狸花猫，后脚像是受伤了，正躲在花盆后舔|舐伤口。景浅轻手轻脚过去，还没走到，猫咪就嗖地逃走。她无奈地看了看四周，哪还找得到影子。转身准备离开，想了想，把吃了一半的脆骨肠放到花盆后，然后才走开。
一口气爬上六楼，走到门口时景浅有点喘。把门推开，却发现邹季成已经醒了。看上去没刚才那样疲累，精神却还没恢复，正拿着杯子往浴|室里去。
景浅放下粥，他走进浴|室接了杯自来水，一边喝一边出来，靠在浴|室门沿上看景浅将粥的包装盒打开。
不知怎么，他忽然想起临睡之前喝的那碗姜汤。
“碗哪来的？”
景浅顿了顿，说：“楼下张奶奶那里借的。”
邹季成在这住了将近半年，还不知道楼下住着什么人。景浅第一次来，就知道楼下那户人家姓张，还能借来碗和姜汤。与人交流真是种天赋，与生俱来，邹季成是缺失的。
景浅叫邹季成过来吃东西：“我买了皮蛋瘦肉粥。”
“景浅。”邹季成坐到床沿，忽然叫了她一声。等她抬头看他时，开口说：“你很有毅力。”
“我高二的时候沉迷看小说，成绩很差。”景浅掰开一次性筷子递给他：“高三发现，再这么沉迷堕落，将来无处可去。痛定思痛，抛开所有杂念认真学了一年，才考上B大。”
高三真是黑暗，努力了也不一定能够成功。那些苦吃着，却更有可能是白费工夫。希望渺茫，在高考这条独木桥上，站着千军万马。稍不留意，就会粉身碎骨。景浅那时觉得，痛苦极了，人生最苦不过如此。可是当一切尘埃落定，现在回头去看，却感觉那样的苦其实也算不上苦，至少自己还能努力。当知道父亲抛弃自己和母亲，和情人逃走的时候，那种无能为力，才真正苦到心底。
认真说来，应该感激那段时光。她努力争取过了，才能来到京城，遇见邹季成。之前的迷茫懵懂似乎只为相遇那一刻做铺垫，那刹那她迷迷糊糊懂得了一些关于感情的真谛。
“有毅力，对年轻人来说是好事。”邹季成眉心微皱，不知道该拿景浅怎么办。她和他之前遇见的所有女人都不一样，无法以同样的方式斩断。
景浅拆开另一只塑料袋，把包子送到他面前：“总说这种老气横秋的话，你又不老。”
邹季成没有浪费粮食的习惯，一大碗粥四个包子，他全部吃完，这才抬头，认真地看着景浅。
“我三十已过，你二十出头。年月带来的差距很深。要在一起，就该在开头时把一切都摊开说清楚。”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才接着说下去：“景浅，我已经不再年轻。大学生那种浪漫、热情，早已经消失。现在谈感情，就应该现实。我们在一起，很多东西我都不能给你。”
“浪漫和热情本来就只是感情的附带品，只要两个人在一起，彼此信任，同舟共济，有没有哪些东西都无关紧要。”景浅以为邹季成是又一次拒绝，依然用尽所有语言想将他说服。“我也和三毛一样，曾经幻想嫁给百万甚至千万富翁。真正对的人没出现，怎样想都可以。可是那个人出现了，就什么都不需要了。”
说到底，感情本来就只是两个人的事。财富、地位都只是附加品，有固然很好，没有也无所谓。两个人一起打拼努力，总会从没有变成有。
景浅对金钱的要求很低。
邹季成定定看着她，按了按额角，说：“你记住现在这话。成年人的世界，不允许轻易悔棋。真在一起了，我不会随随便便放你走，即使你后悔也没用。”
景浅意识到他话中的意思和之前不一样，心中波涛起伏，眼里全是晶莹闪烁的眼泪，脸上却带着笑。生怕他反悔，她连连点头：“我不会后悔。”
“我一穷二白，不知道你看上我什么。”
“我愿意跟你一起吃苦。我相信只要人肯做，就不会一直穷。”她哽咽着说：“我已经和新星文化在谈出版，只要谈成，就会有钱。不会让我们两过得那么拮据。”
邹季成失笑：“我不会让你吃苦，更不会用女人的钱。我会赚钱养你，这些事都不用你操心。”
一颗心像是有了生命，蹦跳着，几乎要从喉咙口跳出来。景浅手心冒汗，眼泪掉了一脸，又是哭又是笑，连声音都在颤抖：“你现在的意思……是不是接受我了？我从此以后，是你女朋友了，对不对？”
他无奈地看着她，点了点头。
看见他点头的那一瞬间，景浅几乎尖叫。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忍住的，她浑身都在颤抖，连声音都是发颤的。
她朝他伸出手，声音忽高忽低：“既然是我男朋友了，可以抱一下吗？”
邹季成将她抱入怀中，感觉到她整个人都在颤栗。
景浅得偿所愿，在此刻死去也已甘愿。
他闭了闭眼，感觉这场雨像个恶作剧，轻而易举将他摧毁。竟罔顾今后种种麻烦，答应和她在一起。
他说：“我不确定，对你来说，我是不是那个真正对的人。但既然在一起了，就不会让你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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